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牙疼时吃完的甜点和苦药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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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出新口味了啊。” 浅蓝色的自动售货机前，迦尔纳伸出手指在两个按键之间迟疑。虽然新出的橘子汽水看上去很美味，但比平常买的蜜柚味的要贵出50円。果然还是再去打工吧，这个月的甜点开销似乎有些超支了，这样下去月底的远足费用就相当危险了。 虽然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迦尔纳来说，每次的打工经历都不会太过顺畅——高中时和阿周那莫名其妙衍生过一次抓娃娃比赛，正当零花钱用完的危急时刻店里又出了新的布丁。抱着“无论如何也要买下来尝尝看”的坚定心态，当时16岁的迦尔纳选择了一家花店打小时工。除去不小心打破花盆的费用，来去的公交车费等等，最后两三天也只攒下了一千円。 他拿着第一次赚到的钱展示给父亲时，对方的表情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准确地说是介于欣喜和心痛之间——后者让迦尔纳完全无法理解。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币压在了作业本下面，那天晚上的睡梦里布丁化成了无数软绵绵的小可爱在向他招手。但第二天早上，薄薄的纸张却神秘消失了。 刚打开房门，他就听到父亲颇有得色的声音传了过来，“把那幅印象派的画移下来……就挂在这里，往左一点，画框的颜色是不是太深了？”然后他就看到那张半新不旧的一千円被熨平后，一丝不苟地装裱进了名贵材质的实木镶金画框里，代替原本莫奈名作的位置，占据了整个会客厅的C位。在那之后每次有熟识的客人拜访，都会被迫聆听一遍父亲关于“我儿子已经懂事到会出门赚钱了”的夸耀。 到最后迦尔纳也没有吃上布丁。 虽然父亲体贴地给他加了大笔的零用钱，但成年后的迦尔纳却认为不应该再接受父辈的接济，坚持着一个月不到两万円的节俭开销。所以才面临着现在的困境——脑内的纠结终于告一段落，他正下定决心偶尔奢侈一下时，一根手指在他之前按下了橘子汽水的按键并投了币，紧接着眼前就亮起了“售罄”的红灯。 这大概也是幸运值低下的一种表现。 迦尔纳刚收回手，就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循声转头望去，骑在单车上的阿周那正颇为复杂地看着手里的汽水，脸上并没有现出抢到最后一罐饮料时应有的愉快。发现迦尔纳的视线，阿周那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将汽水抛了过来—— “给你了。” “你不喝吗？” “买错了。”阿周那将滑下的书包甩到背后，“你挡着冰咖啡的按钮了，要不然我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我请你喝咖啡吧。”迦尔纳颇为歉意地想转身去按相应的按键，阿周那却摆摆手重新骑上单车，转眼间踩出了几米远。西斜下来的暮光将挺拔的背影拉得很长，将那个向来锋利的轮廓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化开的冰水沾染上指尖，他才打开汽水的瓶盖喝了一口，酸甜交融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经久不散。 嗯，果然贵50円是有道理的。 当迦尔纳恍然大悟地得出这个结论时，阿周那已经穿行过了两个街区。身侧迅速流过的暖风将他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一些，浑身不自在的燥热感也过于降下来了几分。 太不寻常了。 阿周那捏紧了手里的车把。 刚才他明明就是想捉弄一下傻站在原地的迦尔纳，才故意选了那家伙看上去很渴望的汽水种类，就连挑衅的台词都已经徘徊在嘴边了。但当看到那双翠绿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想要”二字时，不知为何所有的嘲讽字句都鬼使神差地被替换了，醒悟过来时自己已经慷慨地把饮料丢了过去。 难道“施舍”这种属性也像病毒一样会传染的吗？ “部长，你觉得怎么样？” “嗯？” 阿周那后知后觉地停顿下手里的笔尖，匆匆忙忙划去不成形的线条，这才发现所有的部员都在齐刷刷看着自己。他迟钝了一秒想起来是在开例行的弓道部会议，但现在商讨的议题却完全没有印象。被众人推到前头的部员A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重复了一遍。 “据说甜品部要去山上远足，基本都是女孩子的缘故，邀请我们一起去顺便联谊，您觉得如何？” 甜品部？这不是那家伙参加的无聊社团吗。 阿周那微挑了下眉梢，所有人的表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自然知道自家部长最近愈发听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但90%都是单身汉的弓道部实在无法拒绝一举脱单的难得机遇，无处宣泄的荷尔蒙这时就连生存危机都完全顾不上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部长阴晴不定的神情，一个接一个地举例论证着和甜品部发展线下良好关系的可行性，一个个慷慨陈词晓以大义，谁都不敢提起那个关键词。 听到第十分钟时，阿周那实在忍受不了这群男人此起彼伏的聒噪了，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活动室的纸门突然轻轻响了起来——紧接着探进来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原本沸反盈天的室内瞬间陷入了冰窟般死寂，数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了过来，仿佛无形的牢笼一般将来者困了进去。 “抱歉，打扰你们了吗？”迦尔纳抱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提拉米苏，无所适从地接受着所有人的视线洗礼。他不太理解为何玉藻前要派自己来弓道部询问联谊提议的结果，临行自家的部长还诡异地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甜甜地说“要是迦尔纳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啦”之类的奇怪台词。但显然这紧张的气氛……完全不像是欢迎自己的样子。 “没有。”阿周那短短的一句应答，让所有人的脑袋又像是向日葵一样转了回来，整齐地望向了身着弓道服的部长。他站起来走到门前，视线落在迦尔纳穿着的甜品部围裙上——不知为何还绣着一只蓝色的大象，让他又忍不住想吐槽这家伙的低劣品味。迦尔纳先是将手里的餐盘放了下来，才组织了一下措辞抬眸看向阿周那：“请问联谊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是可以的话我们要规划一下路线……” “我们没有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阿周那想起了那个女人狐狸一样弯弯的笑眼，鼻间嗤笑了一声，“我们还要做体力训练，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爬那种小山丘。” “部长！”背后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号声。阿周那飞去一把冷冷的眼刀，成功镇压得所有人噤声。迦尔纳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拒绝得如此直白，考虑了一下后锤了下右手手心恍然道，“……是我考虑不周全，阿周那你还没有摆脱以前的阴影吧……小学时从山上摔下来那次，你好像就没有参加过什么登高运动了。” “……闭嘴。”阿周那感觉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着快要爆发出怒火了——这家伙虽然记性很差，唯独对他想忘记的糗事记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他一把抓过迦尔纳手中的行程表，脸色颇为难看地沉声道，“去就去，先跟你说清楚，我可不会陪你们玩那种幼稚的游戏。” “你是指鬼故事和篝火晚会之类的吗……？”迦尔纳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以前你每次都会跟我比赛，有一次输了还生气到哭了，而且每次都会提前准备的样子……” “砰！” 一缕青烟过后，弓道部的门框也成功报废了半截。阿周那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推拉门，把迦尔纳关在了外面。他无比确信自己之前的不正常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竟然会有几个瞬间觉得那家伙可爱，肯定是间歇性失明了。他绷着脸看向表情缤纷多彩的部员们，将手里的行程表丢到一边说道，“看什么，下去跑圈。”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迦尔纳完整地说完所有的过程，才发现原本叽叽喳喳的女孩们都忍笑看着自己。他莫名其妙地回望着她们，“有什么问题吗？” “迦尔纳君的神经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条呢。”同级的女孩叹息了一声，“要是有朝一日跟别人交往的话，对方会很辛苦吧。说起来……迦尔纳君有喜欢的对象吗？” “唔……”迦尔纳沉吟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啊？”八卦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一个个热切地盯得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是什么样的人呢？迦尔纳君这么不主动的个性，一定更喜欢年长的对象吧？” “才不是！学长明明是很擅长照顾人的类型，八成会被可爱的学妹缠上吧？那种双马尾的身材娇小的……” “别看外表哦，搞不好会是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御姐型，留着长发大波浪的那种……” “……”迦尔纳将已经到嘴边的“父亲”二字咽了下去。原来是交往对象的意思吗？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几乎没有考虑过的领域，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人向他表白过。阿周那倒是每年都会收到无数的情书和巧克力，但也没有见他和哪个女性产生过亲密的关系。要是说有过一度自然而然消失的幻想的话……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很好的人。”迦尔纳回过神来，不以为意地应道，“很善良也很强大，个性很耀眼但又有点糟糕，输的时候还会哭起来……不过是我单方面抱有好感吧，毕竟我这样的人很难会让人喜欢。” 而且那个人……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对象吧。 甘甜的气息从二楼的窗缝里飘散而下，化成无数细碎的分子融进微薰的暖风里，穿过阴翳树林顺着围墙往外拂去。半开的樱花纷纷扬扬落下停留在过往行人的周身，让正骑车穿过校门的阿周那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停下单车转身看了一眼亮起灯的那个活动室。仿佛能看到那个家伙一本正经往蛋糕上挤奶油的样子。书包里半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晃晃荡荡地发出水声，口中残留的饮料味道这时甜腻得愈发有存在感——明明难喝得要命，真不知道那个家伙的品味会糟糕到何等的下限。 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小巷走到那个破败的庭院，将食材补充完后唤了几声，白猫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拱进他怀里亲热地舔了舔手心。翻检了一下蓬松的白猫，意外地发现身上的伤痕少了很多，气色也好了不少。 “终于知道要反击了吗？”阿周那满意地揉了揉白猫的脑袋，颇为在意地留神看了一下那个不远处的粉色食盆。盆里却是空荡荡的，大概会喂猫吃糖的那个傻瓜还没来吧。他从另外的袋子里拿出鱼干逗了逗小家伙，却只见眼前一道电光火石般敏捷的身影闪过，转眼间鱼干就被那只讨厌的黑猫叼走了。 “咪……”白猫竖起了耳朵，眼巴巴地看着黑猫口中的战利品。 “喂！”阿周那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满院子追了几分钟终于逮住了黑猫的尾巴，把已经支离破碎的鱼干抢了回来，得意地塞回白猫面前。白猫胆怯似的看了看鱼干，只轻轻啃了一口就咬着鱼追上黑猫的步伐，把鱼放在了对方面前。黑猫看都不看一眼，甩甩尾巴高傲地把头扭了过去，三跳两跳就蹦到了它够不到的地方。 “……你是笨蛋吗。”阿周那无言地抬手揉乱了白猫的毛发，后者像是觉察出他的不高兴，把剩下的鱼干努力地全部吃了下去，盘成一团毛绒球讨好地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下次它再来抢你的东西，你就咬它，听明白了吗？”临走前阿周那叮嘱了两句，白猫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乖巧地叫了两声，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阿周那打开从刚开始就闪个不停的手机，意外地发现这都是来自于弓道部那个少言寡语副部长的手笔。而且还是他很少使用的line。他思考片刻后将消息直接拉到了最顶端，当读完第一条消息时指尖瞬间停住了。 “喂，听说了吗？那个人……就是部长的那个宿敌，有交往对象了耶！还是御姐型的！” “不要装死啊，这么劲爆的消息你不会听到晕厥过去了吧？” “这下部长的心情肯定更差了吧，救命要怎么样才能瞒过他！” “在吗？为什么不回消息？” “糟了……！部长！我发错消息对象了，请无视上面的所有。” “那个……部…………部长？”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