老板娘的理发店

​​工作间歇，文字消遣，也实时记录。

L姐姐神神叨叨说着“老板娘理发店”的故事。年轻些的张大了嘴，年长些的扯着嘴角摇摇头。这些城市犄角旮旯里的蝇营狗苟，如同古往今来的每个社会，总免不了让人视如蚊蝇臭蛆，着墨坑蒙拐骗黄赌毒，“放鹞子”、“驴打滚”的江湖，人好意思说，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写，然细想，哪个时代少得了他们。

L姐姐去的神秘理发店，应该坐落在某个巷子里的住宅楼。小宅子里的私家理发店，必然做的都是回头客。一来二去，就是个江湖信息交汇所，好比那王婆的茶水铺子，日子稍久些，那些隐秘的故事、可见的端倪，便也如阴天池鱼渐渐冒出头来。拉皮条的，做皮肉买卖的，自然配合着来。

头肥肚圆的油腻中年男人躺在洗头座椅上用一口标准沪语同另一男人毫无顾忌的谈话，大约也惊到了L姐姐，这个“频道”里的人竟能大剌剌地把旁人至少羞于启齿的话语说的跟吃饭喝茶一般自如随意，毫不避忌。

“现在的女人，真货都找不到。眼睛鼻子动动整整也就算了，册那（粗话）连得**也是假体，侬懂的，扔到床上......”（没有抹去这些粗鲁的文字）

“哎哎哎，别动别动！”老板娘按住笑得一抽一抽的L姐姐，“覅激动，覅激动，当心头发卷坏忒！咯有啥啦，咯种事体嘛多来。”

肥胖的中年男人的话题还在继续，“我额兄弟，戆哒哒额，被只狐狸精迷住来，本来么，白相相额（玩玩的），讲好的500块一天，结果这只“戆度”（傻子）竟然讲要赚钞票帮‘迭只’（这个）女人养小孩......”

L姐姐的耳朵继续竖着，中年男人不多久后离开了理发店。天色早已全暗，戌时，三俩露着长腿，外套里裹着紧身衣的女人来店里吹头发，L姐姐老有意味地也笑着离开了。

“老板娘再会，再会哈。”扭头又看了眼年轻女人们。这个时间，是的，她们该为“上班”前准备了。L姐姐说到这个桥段时，我总忍不住想起数百千年前，汴水蔡河环伺的那座城，一样的繁华迷醉，一样的商贾辐辏九流汇集，入夜后唤醒的，是生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群体，或者说是原来群体的另一面。风尘中的买卖，多半是酸楚，于从前的社会，是诸多先天不幸，于今日社会，虽也还是有着先天不幸，却也略带几分“咎由自取”，只是从前社会“亏”是女人吃尽，如今社会，怕是男人们喊冤，多半自己哑巴吃黄连。

有一回，L姐姐在店里遇见一个相貌不菲三十开外的男人带着娃娃来理发，男人走后，L姐姐想赞叹这么仪表堂堂的男人还带娃理发，老板娘立刻止住了她的遐想，又抖出个生活在正常轨迹下的人群较难消化的生活。

“侬晓得伐（你知道不），伊拉（他）老婆进去了。（坐牢）是替他进去的。伊拉夫妻俩个人，拉皮条拉到国外，弄了好几个YN女人来做‘生意’（曾见过记录片中的情景，属实）结果被人家发现，叫警察一锅端了。他老婆怀孕不会被重判，索性都顶包进去了。小孩嘛当然要他自己带了......”

形形色色的生活，从未着笔过这些群体，然则社会阶层群体间向来是开放的系统，而非相互闭塞决裂。老板娘的店里，小干部小领导、知识分子、职员小贩，帮闲的、送货的、暗门的样样俱全，皮条客的线头，或许一头连着体面的中产，一头系着风尘的桃李。在没有跌宕的时代里毫无察觉地繁衍着、生长着，守着他们的规则，按着各自行业的逻辑。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更非高尚美好，不过是各自能找到的或多或少的生活辛酸与放弃人生挣扎的说辞。只是，在那些曾经的跌宕岁月里，他们所书写出的画本故事，却也令人惊诧。人性，就是个旋转、绕着的存在，究竟是因为先天的出生，还是因为你真的如此“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