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宗明义说：新冠病毒的危害性并没有很多人想得那么大。

一，当年武汉爆发疫情时，新冠病毒的危害性有多大？

我们可以先看一组2020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的年龄相关的感染后死亡率数据。

该统计了当时发现的4万4672病人，结果如下[1]：

中国CDC在2020年的统计数据

50岁以下人群的感染后死亡率是＜0.5%，而50岁以上年龄组才逐渐增高。最高的组是80岁以上人群，也只有14.773%。

也就是说最高危的人群的「大多数人」都最终康复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这个数值其实高估了新冠病毒的危害性。

为什么？

因为截至2020年6月20日24时，武汉市累计报告确诊病例50340例；但是实际上事后的血清学调研认为，武汉约6.9%的人感染了新冠病毒[2]；对比当时的临床资料，可以发现82.1%的人是无症状感染。

很显然，我们是在漏诊了相当多的感染者后统计出来的“感染后病死率”。因此，严格地说中国CDC的数据是有症状者的病死率，而不是感染后的死亡率。

二，新冠病毒变异后，其危害性有什么变化？

我们可以注意到，其实比较可靠的统计数据是专业的流行病学抽样调研。而单纯依据医院的报告病例来统计，往往会低估感染人数，从而导致夸大感染新冠病毒的危害性。

1，南非的数据

那么来自南非的一项基于人群的抽样调研数据可以反馈新冠病毒变异毒株的危害性。

该研究来自对南非豪滕省（ Gauteng）抽样数据[3]。

第一波：发病率1498、住院率215、死亡率42、超额死亡率87 （都为每10万人）第二波Beta株：发病率1178、住院率198、死亡率46、超额死亡率77第三波德尔塔：发病率3301、住院率398、死亡率92、超额死亡率197第四波Omicron: 发病率1464、住院率102、死亡率7、超额死亡率12.

当然，由于Omicron这波时间还未过去，目前只统计到2.5个月的数据，即只统计了2021.10.26～2022.1.12时的结果。所以，很显然Omicron的数据是低估的。

但仍可以发现几波新冠病毒的感染后，Omicron的危害性显著下降。

我们可以从死亡率÷发病率来看危害性。

第一波：2.804%

第二波：3.905%

第三波：2.787%

第四波：0.478%

可以发现，就南非的数据可以发现其病死率（即死亡率÷发病率）下降到只有原始毒株的17%，连1/5都不到。

有人会质疑，为什么这次调研里南非的病死率那么高。这是因为，南非这次调研时仍是基于多少人发病，然后看发病人群里有多少人死亡。因此，上述统计会把很多无症状者给漏掉。

实际上该研究也明确指出[3]，其研究抽取了7010居民进行检测，发现血清抗体阳性率达到了73.1%，接种过疫苗的阳性率93.1%，未接种过疫苗的也达到了68.4%。

也就是说，前面所述的发病率是指有明确症状而确诊者，而大多数无症状感染者被漏掉了。

那我们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南非的这波Omicron感染所致死亡率远低于0.5%。

而这个感染所致死亡率是在一个疫苗接种率只有18.8%人群接种疫苗的情况下[3]。

当然，由于南非是有了一波波既往感染经历。这导致了抽样人群的大多数者已经感染过新冠病毒。

2，来自美国的数据

除南非的这个研究外，还有其他研究也证实了Omicron的危害性下降。

比如，2022年1月12日，美国CDC引用了一个针对南加州感染者的临床研究，为美国媒体广泛引用（（《Clinical outcomes among patients infected with Omicron (B.1.1.529) SARS-CoV-2 variant in southern California》https://www.medrxiv.org/content/10.1101/2022.01.11.22269045v1.full.pdf）。

该研究对比了5.2万Omicron感染者及1.71万Delta感染者。

相较Delta而言，Omicron变异毒株的感染者：

①住院风险下降53%，进入ICU的风险下降74%，病死的风险下降91%；

②住院时间缩短了70%（Omicron的住院时间中值为1.5天；Delta为5天）；

③90%的Omicron病人可在三天内出院

请注意，美国的出院标准仅仅看康复得如何，而不管患者是否还有传染性。

3，来自香港的数据

香港这次Omicron变异毒株疫情的85.5%的住院病例和95.8%死亡病例来自于60岁以上老年人；约90%的死者没有完整接种过两针复必泰或科兴疫苗。（香港只批准这两个疫苗）

在接种了三针复必泰或者两针科兴+一针复必泰的老年人中无一死亡！

香港Omicron疫情的分析图表

香港Omicron疫情的分析图表

三，如何看待很多高疫苗接种率国家或地区的死亡数？

很多朋友会提到，那为什么很多国家的疫苗接种率很高，但仍有较高的死亡人数呢？而且相当部分死者是接种过新冠疫苗。

这里必须要说一个事实：只要一个人测出新冠核酸阳性，28天内死亡都可以算做是“新冠病毒感染相关”。新冠病毒感染相关死亡的英文写法叫 die with。（当然，一些人死于车祸等，显然跟新冠无关的28天内死亡不会计算入内）

如果做进一步调研，可以发现只有「部分人」其实很可能是新冠病毒感染所致，而不是全部；而跟新冠感染所致死亡的可写作 die by 。

来自香港医管局的发布会，他们分析这次香港疫情死亡的4成多是病毒所致，即 die by ; 另有2成多无法判断。而其中3-4成可以确定跟新冠病毒无直接关系，而只是单纯的die with。

也就说，如果只是看die by(新冠感染所致死亡），香港这波最多7成是die by 。

实际上，根据WHO的要求，绝大多数国家统计的死亡数都是 die with；只有深入分析才可以看到die by的数据。

在测出新冠病毒核酸阳性的28天内死亡都算做die with（新冠病毒感染相关死亡）的情况下，那么只要感染的人数足够多，那么die with的死亡人数就相当多。而这样的die with里，其实只有更少数的人为die by 新冠病毒。

四，可以预计，新冠病毒变异的趋势是毒性继续下降

很多人，包括很多病毒学家都在强调，病毒变异是随机的。因此，理论上毒性也是随机的。

但是，毒性其实并非随机变化。

因为，毒性并不取决于病毒的分子学特征。而是取决于病毒跟人的博弈。

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而活下来，那就意味着你再次感染的风险会大大降低，而感染后的重症率、病死风险也会大大降低。

未曾感染过，但接种了疫苗也会带来相似的结果。

当人群里普遍感染过病毒（或接种了疫苗），那么后续的变异毒株的毒性就自然下降了。

目前，Omicron的毒性下降固然是有一定偶然性。但也相当程度是因为人群里普遍接种了疫苗，或者普遍感染过新冠。

随之后的变异，固然可能对双无人群（没有感染过+没有接种过疫苗）的毒性会增加；但只要双无人群的比率足够低，甚至是0，那么其毒性就不可能很强。

另外，我要提醒大家的是这种变异后毒性下降的现象并不适合所有病毒。新冠病毒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如下因素：

病毒的变异性很强，

绝大多数感染者能存活下来

人类的寿命有足够长

五，新冠病毒的危害性的客观评价

如果只看个体，新冠病毒感染的危害性并不是很强。

2003年，同为冠状病毒家族的SARS爆发，当时统计的病死率是10%左右。而后的2012年也是冠状病毒所致的中东呼吸综合征的病死率是36%。

跟这些冠状病毒的前辈做比较，新冠病毒的病死率是要低得多。但它的传染性远高于前辈们。

这就导致了新冠病毒的个体杀伤性偏弱，而群体累积出来的杀伤性很大的特征。所以，它对整个社会的危害性其实远大于前辈们。

这也是美国近2年的死亡总人数暴涨的原因之一。

2015年：美国死亡271万

2016年：美国死亡274万

2017年：美国死亡281万

2018年：美国死亡283.9万

2019年：美国死亡285万

2020年：美国死亡335.88万

2021年：美国死亡346.5万

不过，随着新冠疫苗的推广，新冠病毒的变异，它的单个杀伤力还在进一步下降，那2022年的美国的死亡总人数还会这样高涨吗？

补充阅读：

1，《感染新冠病毒后，该如何治疗？（第3版，2022年4月8日更新）》

鸣谢：微博网友庄时利和、子陵在听歌、阿司匹林42195米、沈凌等朋友 。从他们那里我学到了很多医学知识。

参考资料：

1，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应急响应机制流行病学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病学特征分析［J］. 中华流行病学杂志2020,41（2）:145-151,

2，He Z, Ren L, Yang J, et al. Seroprevalence and humoral immune durability of anti-SARS-CoV-2 antibodies in Wuhan, China: a longitudinal, population-level, cross-sectional study [J]. The Lancet, 2021, 397(10279): 1075-1084.

3，Shabir A. Madhi,Ph.D.,Gaurav Kwatra,Ph.D.Jonathan E.Myers,M.D.,Waasila Jassat, M.Med., et al. Population Immunity and Covid-19 Severity with Omicron Variant in South Africa，N Engl J Med 2022;386:1314-26. DOI: 10.1056/NEJMoa2119658

4，兔主席，《COVID-19：抗疫的回顾与未来》，微信公众号：tuzhux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