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歌谣中的和平与正义之声

——中国民协、中国文联理论研究室在北京举办“和平与正义之声——歌谣与抗战研讨会”（发言摘登）

研究抗战歌谣意义深远

庞井君（中国文联理论研究室主任）

“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 。《诗经·魏风·园有桃》有言：“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歌谣源于民间、来自生活，表达了人民群众的思想感情和意志愿望。抗战时期，在人民群众中流传着许多反映战争的童谣、民谣、民歌、山歌等，这些朗朗上口、内容丰富的口头语言，洋溢着浓烈的爱国主义，表达了中国人民与日本侵略者血战到底的决心和信心，是民众战斗生活与思想感情最直接、最真切的艺术反映。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 “我们要战胜敌人，首先要依靠手里拿枪的军队，但是仅仅有这种军队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文化的军队，这是团结自己、战胜敌人必不可少的一支军队” 。抗战时期，抗战歌谣作为抗战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鼓舞全民士气、坚定抗战决心、彻底打败侵略者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抗战歌谣作为最鲜活的历史资料，具有深厚的政治、历史底蕴，有着丰厚的文化、艺术内涵，加强抗战歌谣的搜集、整理、研究意义重大而深远。

一、抗战歌谣是抗战记忆的缩影，为研究抗战历史和抗战文化提供了宝贵资料。歌谣是一个民族最古老的记忆，是反映一个民族社会历史演变的活化石。“断竹，续竹。飞土，逐宍” ，我们祖先传唱的歌谣，反映了原始社会狩猎的生活。 “三爪娘，尾巴长，挑担水，嫁姑娘。姑娘、姑娘你莫哭，转过弯弯就是你的屋” ，描绘了山中质朴的生活体验。土家族的留客山歌“黑哒哒你莫忙，今朝黑哒有月亮，月亮踢（去）哒有星光，星光踢哒大天亮” ，传递的是土家族先民真挚朴素的情感。而在血与火中诞生的抗战歌谣承载了中华民族在抗战烽火岁月中的历史与记忆，是研究抗战历史与文化的最好标本之一。“毛毛谷来金丝丝儿黄，打发哥哥上战场，扛上大刀背起枪，快把鬼子消灭光” ，“满天星，数不清，东边道，出英雄。抗日英雄无其数，杨靖宇数第一名” ，一首首口语化的歌谣，忠实记录着一段段宝贵的历史事件和中国人民浴血奋战的战斗历程。有的生动歌颂了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表达了抗日军民对中国共产党的衷心爱戴和信赖；有的深刻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罪恶行径，从不同的角度真切记录了敌人的残酷暴行；有的歌唱拥军爱民、军民团结抗战的事迹，真实地再现了抗战军民战场上携手杀敌的动人场面。抗战歌谣全面而艺术地勾勒了各阶层、各阶段奋勇抗战的宏伟画卷，从中透视出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与民众的精神状态，既是珍贵的文学艺术作品，又是一部民俗诗歌传唱而成的抗战革命史。研究整理抗战歌谣，对于再现历史原貌、还原历史真相无疑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需要我们下大力气去做好这项工作。

二、抗战歌谣是时代的号角，为唤醒、激励和组织人民群众抗击侵略者发挥了积极作用。抗战歌谣在当时中国社会广泛传唱，极大地提振了民族精神，鼓舞了中国军民奋起抗日的斗志，坚定了全国人民赢取抗战胜利的决心和信心，激扬了中国民众的爱国精神和抗战热情，发挥着宣传教育和动员激励的战斗作用，镌刻着中华民族抗战的集体意识与精神脉络。这些歌谣可以说是时代化大众化的文艺作品，从我收集的众多歌谣集如《长白山抗日联军歌谣》 《东北人民抗日歌谣选》 《抗联叔叔到我家——长白山抗日儿歌集》《延边抗日歌谣》 《肥乡县抗日歌谣》 《徂徕山抗日歌谣》 《晋察冀根据地抗日民歌选》 《衡水地区抗日歌谣选》 《晋中抗日歌谣选》 《石家庄抗战文化拾萃歌谣卷》等，不论是解放区、国统区还是沦陷区，抗战歌谣虽然形式各异、内容有别，但是思想鲜明、主题统一，凝聚了当时中华民族的共识，将不同政治倾向、不同派别的力量统一到抗战的洪流之中，谱写了中华民族同仇敌忾、保家卫国、誓把侵略者赶出去的壮丽篇章。抗战歌谣所表现出鲜明的时代风范和文化特质，不仅激励了当年抗战军民的斗志，也告诫如今生活在和平时期的中国人民，不能忘记中华民族那段苦难屈辱的历史，不能让历史悲剧重演，而是要铭记历史、缅怀先烈、珍视和平、开创未来，坚定不易走和平发展道路。

三、抗战歌谣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为当代文艺创作提供了有益借鉴。抗战歌谣是中国民间文艺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也是中国民族音乐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从参与主体上看，抗战歌谣的创作者既有作家、诗人等文艺工作者，又有工人、农民、士兵等普通群众，充分展现了基层文艺创作的活力，体现了人民群众的艺术创造力、感染力和生活智慧。从创作形式上看，抗战歌谣兼容了民间元素与作家文艺，杂糅了诗歌、说唱、戏剧等多种艺术形式，创作出一大批生动活泼、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作品，较完美地实现了时代精神与民族风格的统一。从主题意蕴上看，抗战歌谣紧紧把握“抗战”这一时代主题，是中华民族在生死存亡关头喊出的最强音。另一方面，抗战歌谣还深刻影响着中国近现代文艺创作活动，比如，王大化、李波创作的秧歌剧《兄妹开荒》 ，艾青创作的歌颂边区劳动模范的长诗《吴满有》 ，田间的叙事诗《亲爱的土地》 ，陈毅的抗战诗歌，光未然的朗诵诗，等等，实现了旧文艺与新文艺、传统文艺与现代文艺的相互融合。时至今日，抗战歌谣读来仍使我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这些歌谣所具有的丰富的主题意蕴和独特的审美特征，为今天的文艺创作提供了启示和借鉴，当代文艺创作同样需要激发基层文艺创作的活力，努力创作生产出更多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作品。

岁月悠悠，沧桑巨变。抗战歌谣是伴随着抗日的烽火诞生，是这段充满艰辛与辉煌的战争岁月客观真实的反映，是抗日英雄们可歌可泣斗争历程的再现，演绎了中国人民风雨同舟、同仇敌忾的抗战精神。传承是最好的纪念，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中国民协在搜集、整理、研究民间文艺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出版了众多有价值的成果。根据中国口头文学遗产数字化工程统计，目前已搜集包括抗战歌谣在内的民间歌谣272917篇。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今天，对抗战歌谣进行全面搜集和深入研究，铭记抗战历史、缅怀革命先烈、弘扬抗战精神，是我们的光荣使命和文化自觉。希望各位专家学者和民间文艺工作者，能够结合自身研究方向或生活经历，对抗战歌谣展开深入地探讨，在交流中碰撞出更多思想的火花和闪光点，推出更多经得起历史和群众检验的优秀研究成果。

抗战歌谣是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

罗杨（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

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胜利之日不忘危难之时。70年前，长城内外烽烟四起，卢沟桥外号角声声，从九一八事变算起，中国人民经过了14年的浴血奋战，终于凤凰涅槃，浴火新生。

抗战，唤起了中华民族的觉醒。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中华民族从百年来的一盘散沙团结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歌谣可以说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无论是在敌占区还是在根据地，无论是在城市的街头巷尾还是在广大农村的田间地头，那些朗朗上口的歌谣就像一只号角唤醒我们的民众，那些儿童稚嫩童声发出了中华民族绝地反击的心声，铸起了一座充满民族魂魄的文化长城。歌谣以群众最质朴和最真实的语言和词汇诠释了中华民族爱国的情怀、民族的气节、英雄的气概、必胜的信念，是我们民族不屈的精魂。这种精神也汇聚成了一股势不可当的救亡大合唱，至今读起来都是荡气回肠。抹去战火的硝烟，这些歌谣已经积淀为中华民族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

中国的歌谣浩如烟海，中国民协正在实施口头文学遗产的数字化工程，目前收集到的歌谣有27万篇。但是我们不知道的永远比我们知道的多。我们希望通过这次座谈会，各位学者提供更多的抗战歌谣线索，录入中国民协正在建设的中国口头文学数据库，使其成为让全国人民共同分享的一笔宝贵精神文化遗产。

抗日歌谣代表了民族的心声

陶立璠（中央民族大学教授）

我是“七七”卢沟桥事变后的半年里出生的，我的家乡并没有被日本人占领，只是听说附近的兰州机场被日本人炸毁。我六岁启蒙，上的学校是国民小学，开学第一课是“来来来，来上学，大家来上学。去去去，去游戏，大家去游戏。 ”像我这个年纪的人都读过。但是第二课就是“轰轰轰，敌机来了，快进防空壕。 ”这个课本是国统区的教育部门编写的，开宗明义是向孩子普及防空知识，这在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抗战前线是普通不过的事情。

在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的时候，反对历史虚无主义是十分必要的，任何对历史的修正和歪曲都是不可取的。所以，今天我们聚集在一起，举办歌谣与抗战研讨会，我觉得非常有意义，目的在于寻找历史的记忆，抗日战争分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无论是哪个战场，在抗日战争时期都创作和流行了抗战的歌谣，数量之大目前没有准确的统计。抗战时期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全民投入了抗日战争，这一时期的歌谣体现着全民抗日的精神。中国歌谣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也是民间文学的重要体裁之一，一直延续到今天。抗日战争时期有关抗日题材的歌谣浩如烟海，各地区、各民族都有大量的抗日歌谣出现，抗日歌谣代表了民族的心声。

最近我读到四川成都诗人、作家郑光路曾经在文物市场上收藏了一本非常珍贵的图书——民国成都小学的读物《抗敌歌谣》 。这本《抗敌歌谣》由四川省成都实验小学1938年编辑出版的，此书共有29页，封面注明是“文艺补充读物” ，就像现在我们的课外读物一样。歌谣又称民歌，是民谣、儿歌和童谣的总称，一般是成人为孩子们编写的，通过儿童的口头的宣传，具有很强的感染力，特别是抗日题材的歌谣通过儿童的口表达了全民族同仇敌忾的精神。成都《抗敌歌谣》巧妙地借用了儿歌的旋律和程式，旧瓶装新酒，赋予抗日内容。比如《月光光》是流传很广的儿童歌谣，原来通过歌唱是向儿童们普及生活知识的，我小时候就曾经吟唱过这首民谣，这种歌谣的内容是这样的：“月亮月亮光光，猫儿跳在缸上，缸跌倒了，猫儿跑了；跑到哪儿了，跑到树上了；树呢？水冲倒了；水呢？和了泥了；泥呢？抹了墙了；墙呢？猪拱倒了；猪呢？拔了毛了；毛呢？拧了绳了；绳呢？捆了牛了；牛呢？剥了皮了；皮呢？蒙了鼓了；鼓呢？噼里啪啦敲碎了。 ”这是向儿童传授一些生活方面的知识，但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这种民谣又被赋予新的内容， 《抗敌歌谣》中就有：“月姐姐，亮光光，三岁孩子哭爹娘。爹也爹，娘也娘，请你保佑，我长大打东洋！ ”“荷花开，谷子来。鬼子来得多，我就喊哥哥，鬼子来得少，我就喊嫂嫂。哥哥嫂嫂一条心，去跟鬼子拼一拼，杀得鬼子光精精” ，像这样的歌谣在《抗敌歌谣》里收了很多，还有“太阳光光，照在四方，家家户户不安康。哥哥持枪去打仗，姐姐拿针做军装。弟弟妹妹年纪小，唱个儿歌骂东洋！ ”这些歌谣都表现出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抗战到底的决心。

《抗敌歌谣》中有一类歌谣表现的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的觉醒，面对日本侵略者，正如抗战歌曲中唱的“妻子送郎上战场”一样，歌谣中也有反映“叫声贤妹我的人，丈夫当兵莫心疼。我不去把倭寇打，将来你是他的人！ ”“石榴花开红又艳，我郎打扮到前线。妹妹送郎上轮船，叫郎在外别挂念。家里事体妹会干，大小儿女妹会理。惟愿我郎在前线，当勇杀敌莫退避，早日得胜回家里” ，这样的歌谣作为童谣来讲在《抗敌歌谣》里很多。有些歌谣还有丈母娘劝女婿当兵杀敌的“豇豆藤，小豆藤，多多拜上女婿门。不去当兵把国救，要想接人不得行！ ”《抗敌歌谣》内容十分丰富，形式也多样，这些歌谣产生在1938年，在中小学中传唱，内容涉及到前方将士英勇杀敌，后方鼓励参军，促进生产，支援前线，表现出全国人民抗战到底的决心。今天我们重温抗战歌谣是为了牢记历史，从抗战歌谣中寻找记忆，增强国家意识，使历史的悲剧不再重演。

日本学者的抗战文学研究

刘守华（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我在研究抗战民间文学的时候，就发现日本学者早就在研究中国的抗战民间文学。有一个日本的学者叫饭仓照平，他是日本东京都立大学的教授，是日本的中国民话之会的会长，他在80年代专门研究中国的民间故事，出了一系列的书，其中写了一篇大文章《中国现代民间故事中间的日本》 。中国的民间故事怎么样讲日本，中国民间文学中的日本形象是怎么样的，文章发表在1988年日本的一个民间故事学术刊物民间故事集刊上，文章有两万字，是他研究中国民间故事的一个很重要的成果。

这个文章分两大部分，第一大部分是讲抗日战争之前的民间故事，从哪里讲起呢？徐福东渡，寒山拾德，戚继光抗倭的故事，中日甲午海战的故事，最后是抗日战争故事，关于抗战的故事占一半。他的故事和评论对我们现在认识和讨论我们所要讲的中国民间叙事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他的文章主要是引述中国的故事，介绍中国的抗战跟传说故事，一共讲了30个故事。

他这个文章介绍了30篇中国抗日故事传说，这30篇故事主要是引述故事的梗概，引述中也有一些简要的评论。他引述的故事可以找出这几个特点。第一点，他选择的范围比较广，选取30篇抗日战争的故事，分别出自吉林11篇，黑龙江1篇，辽宁1篇，山东3篇，河北4篇，山西3篇，北京3篇，广东、江苏3篇，上海1篇，遍及中国东西南北，涉及东北抗日联军、华南东江纵横队及华北平原游击队等，东北抗联的故事多，也特别生动。

这些故事很少涉及正面战场的作战，大部分讲智斗，机智对敌的故事，有些地方做了注释，比如花姑娘、地雷战，故事中也讲到中国人民一些惨烈的抗争，比如上海的新娘子港，新娘子被日本鬼子侮辱后，这个新娘子抱着日本鬼子滚到河里，两个人同归于尽，这个地名叫新娘子港，一直留到现在。这些故事中涉及了很多中国的抗日英雄，特别像杨靖宇、左权将军等等，但是主要是讲人民群众和游击队配合，用机智打击日本鬼子。这样可以让我们看到抗日民间叙事的面貌，都是讲机智对敌的，这些故事我们现在讲到人民战争、抗日战争是把敌人陷于抗日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我们是游击战，发动光大人民群众对付敌人，消灭敌人的思想完全是相一致的，虽然他看到的材料并不是很全面，但是从他认真研究的这几十篇故事来看，还是反映了抗日战争的面貌和中国人民在抗日斗争中英勇坚强智慧和伟大的胜利。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时候，我们应该从这些研究中受到启发，加强这方面的研究，把抗日战争的故事、歌谣都应该作为民间文学的一个专题很好研究挖掘。

抗战歌谣仍有强大生命力

赵书（中国民协顾问）

我有幸担任《中国民谣集成》 （北京卷）的主编，在北京民谣里抗日歌谣200多首，其中京西100多首，抗日歌谣在今天仍有强大的生命力。我在纪念抗战胜利50年、 60年时都参加北京的讲师团，讲北平的抗战，我主要讲北京的抗战歌谣。我把北京的抗战歌谣归纳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非常如实的反映了当时北平的政治形势，当时北京抗战为什么会从卢沟桥开始呢？因为它的东边当时叫通州反共自治政府，有一首歌谣叫“殷汝耕，占冀东，不是下雨就刮风” ；它的北边是怀柔，我们开APEC会的北边一点，叫满洲国，有歌谣证明“满洲国叫康德，人民没吃又没喝，两句话，没辙” ；再北边是延庆八达岭，也有歌谣“三大队，骑大马，摘豆角，摘倭瓜，见了毛驴他也拉，亲爹亲妈都怕他，八路来了敢打他” 。当时的北平三面都是日本人，所以，只有卢沟桥才可能发生抗日战争。

第二部分，反映了抗战时期北平人民的生活，“孔子拜天坛，五百当一元” ， “得了虎烈拉，阎王到了家” ， “鬼子搞防空，家家要献铜” ，人民生活非常痛苦。我1979年去收集歌谣，碰到一位老人， 30年了，一边唱还一边哭，灾难深重。

第三部分，如实的反映了北平人民对八路军的热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去找八路” ，“混合面，真难嚼，吃到肚里如刀绞，大人吃了难拉屎，小孩吃了命难熬，若是鬼子再不滚，我到山里找老毛” ，都是百姓心里话，说明共产党确实深入人心。所以，抗战歌谣是我们民族的精神财富，当前仍有重大的教育意义，值得我们纪念它，宣传它。

抗战歌谣是正义的呼声

朱秋枫（浙江省文化艺术研究院编审）

八年抗战中，浙江军民与日军之间最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在1942年5月中旬至1942年8月下旬的“浙赣战役”期间。当时日军为了侵占对日本本土构成威胁的衢州机场，打通浙赣路全线，出动14万兵力，从东、西两面向金衢一带进攻。国民党军队在此次战役中也投入了27个师，近20万军队。沿浙赣线两侧的抗日地方武装和党领导的抗日军队，也积极配合了对日寇的阻击。在这次战役中，国民党军队士气高昂，对英勇进击日军的国民党军队，浙江人民作了热烈的赞扬。最典型的例子是国民党军队廿八师三十三旅在兰溪城西白鹤经堂和排岭岗一带打了两次胜仗，兰溪人民就编了《再战再胜排岭岗》一歌，到处传唱：“廿八师，三三旅，大好男儿把敌杀：白鹤经堂赢一仗，再战再胜排岭岗。 ”

浙赣战役后期，虽然两路日军在江西横峰会合，但付出了被击毙22000余人的代价，我抗日军民也死伤20余万人。通过这一战役，浙江人民抗日勇气倍增，金衢一带亲历战役的广大青年，纷纷要求参加党领导的抗日武装。 《当兵去》一歌即反映了他们的决心。

浙江抗日歌谣除揭露日军的凶残和显示浙江军民抗战的意志外，还控诉了日军掠夺战略物资的滔天罪行。如《铜镴锡器都掳光》 ：“日本鬼子贼强盗，铜镴锡器都掳光。掳到日本造枪炮，打伢中国众同胞。 ”

当时浙江老百姓也都知道，日军掠夺武义、诸暨一带的砩石，为的是炼钢造枪炮；也知道日军每掳去一个铜板，就能造出一颗铜壳的子弹，夺去一条中国人的生命。 《一个铜板一条命》就唱出了浙江人民的愤怒。

抗战期间，日军曾在浙江宁波、金衢一带施行细菌战，无数百姓死于鼠疫、霍乱。日军对浙江各地尤其是对当时国民党省政府所在地永康和蒋介石老家奉化的狂轰滥炸，更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有一首用传统小调填词的歌谣《月挂柳树梢》曾传唱于浙江城乡间的每一个角落。

用传统小调填词控诉日寇暴行和鼓励亲人杀敌救国的歌谣，在抗日歌谣中占了相当数量，特别是用《五更调》 《十二月花名调》传唱的歌谣，往往将抗战的全过程，都扼要地歌唱出来，宣传鼓动作用特别强。

浙江抗日歌谣是一部铁血史，全面反映了浙江人民的抗争精神。具有代表性的、用十二月花名唱的《抗日拥军歌》 ，前十一节都是妻子劝郎杀敌立功；第十二节唱到抗战胜利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十二月腊鼓响连天，夫妻儿女乐团圆。从今永享和平福，华夏民族万万年。 ”短短四句，道出了中国人民的企求与善意：打败日本侵略军，就是为了世界和平，人民幸福，正义的呼声多么强烈！

福建抗战歌谣的鼓动作用

汪梅田（福建省民协副主席）

福建抗战歌谣内容十分丰富，包含了抗日战争的各个阶段。这些歌谣在全省城乡广泛传唱，激发广大民众的爱国热情，起到了巨大的鼓动作用。例如福州歌谣《日本仔双脚跪》唱道：“日本仔，真不堪，侵略中国没心肝；先占东三省，后攻上海滩。卢沟桥，战火起，抗战英雄出堆山；看见马占山，日本脸吓青；看见蔡廷锴，脸惊剩两指；看见大刀队，双脚就下跪……”

再如以“十二月”形式编写的周宁歌谣《抗日歌》这样唱道：“正月抗战是年头，日本和我做对头……二月抗战是清明，日本飞机炸金陵……五月抗战是端阳，日本鬼子无天良；三光政策无人道，家破人亡太凄凉……八月抗战八中秋，南京政府也心焦；老蒋丢掉东三省，退避峨眉去逍遥……九月抗战九重阳，八路抗战在沙场；朱毛队伍最英勇，日寇闻风胆也寒……十二月抗战又一冬，苏联红军也出兵；迫使日本来投降，人民胜利齐欢庆。 ”这些歌谣通俗易懂、简练明快、感情强烈，具有极强的鼓动性，对于动员民众参加全民抗战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与《抗日歌》类似的采用群众喜闻乐见的“四季”“五更”“十送”“十二月”“十二生肖”等形式加以编写的歌谣，以及套用民众耳熟能详的民间小调“孟姜女调”“苏武牧羊调”“锦歌调”“白扇诗”等编写传唱的歌谣，在福建歌谣中还有很多，如厦门歌谣《抗日五更鼓歌》 《十二生肖抗日歌》等。采用这类形式和曲调的歌谣，很容易为普通百姓所接受，因此传播迅速且广泛，影响极大，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是传统文艺为现实斗争服务的真实写照。

抗日战争时期，福州民众还创造性地把脍炙人口的唐朝民歌《月光光》改编成抗日民歌：“月光光，照池塘；骑白马，上战场。战场将士气昂昂，势扫日寇不共存。 ”使之广为传扬。而在闽南地区则流行：“来来来，团结相友爱；有钱来出钱，有力来出力；日寇若敢来，就将它活埋。 ”唱出了对日本鬼子的深仇大恨，充分表达了中国人民对抗战必胜的信心。

鲁南抗战民歌的内容

沙朝佩（山东省枣庄市民协主席）

抗日战争期间，鲁南人民不仅全力支持抗战，而且用智慧创作了一首首清新隽永、感情真挚、自然优美的抗战民歌、民谣。30多年来，笔者共搜集抗战民歌、民谣近百首。这些民歌、民谣内容广泛，真实地记录了抗战时期党领导鲁南人民与日、伪英勇斗争的光辉历程，反映了当时人民群众的思想情绪及其发展变化。

1938年3月17日，日军侵占滕县， 18日占领枣庄，不久鲁南大部沦陷。日本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掳，无恶不作，鲁南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了唤起民众抗日，民歌《叫老乡快把战场上》 《打鬼子保家乡》等极具鼓动性且富有号召力的民歌在鲁南迅速流传开来。 《叫老乡快把战场上》开头唱道：“叫老乡快把战场上，快去把兵当，别叫日本鬼子来到咱家乡，老婆孩子遭了殃，才去把兵当。你别说日本鬼子难找我，自己想快活。你不当兵我不出枪想个法儿躲，无人打仗亡了国，看你怎么活？ ”歌的最后几句是要“老乡们赶快拿起刀和枪，一起上战场，把日本强盗杀净又杀光。 ”这类歌唤起了鲁南无数民众投身到抗日救亡的伟大斗争中。

大汉奸汪精卫祸国殃民，鲁南一带以刘黑七、王继美、孙茂峙、龙振标等为代表的汉奸也为虎作伥，祸害一方，鲁南军民恨之入骨。对此，民歌多有反映。王继美是鲁南一带有名的汉奸，《恨王继美》一歌唱道：“四月里来本是满地黄，好悲伤啊！王继美领鬼子到处去抢粮。粮食扒了去，家家空了仓，王继美孬龟孙丧尽天良。 ”当汉奸可耻，欺压百姓可恨，人民群众用民歌抒发对汉奸的愤恨之情。

面对惨无人道的日本侵略者，鲁南人民在党的领导下组建抗日武装、建立抗日根据地，同日伪进行坚决的斗争，支持抗战的呼声十分高涨。这类歌谣多是通过青年男女之口来表达支持抗战的心声。 《夫妻去抗日》唱道：“你去当兵我也去呀嗨，奴不能扛枪在后方，组织大姑娘支援前方，打倒日本鬼儿再回家乡哟呀哈嗨！咱夫妻二人同抗战，齐心合力杀敌多光荣。 ”民谣《小妹出嫁要嫁妆》唱的是一名女青年陪嫁不要箱柜和好衣裳，而是要在战场上用的东西。女青年唱道：“……单要大哥、二哥那两支枪，还要三哥那匹马，骑着白马上战场。四哥的钢笔我也要，立了大功我记上。 ”鲁南人民团结一致，共同抗战，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有力的出力，歌谣唱的男女青年上战场打鬼子，只是当时的一个缩影。

用歌谣回击历史虚无主义

郭崇林（哈尔滨师范大学教授）

笔者在主编《中国歌谣集成》黑龙江卷时，收录了大量的时政歌谣，它们以民众的特殊视角、以鲜明的褒贬态度，反映出对日寇侵略爱憎分明的历史心声。比较集中的如《伪满时政谣》 《隔离院阎王殿》 《出荷粮》 《寒冬腊月刮北风》 《伪满警察像条狗》等，历数日伪统治残酷罪行的刺世歌谣，表现出深刻的贬斥、控诉意味，是广大民众自发地对其欺骗和侵榨本质所给予的无情揭露和声讨。

1932年至1934年，中国共产党中央派出杨靖宇、赵尚志、李延禄、李兆麟、夏云杰等同志，联合地方武装，组成抗日游击队； 1936年2月20日，东北抗日联军宣告成立。以哈尔滨保卫战为前奏，黑龙江地区的抗日斗争揭开了序幕。中共满洲省委在中共中央的指导下，团结“救国军” 、“抗日军” 、“义勇军”等军事力量，建立东北抗日联军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军，涌现出名扬中外、为百姓拥戴的杨靖宇、周保中、赵尚志、李兆麟、赵一曼等抗日英雄。在日伪近百万军队近两年的“铁壁合围” 、“篦梳山林”的围剿、扫荡中，抗联战士风餐露宿，浴血奋战，写下抵御外辱历史上悲壮而光辉的一页！

为此，我们在编辑《中国歌谣集成》黑龙江卷时，征得全国总编委会支持，单设“抗联歌”一类，记录了那段艰苦卓绝、鲜为人知的历史。特别是我们在《集成》中编选的部分抗联歌，从军营歌、参军歌、助抗联、拥抗联、赞抗联等不同侧面，再现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在“荒田遍野，白露横天”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爬冰卧雪、风餐露宿的艰难困境下，与日伪浴血奋战的英雄壮举；同时也生动形象地再现了军民一心、同仇敌忾、拥军助军、共赴国难的感人场面。

助军歌是反映抗日群众积极行动，投身抗联，拿起武器捍卫江山的歌谣。这里收录的《上山去找大老杨》 《母子逃荒》 《抗联到》等参军歌，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东北民众群情激愤，母亲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小妹送情哥，走向抗日最前线，少年加入儿童团的感人场面。其中， 《母子逃荒》一首，以东北民歌形式一问一答，历数日寇奸淫烧杀的罪恶，表达了参加抗联的决心。而《小妹送哥去抗战》一首，又以程程相送的排比复沓形式，表现出国难当头小妹毅然送郎参军的高尚情怀。

黑龙江民间歌谣以其时政歌——特别是抗联歌的独特视角，全方位、难能可贵地呈现出东北民众在中国共产党、抗日联军的带领和感召下，全民抗战、共赴国难的鲜为人知的一段历史和感人事迹。姑且不论其作为民间歌谣的文学艺术的独特价值，仅就其无可替代的抗战历史的认知价值，针对中国抗战的种种“历史虚无主义”论调，都是一个响彻时空的有力回击！

贵州抗战歌谣的历史背景

韦兴儒（原贵州省民协主席）

贵州抗日歌谣的传播，与田汉先生和他的四维儿童平剧团抗战逃难在贵州独山等地滞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1944年，日军入侵湘桂，逼近贵州， 100万人大流亡的湘桂撤退开始。受时任国民政府政治部三厅厅长郭沫若的邀约，田汉带着他们剧团向贵州转移。在湘桂大撤退中，田汉和剧团搭乘国民政府军委会的撤退列车，走走停停， 300公里路花了14天。到了独山县境，田汉他们只好徒步从麻尾走到县城。大量难民如潮涌入，又没有运输车辆，田汉和剧团无法前行，只好在黔南地区滞留。在黔南滞留期间，许多爱国艺术家组织演出宣传抗战和弘扬爱国主义的戏剧和节目。田汉的四维儿童平剧团演出的次数最多，演出的时间跨度最长。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倍受难民和当地群众的欢迎，剧中香姐如倾如诉的歌谣《九一八小调》传唱在难民和当地城乡。田汉在黔南滞留近三个月时间，他和他的剧团给黔南人以至贵州人留下了相当大的精神和力量，为后来抵抗日军，把日军拦截于深河桥以南至最后撤出贵州产生过不可小视的精神鼓舞作用。也相应催生了贵州抗日歌谣的发展。

贵州的抗日歌谣，多数都表现得较为悲切，因为当时人们所目睹和听说的，多是“百万难民大逃亡”的悲惨情景，还有国军大批大批的溃退。很多歌谣表现的是歌者们在对时局绝望中的期盼和自我奋勇的思想。他们在期盼着什么呢？当时就传说八路军、新四军、东北联军的抗日救国事迹。所以才有“想起想起真寒心/官家拉郎去当兵/当了炮灰还不算/叫我穷人打穷人/到了北方几个省/遇人民八路军/小郎投奔八路军/坚决消灭日本兵…… （贵州省六枝持区《投奔八路军》 ） ” ；“十月征兵小阳春/官长下令去出征/江东打到江北去/江南打到江西去/不打东洋打内战/中国人打中国人/人心相背兵马乱/兵马乱乱败如云…… （贵州都有匀《抓兵歌》 ） ”最后只得下决心“拿我今生不上算，舍生拼死去杀敌。 ”在歌谣风格上，因为黔南事变和深河桥抗日都发生在布依族和水族聚居的地区，歌者们为强化主题，常用十二月歌的形式，渐进地去表现歌的内容。同时，常用比拟、复沓句形去烘托歌词的含义。为牢记历史，目前还有更多的有志者在进行抗日歌谣的采录和搜集。相信会有更多的抗日歌谣进入我们民族的历史记忆。

兵团军垦战士的抗战歌谣

薛洁（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民协主席）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在部队的基础上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兵团军垦战士中流传的革命斗争歌谣是伴着新中国的诞生、解放军凯歌进疆由军人带入、并在屯戍新疆的广袤大地上传播。抗日战争歌谣《红军歌谣》 （九首） ，这组歌谣是老红军汤伯年同志在长期战斗生活中收集的，选自汤伯年日记里的记录。其中《七劝救国歌》一劝农民多种地，为养兵；二劝劳工做好工，援前线；三劝商人抵日货，帮自家；四劝学生做宣传，打鬼子；五劝军人打鬼子，不怕死；六劝女人送郎参军打鬼子；七劝大家齐心抗日，有国才有家。这首歌谣突出了军民齐心抗日、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的主题思想。这组歌谣唱响了一首抗日联军颂歌，在兵团第二师军垦战士中传扬，生动再现了兵团第二师的前身——八路军一二〇师三五九旅在抗日战争中的战斗业绩。

日军为了彻底摧毁敌后抗日根据地，对解放区实行大规模的军事进攻、残酷的“扫荡”和经济封锁；加上国民党中顽固派的雪上加霜以及连年不断的自然灾害，使解放区出现了生存危机。1939年2月，毛泽东针对根据地日益严重的经济困难局面，在延安召开生产动员大会上提出了“自己动手”的口号。八路军第三五九旅，按照党中央的号召，进驻南泥湾等荒无人烟的地方实行军队屯垦。第三五九旅广大指战员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把昔日南泥湾变成了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陕北江南” 。三五九旅成为大生产运动的一面旗帜。部队一面生产，一面作战，劳武结合，很多游击队员白天耕地，夜晚训练。

《英雄个个抢争先》是1944年新四旅在陕北府村川开展大生产运动时，指战员们演唱的：“山丹丹那个开花红艳艳，部队开荒在山前，各路英雄汇一起哟，英雄个个呀抢争先，抢争先。 ”它反映了当年部队响应毛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号召，又战斗来又生产的南泥湾精神面貌，为坚持抗战和争取抗战最后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两支枪，两支枪，一支枪，能打仗，一支枪，能开荒。打仗消灭鬼子顽固派，开荒生产粮满仓。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三五九旅是党的钢。 ” （ 《两支枪》 ）三五九旅的模范作用，不仅改善了部队的生活，减轻了人民的负担，密切了军民关系，而且粉碎了敌人以经济封锁来掐住我军咽喉的政治企图，还加强了部队建设，促进了边区经济的发展。抗战时期三五九旅实行军屯的成功经验及其歌谣作品为新中国在新疆的屯垦戍边的军垦歌谣提供了精神养料并创下了范例。

茅盾与抗战时期的新疆《筑路歌》

王翠屏（《绿洲》杂志社编审）

“不怕山高，不怕无边的戈壁，不怕风霜雨雪，我们为了新疆的建设，大家一起用力。 ”这首《筑路歌》的作者是著名作家茅盾。他本人是受共产党派遣到新疆工作的文化战士。抗战时期，新疆成千上万的各族群众参加修建“西北国际大通道” ，来到新疆的茅盾被新疆各族人民的抗战热情所感动，亲自写了这首歌，以激发大家的斗志。

当时的新疆虽地处边远，无硝烟战火，但抗战宣传却轰轰烈烈。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共产党为了团结一切力量共同抗日，使新疆成为抗日战争可靠的后方基地，经过艰苦努力，与盛世才结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并于1937年10月，在迪化成立了八路军办事处，随后，党中央派遣了100多位党员来新疆工作，他们分布于盛世才政权组织的各个机构中，发动群众投入抗日运动。

作为大后方的新疆在抗战中作用发挥最大的是利用西北大通道将抗战物资大量运往抗日前线。从1937年到1941年，中国抗日战场上80 %的外国援助物资来自苏联，而其中90 %以上是通过“西北国际大通道”运送而来。这些宝贵的援华物资如同雪中送炭，帮助中国在最困难的时候顶住了侵略者的疯狂进攻，使中国的抗战从防御逐步转入相持阶段。

新疆原本脆弱的交通基础设施无法承担起这样高强度的战略运输任务，为了打通和修筑国际援华物资西北大通道，涌现了许多鲜为人知、可歌可泣的故事。据档案记载， 1937年打通这条贯穿全新疆的主干道只用了20天时间。新疆各族群众满怀着抗战的热情，奋不顾身，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以一种“疯狂”的精神开挖这条道路。当时正值9月，山上堆满了积雪。为赶工期，各族群众夜以继日地开挖。当第一批苏联的援华物资由红军车队经过果子沟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在山沟里躺着13具哈萨克群众的遗体，他们就是为修这条国际大通道牺牲的。

新疆各族军民十万人组成的筑路大军，成为中苏两国并肩抗战的坚强后盾。在伊犁， 3000多群众24小时轮班奋战，修建机场；在哈密，飞机组装厂、武器修理厂和地面转运站同步开建；在天山深处、戈壁大漠，标准化的野战公路在一尺一尺向前延伸……不到一个月功夫，整条公路和沿线11个地面中转站、 6个飞机场全面竣工。西北大通道的建成显示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和能力，显示了新疆各族人民坚毅、勤奋、敬业和善于创造的奇迹，显示了新疆各族群众抗战的决心。

抗战歌谣不只是记忆和平与正义之声

——歌谣与抗战研讨会总结

安德明（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民间文化论坛》主编）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有关抗战的纪念活动是社会各界都非常关注的话题。中国民协所团结的文化工作者，是从自己专业的视角来切入到这个主题活动中去，这个视角就是我们是从一个非正式的非官方的叙述的角度来看待抗日战争这样一段特殊的历史，尤其是紧扣民众情感、民众的感受、民众的经历、民众的抗争这样一些角度，来观察和思考抗日战争的历史。

这样的观察角度其实也是今天研讨会最核心的关键词：歌谣。歌谣是民众心声的一个反映，我们的讨论涉及多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有关抗战歌谣在全国各地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背景下流传状况的梳理和分析。比如说关于甘肃的歌谣，关于浙江的歌谣，关于福建的歌谣，等等。这些歌谣反映了全国各地各族人民在危难时刻不屈不挠抵御外侮的可歌可泣的精神和他们战斗的经历。另外一方面是对不同类型的歌谣的梳理和研究，既有一般性的抗战歌谣，同时又可以看到儿歌、军歌等等具有特殊适应性的歌谣，从这里我们既看到了地方文化的差异性，同时又能够清晰地看到一种统一的主题：中国的民众在特殊危难时刻不屈抗争、奋起反抗的一种精神写照。

与会学者并没有就事论事谈抗战歌谣，而是把抗战歌谣放在中华民族民间文化传统的大背景之下来理解，今天的讨论或多或少都涉及到这样一个理念，就是抗战歌谣实际上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在一个特殊时期的特殊体现，它是传统长河中的一朵特殊的浪花，它不是在抗战时期突然产生的文化现象，实际上有它的历史渊源，有它的艺术的传统。所以，许多学者都谈到了抗战歌谣产生之前和之后所具有的来龙去脉式的一种影响，这样更便于看清中华精神文化的历史长河。

民间文学工作者在不同历史时期所做的工作，包括抗战时期和今天在座各位所做的，实际上都是利用自己专业的素养和知识来发掘有关抗战的歌谣，来保存有关抗战的这样一段特殊的历史记忆，同时来挖掘抗战歌谣背后所蕴含的特殊的民族精神，提炼出具有特殊价值的一种民族文化的魅力出来。这个过程也涉及到民间文学工作者与民众生活之间的互动，如果说民众当中所流传的许多的歌谣是一种自为的体现的话，在民族危亡的特殊时期，包括民间文学工作者在内的知识分子所做的工作，则是把我们的民间传统文化从自为的状态提炼到自觉的状态，这也是具有至关重要作用的。

我们通过歌谣来纪念抗战，一方面是我们要记住中华民族曾经经历的苦难，记住中华民族所具有的英勇不屈的精神，与此同时，还要珍惜我们今天来之不易的和平。一方面是要记录精神历史，另外一方面是要郑重的面向未来，这也是歌谣所具有的特殊价值。这次研讨会上，许多都是我第一次听到的珍贵史料，这些史料可能很长时期以来都尘封在历史当中，今天由于在座的各位老师的辛勤劳动，让这些珍贵的史料得以重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