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 尼埃普斯摄影 1826年

《窗外的景色》并不清晰，第一张照片么，迷迷糊糊可以理解。关键是照片上能够看出尼埃普斯实验室小屋的窗外左右各有一道墙，左边的墙上有受光面，右边的墙上也有受光面。以现在的眼光看，这就是一幅布光不真实的照片。但它的的确确是实景拍摄的，只不过曝光时间太长，长到什么程度？早上打开快门开始曝光，到了晚上才关闭完成了曝光——长达8个小时。所以，上午太阳照着西边这面墙，下午就照到东边那堵墙了。太阳在这8小时时间里完成了从东到西从头顶“飘”过的运动过程，所以，两边的墙都是受光面。

这么长曝光时间的摄影只有研究价值没有实用价值。其实，许多重大科技发明最初都是没有实用价值的，所以，科学研究不能只盯在有用的研究上，一些无用的研究往往具有突破性的贡献。甚至一个国家科研水平的高低与该国在无用科研上投资力度的大小呈正比关系。

保存在美国德克萨斯大学档案馆里的《窗外的景色》 尼埃普斯摄影

1826年尼埃普斯就拍出了《窗外的景色》，那摄影术诞生到现在不是已经193年了吗？怎么说是180年呢？

说来让人不胜感慨。突破性的发明本来尼埃普斯1826年就已经完成了，但是他的这项伟大成就并没有得到社会的承认，甚至遭到人们嘲讽，因为他原本殷实的家境，因他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科研而家道中落。这和尼埃普斯的性格有关，他不是一个善于交际、与人周旋的人，只知道如老黄牛般埋头做科研，不会包装自己，不会推销自己，更不会把一分的成果忽悠成十分的贡献，属于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的科研工作者。

同一时期其他人也在搞留住影像的研究。身在巴黎的青年人路易斯·雅克·曼德·达盖尔（Louis-Jacques-Mandé Daguerre）慕名投奔到尼埃普斯门下。年轻的达盖尔就此走上摄影的历史舞台。

达盖尔和他的老师尼埃普斯一起，继续进行摄影研究，可惜的是，老师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1833年7月5日，在穷困潦倒中病逝。把一切投入摄影研究，却未得到应有的地位。据说在他的家乡，人们为他立碑，称他为摄影第一人。

1837年，达盖尔在实验室拍摄了摄影史上突破性的照片——《工作室的一角》，达盖尔将曝光时间缩短为30分钟。至此，摄影有了拍摄静物的实用价值。

时间来到1838年，达盖尔将摄影的曝光时间进一步缩短为15分钟，摄影的实用价值更加明显，并首次在照片上留下了人的影像，这也是人类第一次出现在照片上。

这一年的春天，达盖尔用15分钟曝光时间拍摄的《巴黎街景》成为摄影史上一幅重要作品。这幅照片清晰了许多，巴黎的建筑历历在目，由于长时间曝光，很多移动的人和车子都没有留下痕迹，所以，画面上干干净净，街道上空空荡荡。

《巴黎街景》 达盖尔摄影 1838年

这幅照片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巴黎街头熙熙攘攘的行人与车辆虽然不见了，但是在画面的左下角清晰地留下了一个人影。据说，这是一位巴黎寺庙大道摆摊擦鞋匠的客户，正在接受擦鞋匠的服务。这位西装革履的巴黎小哥一不小心就成了“创造历史”的人。在达盖尔之前，人们只在艺术品中出现过人物形象。就此，也可以对《巴黎街景》的曝光时间提出质疑，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一个姿势保持15分钟。

达盖尔与尼埃普斯性格迥异，他不但善于交际，更善于包装和推销自己，最关键的是他具有发明家的严谨和周密，每一项实验都做详细记录，最后整理成了一本书——《达盖尔摄影术》——到处兜售，但是销路并不乐观，因为大多数人还无法认识和理解他们搞的这项发明研究。

达盖尔也不像他的老师那样一直自己投钱搞研究，而是四处找投资、拉赞助、搞推销，只可惜效果并不理想，因为大多数企业家只重眼前利益，看不到回报的赞助，他们一般不会慷慨解囊。

效果不好的根本原因是他没有找对人，这样新奇的发明一定要找科学家去游说，因为只有科学家才能预判到它的价值。幸运的达盖尔终于找对了人——法国政府负责购买专利的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阿拉果，他游说法国政府购买了达盖尔摄影术的专利。

1839年8月19日，法国政府在该国科学与艺术大会上对外宣布购买了达盖尔摄影术的专利，并同时宣布放弃这项专利的专有权，免费供所有人使用。这也等于宣告了摄影的诞生。摄影的发明人就落在达盖尔的头上，他被称为摄影之父。如此说来，那尼埃普斯就该是摄影的爷爷。发现小孔成像原理的墨子就是摄影的祖宗了。

摄影术被社会承认后，达盖尔发达了，曾经无人问津的《达盖尔摄影术》一版再版，一口气出了47版。因为法国政府放弃了摄影术专利专有权，使得摄影得到第一次快速普及，照相馆、摄影学校如雨后春笋，自然需要大量教材。

所以，一个人，光智商高还不够，必须智商、情商双高才行。

达盖尔肖像

刊发于人民摄影报2019年第34期·7版

编辑｜王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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