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父亲长达二十多年的暴力,我不再允许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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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父亲长达二十多年的暴力,我不再允许它发生

2024-07-15 02:35:0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原创 YIYI 三明治 收录于话题#三明治 · 短故事106个

YIYI在12月短故事学院写下了关于家庭暴力的亲身经历。作为一个从小因为一些小事就被父亲“一顿饱打”的孩子,她曾经认为挨打是生活的一部分。父亲的威严不可抗拒,打骂孩子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周围的人包括母亲在内都一味和稀泥,爱的糖衣包裹下的暴力摧毁着她的自尊。成年后的作者再次遭遇拳头和辱骂,反抗的意识终于战胜隐忍。YIYI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细致记录下来,在回忆和反思中才真正认清这种暴力的不合理和严重性,它并非是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在这段真实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家庭暴力仍然广泛存在,不仅因为有习惯于付诸暴力的施暴者,更深层的“恶”是身边的人视而不见,没有意识到辱骂、甩耳光也属于家庭暴力,对这种行为的容忍默许。希望面对暴力时可以有更多人讲出来,站出来,像作者一样不再忍耐。

文|YIYI

编辑|二维酱

01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啊?!”我鼓起勇气大声冲父亲抗议。

不记得他言语上回应了什么,只记得他瞬间朝我冲来,拳头砸向我的脑袋,不止一下。母亲马上冲过来阻拦,但他的拳头还在空中挥舞,嘴里破口大骂。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我的手下意识挡在头上,但脚迈不出步子,一句话说不出来。我从小就习惯于挨打,父亲从来不是一个平和的人。但自从三年前我开始接受心理咨询,和父母有过一次“宣言”之后,这种程度的羞辱没有再发生过。

疼痛是第一感觉,接着是巨大的屈辱和震惊。

这是2020年8月末,早上七点半。我从海外研究生毕业回国已一个月余,这是我在湖南家中呆的最后一个早上。原本计划很简单,我们会七点多起床,将行李搬上车,在父亲上班之前全家一起吃早饭,然后已经请好假的母亲会送我到机场去。新生活和新工作在北京等待着我。

怕出差错,我自然醒了,时间很早。父亲已经坐在我床边,母亲也在。“真是个猪一样的家伙”,他冲我恶声恶气,“今后肯定会一事无成”。他然后又嘟囔着“一身灾猪肉”、“肥得要死”诸如此类的骂人话,声音不是生气时惯常的穿破房顶,所以倒也不算暴怒。

“还不赶快起来!”他以此结尾,自己去穿衣洗漱了,表情仍是凶神恶煞。

气压很低。母亲不说话,只使了个眼色,意为“赶快”。我一声不响起身去了厕所。

这个场景如此常见而又罕见。常见在于父亲经常早上发脾气。休息日我们总是一起出去吃早饭,只要我起来得比他迟,或者在他准备好出门的时候,我和妈妈还需要换件衣服或者有别的需要准备——任何事情,但凡胆大包天到需要他等待,就会被他破口大骂。

以往通常这个时候,我会忍。妈妈也一样。就让他骂吧,气过了就好了。可能出门的时候他还板着脸,上车了气就会消了。他会像无事发生过,问我们该去哪一家吃米粉。到了,我只要坐着,他就会去点单,跟老板打招呼,端小菜,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

但今天这脾气实在发得过于没头没脑。我早早起床,还没来得说出一句话,实在想不通今天做了什么触怒他的事情。我当时身高167cm,体重65kg。这整整一个夏天,在我告诉父母我长胖了10公斤之后,几乎每天,来自父亲“你肥得像头猪,赶快去跑步,把你这一身肥肉减下来”之类的羞辱和规训就不绝于耳,哪怕我怀疑他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我的身材和一年前有什么差别。

又来了。没有任何由头。我凭什么要在一大早接受这些身材羞辱?

我的怒火也被点燃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对自己说,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应勇敢。我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我了。

于是我在明明知道他生气的情况下还是冲到客厅去质问他。然后我挨了打。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啊,一大早上?”除了拳头,我见到的还有他因生气而瞪得通红的眼睛、紧咬的牙和爆发式的宣泄。在各种与生殖器有关脏话的间隙,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

他说,老子看不惯你很久了。他说,你在家一个月,天天只知道抱着狗,我天天喝酒嗓子难受,没看到你关心过一次。他说,还是中文系的,还家国情怀,我看你是个猪嬲的家伙。他说,你还说我从来没有表扬过你啊,因为你就根本不配,你就是差种,比所有人都差。他说,你还说我要控制你,老子才不要控制你,你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着他。很久我才找回了我的声音,可大脑太过空白,我说不出什么高明的反驳。

“狗又不会说话,你身体不舒服不知道说吗?你不是个成年人吗?”

我唯一能说出的只有这一句,可仔细想想,还有太多能反驳的。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哪怕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任何人给他任何权力用暴力来对待我。

我曾经不知道这一点。

妈妈说,好了啊都退一步。妈妈说,脾气不要这么大。妈妈说,你们都应该反思。妈妈对我说,他说的也有道理,你是应该多关心一下他。

狗站在我们周围,一动也不敢动,吓坏了。

然后爸爸摔门而去。快半年过去了,这是我们至今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说话。

02

我小时候经常挨打。母亲很少打我,主要是父亲。

有记忆起我对爸爸就又爱又怕。他个子高大,热爱体育和文学,年轻的时候拳击武术样样精通,有六块腹肌,爱写诗和书法。他会在锻炼手臂时让我搂着他的胳膊被举得高高地,也愿意让我爬到他头上骑马,抓着他的头发“作威作福”;他给我读《西游记》孙悟空的故事,扯着他五音不全的嗓子给我唱歌逗我笑;妈妈不在的晚上,他不会逼我完成白天在幼儿园没写完的大字,反而会带着我一起看《还珠格格》,一直到10点还不睡觉。

但他什么时候会生气,我什么时候会挨打,太难预测。不像我童年小伙伴们挨打的理由稳定源于考试成绩难看,我挨打的理由千奇百怪。

我因为在吃饭的时候说“我不要你管我”被打过,因为不小心拿错了书包被打过,因为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晚上竟然胆敢找妈妈被打过,也曾有一次挨打是因为我给他开门后表现得像是没有看见他,居然敢自顾自回沙发看电视。

似乎有记忆以来,挨打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说的挨打不是一个瞬间动作——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的定义里,被敲过一下头或者拍过一次肩就是挨过打。然后孩子们说,对啊,我爸爸妈妈也打我。

这不叫挨打。在曾经的我的认知中,被猛地拍头不算挨打,吃“的确”,也就是勾中指狠弹脑壳不算挨打,轻一点的耳光如果只是“闹着玩”,也不是。这些是我的日常,只是父亲与我的玩笑打闹,它们几乎每天都出现。那不是暴力,因为父亲是笑着的,因为他给了我反抗的空间,对这些,我是可以躲、可以反打回去的——即使这事实上是残忍的戏弄,毕竟,一个孩子与一个壮汉的身材与体力那么悬殊。

挨打意味着有一整套流程,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记得是夏天一日,我大约四岁。幼儿园下午给小朋友的零食是葡萄。我不爱吃,便悄悄放在了裤子口袋里。那天我穿了一条裙裤,口袋特别能装东西。父亲的单位离幼儿园近,骑自行车接我回家。我坐在后座,手圈着父亲宽厚的后背。他一路问着我幼儿园的趣事,我兴致勃勃地给他复述当天的课程。只一千米就快到家时,他问起我下午吃了什么。

我说老师今天给我们吃葡萄,但是我不喜欢吃,就把葡萄放在口袋里了,带回家给爸爸妈妈吃。

“你放在口袋里了?”他问,语气中似有些怒气。我说,是啊。

他突然不语。

“坐正!”突然是严肃的命令,欢笑的气氛戛然而止。我不敢再说话。

我完蛋了,我知道。

回家便是一声“跪下”。如果不单单只是罚跪,那就要跪在是床上、沙发上或是凳子上,比地面高一点,打起来才好发力。我虽然磨磨蹭蹭不情愿,也知道无路可逃,只能慢慢跪下,手也依他命令举起来。

我战战兢兢地等着。然后父亲会先放好东西,再过来解开皮带,把我的裤子脱个一半(甚至或许是让我自己脱),然后皮带狠狠抽下来。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两下。

但父亲很会掌握力度。哪怕我记忆中,幼儿园时期甚至有几乎整整一周每天晚上都在挨打,身上也从未留下过什么外伤内伤。

我早就不挣扎了,只放声地哭。也许更小一点的我也挣扎过?可是逃的话,只会在另一个房间被抓住打得更凶,拒绝跪下只会被踢得跪下,不想举起手就会被耳光和皮带胁迫着举起手,不认为自己该认错,但胆敢还嘴,只会面临更大的怒火。那么,最好的解决方式只能是忘了反抗,等这场噩梦早点结束吧?

就连放声而哭也是不允许的。皮带收起,父亲的下一个命令便是,不许哭。他会中指勾着敲我的脑门。“哭不哭?还敢不敢哭?”“你该不该挨打?”

我必须在爆哭中途强忍住泪水。那样子很滑稽,我还太小,控制不住,忍泪就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嗒嗒的样子,断断续续地一边打嗝一边说:“我错了,不敢了,该打。”

威胁地放在我头上他紧绷的手掌,和甚至会再次抽出的皮带,让我无法不服。

唯一的目击者是妈妈,但向她求救无用。她温柔,几乎没有跟人大吵过。在这样的情景无数次发生的时候,她低蹙眉头,说几句“别打了”、“再打就打坏了”,对父亲不起任何效果。她也可能在最开始试过抢过皮带,但她的阻拦会使父亲愈加生气,打得更厉害。

所以慢慢,她也就装作看不到了,只会在父亲怒气的风暴后为我擦掉眼泪。

03

大概到小学高年级后,我自认为不再挨打了,起码不再被“一顿饱打”了。

我和父亲开始“吵架”。所谓的“吵架”是单方面的:我的行为触怒了父亲。他会甩我耳光、用最恶毒的脏话攻击我。我不还嘴,不会放声哭,最多不说话。

比如初中时我们去另一个城市探亲。小叔叔一家与我们同往,便借了一辆商务车,六人同行。回程我熟睡了一阵,车行快到家之前迷迷糊糊有些醒了,觉得嘴里有个什么异物,含着什么东西——是一个廉价的打火机。

我一下惊醒。父亲被我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打火机放嘴巴里都不知道,你一路上张着嘴睡觉,口水都流出来了!”旁边妈妈虽然说“哎呀不应该这样”,表情也是揶揄,车上其他亲戚也笑着。

我才摸到沾满口水的打火机,马上扔得老远。无助,羞惭、气愤。我想躲得远远的,可这在车上,我无处可去。

“恶心!”我只说了这个词便从车前座钻到了最后一排自己坐着。爸爸是大个子,也费尽心思钻过来。这是他示好的方式,虽然没有一句道歉,但他在跟我说话就是在屈尊降贵哄我。我心情完全没办法平静。拒绝跟他说话。

他耐心有限。当我们中午到达餐厅,和他的其他朋友汇合一起吃饭之前,我仍不合作的状态触怒了他。在餐厅里,一个耳光狠狠甩过来。

我已不记得当时周围有谁在了。事实上在公众场合被羞辱的次数如此之多,我可能已经形成了自我防御的机制,不再在乎脸面。只要装作没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毕竟,大家碍于颜面,也都在插科打诨。“哎呀不要生气嘛”、“说点别的”、“你脾气不要太大啦”。

可我还是气哭了。可妈妈说是我不对。她说:“爸爸很伤心,你居然说他恶心,他觉得养了你这么久,亲女儿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这是她一贯的思路。往往父女冲突之后,她总要让我看到父亲的不容易。“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脾气,他气消了就好了”。“他工作压力那么大,天天应酬,身体都搞坏了,你也体谅一下他的辛苦。”“他就是农村出身,小时候也是挨打,他不会别的方法。”“你也做得不对,你这样多让他没面子啊。”

我觉得也对。我不应该说他恶心。虽然我是说这件事让我恶心,可我伤了爸爸的心。我早该原谅他。过了半个月我就这件事写了一篇作文,说起我的痛苦,我的纠结,我单方面的原谅。结尾说到:“孝,以顺为先。”这篇文章中我的“思想觉悟”被语文老师大加赞赏,专门全班朗读,以示其他同学如何和父母相处。

很久以后有一天我突然回想到这件事,觉得毛骨悚然。父亲从不觉得他错。他从农村家庭长大,父亲教训小子,不听话就要打服气,天经地义,即使他接受过高等教育,却仍然理所应当地将子女视作自己的所有物。母亲来自知识分子家庭,本不赞同暴力,可是她早已不认为父亲有责任改变,为了让我们“父女关系和谐”,她一味和稀泥,只让我检讨自己、原谅他。周围的大人对家庭暴力视而不见。老师们看不见这种畸形教育所蕴含的压迫和孩子的痛苦。

从外看,仍是花团锦簇,美好的世界。只有我是狂人。

那并不是我最后一次挨打。16岁离开家去其他城市求学后,这种被甩耳光的大冲突频率已经减少到了一年两三次,但直到成年后仍有发生。到大学了,一次暑假回家跟随他单位一道去湖区游玩,在户外的餐厅,我不记得说了什么触怒了他,可能只是没有表现得欣欣然如他一般对这趟旅程充满了喜悦,我便在他的同事和下属面前被一脚踹到胸口,坐倒在地。同样,周围的人们只说“没事吧”、“消气”,对暴力视而不见。

只有一次不同。那时我大概初三,一大家子人去深圳欢乐谷玩。有一个项目有身高限制,没有防护或者座位,是场地中间有一个大圆盘,比地面略高一点,人坐在圆盘靠中间的地方,圆盘会越转越快,人什么时候失去平衡就会被甩出去。

我当时的身高正在能玩的边缘。我有些怕,但爸爸想要我去。“快点啊,莫要老子催,再不去老子打你”,他的巴掌已经扬了起来。

负责这个项目的小姐姐在场内戴着话筒指挥秩序。她看到了,出言制止了一次。爸爸只看了那边一眼。看到他好像还在威胁,这个姐姐扬起了声音,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但大概是“这位家长我再说一遍,你不能强迫小孩参加!不要动她!”

然后他居然放下了手。什么冲突都没有发生,我也没再挨骂就离开了。

这是我已有的记忆中,在家里、在公共场合,在我妈、我们兴旺的大家族、我父母的同事朋友等等人之中,唯一一个在父亲使用暴力时明确告诉他,这不行的人。唯一一个,明确站在我这一边,说,这不对的人。其他所有人都只劝他息怒,却不质疑他使用暴力的合理性。

只有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姐姐为我站出来过。

04

曾经的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我以为所有的家庭都如同我的一样,父母一方一定会有一个打人,也许只是程度比我家轻一点——那是个电视上名人说只会让犯错的孩子关禁闭都让我不可思议的时代,根本还没有“家庭暴力”这个词,所有的大人觉得打孩子理所当然,儿歌里唱“哪个爸爸不骂人,打是亲来骂是爱”。

他叫我“乖崽”。小时候他工作忙时,我知道他回家第一件事是到我的房间,在熟睡的我脸上落下一吻再轻轻掩门出去。离家后,他每天打来电话关心,时不时还发个信息说“老爸想你了”。只要回家,他几乎每天早上都陪我出去吃早饭、晚上散步。记忆里有太多他是个好父亲的证据。这些和暴力、斥骂、控制、贬低结合在一起,从我有记忆开始便是如此,我分辨不清。

他的坏脾气不仅限于对我。新年的早上,没有在他希望的时间之前起来,他会骂他所有的兄弟姐妹“教猪都只要三个早晨(猪就可以学会)”。开车稍一个不慎方向走偏,那一定是“差到了极点”,“吃屎还要掺沙”。一言不合,他便眼睛瞪得老大,对下属也会“日你娘,你晓得什么?”而我或者其他家人为他服务端茶倒水服务不够及时,他便威胁,“快点啊,莫让老子喊第二遍。”他是“一家之主”,爷爷早已去世,那些呲牙咧嘴、冷暴力、那些人格羞辱的词句从来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来就来,这个家族里,所有人都得老老实实听着。包括我妈妈。

如果这就是我见过世界的所有,我想我会坚信这是真理,并一直充分的相信,我是幸福的。但这个世界有一道小缝隙。我从小与外公外婆关系亲密,他们让我看到夫妻之间可以平等相处,父母对子女不会呼来唤去,斥责打骂。从小见证两种不同的家庭、婚姻模式,即使我已如同从小被驯服的象,长大了仍然习得性无助,丝毫不敢反抗,我的内在却一直不认同这种唯我独尊父权的正当性——为什么我的父亲是这样的?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他的?凭什么我就要挨打?或许我曾经以为我很认命,因为爱,我会这么忍耐着过一辈子,但内心,我终究是不服的。

那时我可怜我母亲甚于我自己。我想,他爱我,孝道为先,我的人生与他因为血脉相连而不可切割,听从他照顾他是我不可抵抗的命运。可母亲与他只是婚姻关系而非血亲,她本可以选择不承受这些,潇洒一走了之。但自从我离家之后,她成了每天面对这些的唯一一人。留下她独自承受父亲的暴虐让我愧疚。

05

变化发生在心理咨询之后。那是三年前,外婆的骤然离世已一年多过去,我仍常常深夜哭泣,痛恨自己。终于有一天,我决定去寻求专业帮助。咨询进行得很顺利。在前几次针对性的疗愈之后,我们的咨询主题慢慢发展到了原生家庭。

父母一直觉得他们的教育很成功。长到20几岁,我一路成绩优异,当学生干部,考上国内最好的几所大学,拿奖学金出国。旁人都觉得我性格大方,热情活泼。父亲对自己的教育成果是自得的。高一的时候他参加我的家长会,作为代表讲话。他估计根本没准备,晚上还应酬喝了酒,走到班上说:“我教育XX的方法没有别的,就是打。”母亲对自己的教育方法也是自信的。她几乎没打过我,也不认同体罚。她自认为,是她及时的安抚,才使得女儿不因父亲的粗暴手段而变得叛逆。我现在的性格这么好,和父亲的关系也这么好,都是她的功劳。

我的咨询师几乎从来不做评价。她只是追问。当问题越来越详细,当我从一开始含糊不清的“小时候经常被打,跟父亲总有冲突”,说到越来越详细的细节,我如何需要下跪、认错、像宠物犬一样被口哨呼来唤去。言语的力量让尘封的感情随记忆一道被发现,我慢慢才看清那个弱小的孩子如何在完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为了保护自己而封闭了自己的感官,忘记一切屈辱,将伤害当成爱一起混合着泪水咽下去。

我还看到她弱小的身躯上如何承载着不属于自己的重担。在所有的暴力中,她最信任的母亲,从来没有保护她。相反,从小,母亲会把她当成“朋友”,向她抱怨一切父亲的冷漠、恶劣,叫她去跟父亲沟通,调停他们的夫妻关系。而让这个女孩一直也相信了,让父母双方都开心是她的责任。

那之前,我曾经觉得我和母亲的关系无可挑剔。她似乎是你能想到的最开明也是最贤惠的母亲。她做得好菜,让整个家极其干净和舒适却不嫌弃和逼迫我做什么。她不唠叨,出手大方,在饭桌上跟青春期的孩子坦诚地进行性教育。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讨论发型、衣服、看什么电视剧、要不要继续和一个男孩交往。

原来父母都背叛了我。即使他们希望我出人头地,但他们的所做所为共同让我相信,我的自我意志并不重要,我的人生除了服从与为他们而活,毫无价值。两年前一个晚上,我崩溃痛哭了整晚。凌晨三点,我开始给父母写信,这是从未叛逆过的我第一个正式宣言,“你们伤害了我”。

有变化发生着。虽然父亲没有道歉,但那天起,我没有再被打过耳光,被骂的频率大减。母亲说了对不起,也很少再让我“评理”。

我感觉像奴隶得到解放,不敢相信自己获得了自由。

虽然常年的暴力带给我的低自尊感仍未被消除,但我一直在练习。我决心,这是我的新生,我不会让这些原生家庭的陈词滥调再影响自己。

06

而8月的这两拳,击碎了我可笑的自大。我进入了我自己都恐惧的撕裂和破碎中。去北京的飞机上,我的眼泪流得满口罩都是,最初两个星期,我几乎每晚上都在痛哭中入眠。除了工作,我没有力量再做别的事情,事实上光按时上班就已经耗费完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终于没有再单方面地原谅。而父亲的顽固、自尊也让他不愿意主动联系我。我们第一次四个月从未说过话,而父亲将此定义为“父女反目”,写进诗里发在朋友圈,作为他自己一年艰辛与不屈奋斗的注脚。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和妈妈的关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开始过度关心我。在她总是尝试让我在一家三口的微信群里和她说话之后,在她每天不断打视频电话给我之后,在她几次没有通知就寄来我不需要的食品之后,我崩溃大哭。

这些曾经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让现在的我敏感异常。我直觉地感受到她做的这些带着微妙的攻击性和控制欲——这个女儿要脱轨了,该怎么办?当我不想再接受过去的家庭关系,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体贴和孝顺了,终于要将我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时候,妈妈潜意识里却不希望有什么变化,只希望我仍然能是他们的好女儿,忍耐着、顺从着、照顾着他们的感受。

当我在电话中听到母亲不解地说:“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难道你小时候还受到了什么虐待不成”的时候,我发现,也许我心底那个小小的期待,那个希望父母真的意识到他们深深伤害了我的期待,永远都不会实现。

仍然无人站在我身边。我毫无办法。但这次我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力量。我要自己做那个唯一保护过我的小姐姐。

所以我只能与母亲也几乎断联。

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我知道父亲也是父权社会的受害者,他自己的父亲也粗暴、专横,颐指气使。作为家庭中的丈夫,家族中的长子,他将挣钱养家、“带兴”整个家族,教育弟弟妹妹当成自己责无旁贷的重任,而“传统”文化的“熏陶”、经济的供养和重担也成为他认为自己拥有“一家之主”绝对权力的理由。

我知道母亲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虽然几乎没有肢体暴力——但是忽视、贬低、辱骂——太多的精神压迫,从最初的追求和体贴一步步悄悄变化成了“你必须相夫教子,伺候老子”的要求。可这个男人还是很有责任感,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大发脾气。为了自己能好过一点,她说服了自己,婚姻就是这样复杂。她也这样来为我洗脑,二十多年。

我同情他们,却发现,他们认为这样的生活天经地义。理解和顺从带来的不是他们的反思和对我同等的尊重与体谅,而是对我痛苦的漠视。

我无处可走。而今我唯一能想到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的方式,就是彻底远离这个“快乐的家”。

我时常会想,这是不是一种无谓的抵抗。因为除却这些暴力,我也一直感受着父母深深的爱。就算他们永远不会醒悟,不会道歉,可能终有一天,我仍会归去,不需道歉便原谅他们,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现在,我想把我自己放在第一位。

作者后记

直觉带着我来参加了三明治的短故事写作班,第一次认真的梳理我经历过的这些痛苦。过程不是不折磨的,为了写作而仔细回想暴力的细节,我数次嚎啕大哭,在编辑的评论和与朋友的讨论中又一次恍然大悟这些暴力的严重性——但越写越有力量。现在这个写作的自我终究与曾经那个弱小的女孩是同一个人,但多了太多力量,这让我安慰。

希望看到的人如果有一丝感触,未来某时某刻也成为给某个弱小孩子带来一丝亮光的那个小姐姐。

原标题:《遭受父亲长达二十多年的暴力,我不再允许它发生|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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