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改革开放30年，是中国腾飞的30年，也是中国民主法治建设日益完善的30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对民主和法制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提出“为了保障人民民主，必须加强社会主义法制”，中国民主法治迈向了新征程。30年来，根据“依法治国”的方略，初步建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以人为本的法治精神越来越体现在更广阔的领域。南京市各级法院在中国民主法治建设30年的道路上积极践行推动发展、促进和谐、保障民生、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宗旨，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提供了有力司法保障。南京各级法院在改革开放30年来的审判实践中，在刑事、民事等各个领域以不断创新和以人为本的理念，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涌现出了大量精彩的判例。从今天开始，本报与南京市中级法院联合推出“改革开放30年，南京法院经典案例”系列报道，让我们一起回顾南京法院在民主法治建设道路上走过的30年。

　　创作一首歌，竟被判死刑，在今天看来，让人难以置信。但在30年前却真实发生了。当年的知青一定听过一首叫《知青之歌》的歌，而该歌的词曲作者、南京知青任毅，因此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因为这首歌“唱出了帝修反想唱的声音”。许世友将军获悉后拍案而起，任毅幸而被改为“十年徒刑”。1978年，在南京市建邺区法院的努力下，在押的任毅终于获得平反，无罪释放。

　　时过30年，历史的档案已经泛黄，但建邺区法院的老法官对此仍记忆犹新。

　　写《知青之歌》一夜成名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啊……长虹般的大桥直插云霄，横跨长江，威武的钟山虎踞在我的家乡。”“告别了妈妈，再见了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了青春的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多么漫长，生活的脚步深浅在偏僻的异乡……”这首歌共4段240字，本名《可爱的家乡》。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这首歌很难流行，歌词过于浅显直白。但在30年前，这首浅显的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作者更是差点送了命。

　　任毅，1947年生，南京五中毕业。上小学时参加过闻名全国的南京市小红花艺术团。1968年12月，任毅和南京五中下乡知青团一起来到当时的江浦县插队落户。1969年5月，任毅听到了南京赴新疆插队的高世隆所作的《塔里木――我的第二故乡》。低沉、缓慢、思念家乡的歌词感染了他，激发了他创作的冲动。当天晚上，《可爱的家乡》一气呵成。

　　歌很成功人被判死刑

　　随后，《可爱的家乡》以惊人的速度在知青中流传，伴着知青们遍布全国的足迹，这首歌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一个小插曲很能说明这首歌当时受欢迎的程度。一次，任毅在回南京的轮船上听到有人唱这首歌，于是他走过去，故意问：“你们唱的是什么?”那些人很不屑地回答他：“看你像是知青，怎么连《知青之歌》都不知道!”任毅此时才知道，他的歌已被知青改名为《知青之歌》。但他再也没想到，歌流传的越广，带给他的灾难就越深重。

　　一天，任毅接到一位同学的来信，拆开一看，惊呆了：《知青之歌》已在当时被称为苏联修正主义的莫斯科广播电台广播，歌名为《中国知识青年之歌》。第二天，任毅偷偷地将收音机打开，发抖地调试频率，“莫斯科广播电台，莫斯科广播电台，中国知青朋友们，下面请听《中国知识青年之歌》……”随着他十分熟悉的旋律的响起，任毅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那时毛主席有一段著名的语录：“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在当时，美帝和苏修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死敌。既然苏修支持了，那当时的中国肯定反对。

　　任毅自知“罪孽深重”，1969年10月的一天，自己走到南京娃娃桥监狱门口，但监狱没收他。任毅回去后连夜写了检查，深刻地检讨自己的错误，第二天呈交给了当时的永宁公社书记。果然，《知青之歌》引起了江青、姚文元的重视。姚文元批示，“迅速查清此人，予以逮捕”。“《知青之歌》是一首反动黑歌，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中去’的光辉指示的反动，也是阶级敌人利用文艺形式向无产阶级进攻和毒害青少年的一种反革命手段……”南京五中“革委会”随后作出了调查结论。同年12月19日深夜，在持枪军人的押送下，任毅再次来到了娃娃桥监狱，编号3427。

　　许世友刀下留人

　　1970年5月24日，南京市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作出《关于现行反革命犯任毅的结案处理报告》。其中认定的主要犯罪事实有两点：一、长期收听敌台，散布反革命言论，恶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二、编写反动黑歌《可爱的家乡》，流传甚广，危害极大，严重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罪大恶极。“综上所述，经研究判处任毅死刑，立即执行”。与任毅一起处理的24名反革命犯也均被判处死刑。

　　同年6月6日，南京市“革委会”接报后，在《处理案件呈批表》上，签下意见“同意”。一般情况下，只要省“革委会”审批通过，任毅与其他24人的脑袋是很难保住的。然而，奇迹就在这一环节上产生了。当时，在江苏省革命委员会负责人许世友将军审阅任毅的判决时，拍案而起：“一名知青，仅凭一首歌就被判处死刑，岂有此理！”将军顶着“四人帮”的压力，硬是把任毅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同年7月11日，江苏省“革委会”书面回复：判处任犯有期徒刑10年。任毅事后说，听到判决他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服刑9年终被平反

　　任毅此后开始他的监狱生活，但就在他坐到第9年牢的时候，他听说“四人帮”被粉碎了，于是一个大胆的念头产生了：“我要翻案。”1978年1月30日，任毅寄给最高人民法院、长达14页的请求重新审查处理上诉书，不久被移送至南京市建邺区法院。

　　同年5月，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在全国展开。建邺区法院即派专人对“任毅案”进行全面细致复核。同年8月10日，建邺区法院出具复查意见：“任毅所作的歌曲《家乡》是有错误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比较浓厚，流露出消极情绪，某些措辞欠斟酌，但不能认定为反动的文艺作品。创作《家乡》的行为更不能认定为进行现行反革命破坏活动的犯罪行为。”

　　最终，建邺区法院建议“撤销原判宣告无罪释放，回宁安排工作。”在得到南京中院和建邺区委的支持后，1979年1月4日，这个让任毅一辈子难以忘记的日子，他获得了建邺区法院的“无罪释放”判决书，历史问题终于得到平反。他自己算了下，从入狱到最终获释，差45天满9年。

　　任毅出狱的消息像一阵春风，传遍了金陵的各个角落，全国各地的新闻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各地知青的问候信件雪片似地飞来。南京纺织公司所属的丝绒厂热情地接纳了他，他被安排到总务科，不久他和一个同事的妹妹结婚。1997年年底任毅辞职下海，他的生意伙伴很多都是当年因为那首《知青之歌》而交到的知青朋友。如今任毅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点评：南京法院的复查纠正工作为全国法院起到了示范作用，《人民日报》当时也以头版头条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加强领导采取措施，抓紧复查群众申诉案件”为标题进行了重点报道，对南京法院复查纠正冤假错案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

　　通讯员 赵兴武 金立安 记者 吉启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