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鲁迅著作的英文译本

北外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顾钧

近年出版的《鲁迅大辞典》（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12月版）中有“纪念附册”，其中“鲁迅著作的外国译本”（按国家分类，按出版年代编排）下“英译本”列出一种：

《无声的中国——鲁迅作品选》（英文本）英国伦敦牛津大学出版社1973年出版。戴乃迭译。32开平装本。封面上有毛泽东录鲁迅《戌年初夏偶作》手迹。正文前译者写了一篇序言，详细介绍鲁迅生平及作品。本书虽以鲁迅《三闲集》中一篇杂文《无声的中国》为书名，但收入的作品除了杂文、随笔十三篇以外还有选自《呐喊》、《彷徨》、《故事新编》的小说五篇，选自《朝花夕拾》的回忆散文四篇、《南腔北调集》等的散文诗和杂文十二篇，是一本综合性的选集。（第1204～1205页）

又“美译本”列出四种，全文如下：

鲁迅诗选（英文本）美国亚利桑那国立大学亚洲研究中心1988年出版。陈颖译。选鲁迅诗六十八首。

狂人日记及其他故事（英文本）美国夏威夷大学1990年出版。威廉·莱尔译。

中国小说史略（英文本）美国康涅狄格州韦斯特波特海泼里翁出版社1990年出版。

鲁迅文选（英文本）美国耶鲁大学远东出版社出版。威廉·莱尔编译。（第1206页）

这里说得好像不那么准确，也不够全面。据笔者所知，鲁迅作品在英美出版的译本有如下一些（按出版时间顺序）：

《阿Q及其他：鲁迅小说选集》（AhQ and Others:Selected Stories of Lusin,

Columbia UniversityPress,1941）。这个选集是由当时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执教的华裔学者王际真（Chi-ChenWang）翻译的，1941年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收入了鲁迅的11篇小说，除《阿Q正传》外，还有：《狂人日记》、《头发的故事》、《风波》、《故乡》、《祝福》、《在酒楼上》、《肥皂》、《孤独者》、《伤逝》、《离婚》。在翻译鲁迅之外，王际真还翻译了张天翼、老舍、巴金等人的作品，1944年他将这些作品结集成《当代中国小说选》（Contemporary ChineseStories）一书出版，由于前此他在1941年已经出版过专门的鲁迅小说选集，所以《当代中国小说选》只收了鲁迅的《端午节》和《示众》两篇小说——这两篇是先前没有翻译的。

《鲁迅小说集》（A LuHsun Reader,New Haven:Far Eastern Publications,

Yale University,1967）。这部由美国学者威廉·莱尔（WilliamA.Lyell）编选的集子（耶鲁大学远东丛刊1967年版）收入了《呐喊自序》、《狂人日记》、《随感录三十五》、《肥皂》、《随感录四十》、《阿Q正传》、《孔乙己》7篇作品。编排方式是先中文原文，其后是对每一篇中的字词做详细的英文注释。编者之所以没有给出一字一句的翻译，是因为“学生们一旦明白了关键词语的意思，他们可以从字典中找到最合适的翻译。”[1]所以这个集子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译本，只是帮助美国学生了解鲁迅和学习中文的一个读物。《鲁迅大辞典》将此书列入译本自无不可，但应作出必要的说明；又《大辞典》将这个集子称为《鲁迅文选》，也有一点问题，因为这本书封面上的中文名称是《鲁迅小说集》，虽然其中所收的不都是鲁迅的小说。

《无声的中国——鲁迅作品选》（Silent China:Selected Writings of LuXu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3）。该书由戴乃迭（GladysYang）编辑和翻译，牛津大学出版社1973年出版，共分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小说（stories），收入《狂人日记》、《阿Q正传》、《白光》、《在酒楼上》、《出关》；第二部分回忆散文（reminiscences），收入《狗·猫·鼠》、《阿长与山海经》、《五猖会》、《父亲的病》；第三部分诗和散文诗（poemsandprosepoems），收入《哀范君三章》、《复仇（其二）》、《希望》、《狗的驳诘》、《失掉的好地狱》、《立论》、《这样的战士》、《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淡淡的血痕中》、《惯于长夜》、《悼杨铨》、《无题》（万家墨面没蒿莱）、《亥年残秋偶作》；第四部分散文（essays），收入《我的节烈观》、《娜拉走后怎样》、《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无声的中国》、《再谈香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帮闲法发隐》、《论秦理斋夫人事》、《倒提》、《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几乎无事的悲剧》、《答托洛斯基派的信》、《死》。戴乃迭在“序”中说，她希望“通过这个选集展示鲁迅各个方面的文学才能，但是由于篇幅所限，以及有些文章如果不了解其背景便很难理解，所以一些重要的作品没有选译，如论述文学与革命关系的文章。”[2]需要特别提出的是，该书封面上毛泽东手书的鲁迅诗作是《无题》（“万家墨面没蒿莱，敢有歌吟动地哀。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而非《戌年初夏偶作》——鲁迅没有写过这个题目的诗。

《中国小说史略》（A Brief History of Chinese Fiction,Westport,Conn.:

Hyperion Press,1973）。这是一个翻印本，由海泼里翁出版社于1973年出版。原本是北京外文出版社（ForeignLanguagesPress）1959年杨宪益、戴乃迭译本。《鲁迅大辞典》将这个翻印本的出版时间说成是1990年，是不确的。正确的时间是1973年。位于美国康涅狄格州韦斯特波特（Westport）的海泼里翁出版社（HyperionPress）还翻印过其他一些有关中国的书籍，就1973年来说，他们翻印过斯诺（EdgarSnow）1936年编选的《活的中国：现代中国短篇小说选》（LivingChina:ModernChineseShortStories），以及郭斌佳（P.C.Kuo）1935年的名作《第一次中英战争研究》（ACriticalStudyoftheFirstAnglo-ChineseWar）。

《鲁迅：为革命而写作》（LuHsun:WritingfortheRevolution,SanFrancisco:

RedSun Publishers,1976）。该书由旧金山的红太阳出版社于1976年出版，分8个部分收录了鲁迅的文章和“文革”当中一些关于鲁迅的评论文章，鲁迅本人的文章如下：《三闲集序言》、《二心集序言》、《且介亭杂文序言》、《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文学与出汗》、《文学与革命》、《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论第三种人》、《看书琐记（二）》、《记念刘和珍君》、《为了忘却的纪念》、《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专辑序》、《白莽作孩儿塔序》、《未有天才之前》、《流产与断种》、《一八艺社习作展览会小引》、《娜拉走后怎样》、《关于妇女解放》、《礼》、《不知肉味和不知水味》、《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庆祝沪宁克复的那一边》、《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

《鲁迅小说选》（SelectedStoriesofLuHsun,NewYork:Norton,1977）。这是诺顿出版社1977年翻印杨宪益、戴乃迭1954年的译本（北京外文出版社）。共收入鲁迅作品19篇：《呐喊自序》、《狂人日记》、《孔乙己》、《药》、《明天》、《一件小事》、《头发的故事》、《故乡》、《阿Q正传》、《社戏》、《祝福》、《在酒楼上》、《幸福的家庭》、《肥皂》、《孤独者》、《伤逝》、《离婚》、《奔月》、《铸剑》。1994年位于旧金山的中国书刊出版社（ChinaBook&Periodicals）又再次翻印了这个小说选集。

《鲁迅小说全集》CompleteStoriesofLuXun,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Press,1981)。该书由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分《呐喊》（CalltoArms）和《彷徨》（Wandering）两部分，收入了鲁迅的25篇小说。译者是杨宪益、戴乃迭夫妇。这个译本是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联合外文出版社一起推出的（publishedinassociationwithForeignLanguagesPress,Beijing）。

《鲁迅诗歌全译注释》（LuHsun:CompletePoems,Temp,Ariz.:Centerfor

AsianStudies,ArizonaStateUniversity,1988）。该书由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亚洲研究中心1988年出版，收录了鲁迅的全部诗作：旧体诗49首、白话诗14首、其他诗作5首。译者为华裔学者陈颖（DavidY.Chen）。关于翻译的缘起和特点，陈颖在“中文自序”中这样写到：“鲁迅非以诗鸣者，然每以感时愤世之长愁，撰即兴应酬之短韵。警句奇篇，世多传诵。编集梓行已数数矣。晚近复有二三英译选本问世，其文则沿习现代西方自由诗体，虽行式犹在，而韵叶阙如。盖中诗乃有韵之文。韵之为用，如鸟振翼，如弓鸣弦，腾声飞响，悦耳动心。斯汉字之特征，亦中诗之要素也。爰酌采英诗韵律，迻译鲁迅各体诗歌全目，并详加诠译，缀以导言。藉飨同好，就正大方。”[3]从这篇“中文自序”我们知道，陈颖给这本书确定的中文名称是《鲁迅诗歌全译注释》，《鲁迅大辞典》称之为《鲁迅诗选》，是不确切的。另外，美国没有国立大学，只有州立大学，《鲁迅大辞典》所谓亚利桑那“国立”大学应为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继陈颖之后，美国学者寇志明（JonEugenevonKowallis）1996年在夏威夷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全英译鲁迅旧体诗》（TheLyricalLuXun:AStudyofHisClassical-styleVerse,Honolulu,

Hawaii:UniversityofHawaiiPress,1996），共49首，按时间顺序排列，以1900年3月的《别诸弟三首》开始，1935年12月的《亥年残秋偶作》结束。这与陈颖的安排有所不同，陈颖将鲁迅的49首旧体诗分成古体（ancientstyle）和律诗（regulatedstyle）。其中古体6首：《祭书神文》、《替豆萁伸冤》、《哈哈爱兮歌三首》、《赠冯蕙熹》、《湘灵歌》、《教授杂咏四首》，其余为律诗，也是按时间顺序，从《别诸弟三首》至《亥年残秋偶作》。

《狂人日记和其他小说》（DiaryofaMadmanandOtherStories,Honolulu

Hawaii:UniversityofHawaiiPress,1990）。该书由夏威夷大学出版社1990年出版，收录了《呐喊》、《彷徨》中所有的25篇小说，以及鲁迅最早的一篇小说《怀旧》，是鲁迅小说的一个非常完整的译本。关于这个译本，威廉·莱尔在“序言”中这样写道：“这个集子中的所有小说此前都被很好地翻译过（就我所知，由我第一个翻译的只有《兄弟》一篇，刊登在1973年《翻译》的创刊号上）。在美国，第一个广为人知的鲁迅小说译本是王际真的《阿Q及其他》（1941年），收入了一篇导论和11篇小说。王将这些故事翻译成流畅的美国英语。此后是杨宪益和戴乃迭翻译的四卷本《鲁迅选集》，这煌煌巨译由北京外文出版社于1956至1960年推出，这是第一次系统地将鲁迅的作品译成英文。第一卷收入了18篇小说和一些回忆散文和散文诗，后三卷则全部是匕首投枪式的杂文——鲁迅十分擅长的关于政治和文化问题的评论。1981年杨宪益夫妇又出版了《呐喊》和《彷徨》的全译本，但他们所使用的是英国英语（BritishEnglish），所以我可以不谦虚地说我是第一个把鲁迅的全部小说译成美国英语（AmericanEnglish）的人。”[4]关于这两种英语的不同，我们从题目就可以窥见一斑：杨宪益和戴乃迭将《呐喊》译成CalltoArms，《彷徨》译成Wandering；而莱尔则把它们译成更为直白的CheeringfromtheSidelines和WonderingWheretoTurn。

《阿Q正传》（TrueStoryofAhQ,Boston:Cheng&Tsui,1990）。这是1990年波士顿一家出版社翻印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本，杨宪益夫妇译本由外文出版社出版，有1953，1955，1960，1964，1972等多个版本，是《阿Q正传》的一个经典译本。

《阿Q正传和其他故事》（TheRealStoryofAh-QandOtherTalesofChina,

London&NewYork:Penguin,2009）。这是2009年由企鹅书店推出的鲁迅小说全集的英译，已被列入企鹅书店经典丛书（PenguinClassics），译者是英国汉学家蓝诗玲（JuliaLovell）。与以往杨宪益、戴乃迭、威廉·莱尔等人的译本相比，这个新译本的语言风格是更加“简明”和“润畅”，[5]它的出版必将更进一步扩大鲁迅在英语世界的阅读。

[1]William A. Lyell, “Foreword”,A Lu Hsun Reader(New Haven: Far Eastern Publications, Yale University, 1967), p.iii.

[2]Gladys Yang,“Introduction”,Silent China: Selected Writings of Lu Xun(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3), p. xii.

[3]David Y. Chen,Lu Hsun: Complete Poems(Temp, Ariz.: Center for Asian Studies,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1988), p. 10.

[4]William A. Lyell, “Introduction”,Diary of a Madman and Other Stories(Honolulu,Hawaii: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90),pp. xli-xlii.

[5]详见宫泽真一《鲁迅翻译杂感》，《鲁迅研究月刊》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