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3300多年的殷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有文献可考、为考古发掘所证实的商代晚期都城遗址。殷墟及在殷墟发现的甲骨文，使传说中的商朝彻底得到证实。

　　一片甲骨，折射文明之光；一方文字，开启璀璨历程。甲骨文的“律”字，西周时期青铜器铭文的“法”字，都有规则、规范的意思，也表达了先人们尊崇法律、对公平正义的追求。

　　文字的刻画记载了法治的滥觞。随后的数千年岁月里，中原大地发生了周公制礼、子产铸刑鼎等浓墨重彩的法治故事，诞生了商鞅、韩非、李斯这些耀眼的法学名家。法治的印记蔓延开来，绘就了中国传统法治文化以礼为核心，以民为本的底色，跨越千年，历久弥新。

　　一片甲骨惊天下

　　作为甲骨文的主要发现地，安阳殷墟遗址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文献可考、为考古发掘所证实的商代晚期都城遗址。

　　据传说，光绪二十五年秋（1899年秋），在北京城内，时任清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患了疟疾。在求医问药的过程中，王懿荣偶然发现一味叫“龙骨”的药材上有一些特殊的符号。他仔细辨认，发现这些符号似乎有一定的规律，很像古代的一种文字。王懿荣本身就是一位金石学家，精研铜器铭文。为了一探究竟，他以每片二两五钱银子的高价收购这些“龙骨”用来研究，前后搜集达1500多片。通过对这些“龙骨”的推敲、拼合，王懿荣发现它们其实是龟甲和兽骨，上面的符号也的确是一种文字，“细为考订，始知为商代卜骨，至其文字，则确在篆籀之前”。

　　据殷墟工作人员讲解，截至目前，“殷墟”已发掘出土的甲骨约16万片。那么，殷墟中为何有如此多的甲骨文呢？传说，商代的国王贵族十分迷信，他们事无大小，都要占卜，向鬼神询问吉凶。《礼记·表记》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殷商时期，国家的政治生活、社会生活等各方面都以鬼神为中心，以“天命观”决定一切。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传说商的始祖契，是母亲简狄吞食玄鸟之卵孕育而生。因而，商人认为“天”是地位最高的神，主宰自然界和人间的一切。商朝的政治也非常具有王权和神权相结合的特点，商王对每天发生以及要去处理的大小事件，都要征问上天和神的意见，设有专门的神职人员，如巫、史、祝、卜等负责占卜、祭祀活动。商王经常假借神意来统治自己的臣民，以天命之名行王权之实。如此，商汤灭夏时就曾打着天命的旗号：“夏国犯下许多罪行，天帝命令我去讨伐它。”盘庚迁殷时受到很大的阻力，他以天命煽动臣民，最终成功将都城迁徙。

　　占卜所用的材料主要是乌龟的腹甲、背甲和牛的肩胛骨，通常先在准备用来占卜的甲骨的背面挖出或钻出一些小坑，占卜的时候在这些小坑上加热使甲骨表面产生裂痕，这种裂痕叫做“兆”，从事占卜的人就根据卜兆的各种形状、颜色来判断吉凶。卜人们一般将国王们的疑问和占卜的结果，都刻写在龟甲、牛骨上，并保存起来，那些贮存甲骨的窖穴便成了一个个甲骨文的档案库，而那些卜人，便成了商朝的专职史官。那些卜辞上，除记录了商代许多关于战争、政治、农业收成、婚丧嫁娶、天灾人祸乃至生子、做梦等社会生活资料之外，也包括了许多中国法律文化在夏、商、周三代的宝贵信息。

　　中国殷商文化学会理事、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院原副院长于成龙博士认为，虽然从中国法制史的角度来看，商代法律史料极度匮乏，但一些业界学者根据一些甲骨文和其他文献记载，认为商代已经具备了非常完备的法。在中国的古代典籍中，比如《尚书》《诗经》中记载，商朝的法律十分完备。《荀子·正名》篇有“刑名从商”的记载，意思是中国古代很多的刑法专用术语，源于商人。

　　在殷墟“车马坑”旁边的“甲骨文”碑林中，记载着“武丁狩猎而出车祸”故事的石碑上，有个“井中有人”的字。这个字究竟应是一个什么字，时至今日，就连专家们也还争论不休。清末最后一名“探花郎”、已故中山大学教授、甲骨文研究专家商承祚先生曾判定：甲骨文中那个“井中有人”的字，应该是一个“囚”字。殷商文化研究院副院长于半丁先生在其著作《常用甲骨文图解初探》中，也将此字解释为一个“囚”字。有学者认为，这个字反映出中国远古一种极为文明的监狱管理制度。

　　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在浩如烟海的甲骨文档案库中，在我们尚未辨认出来的三千多个单字中，可能还会隐藏着很多与中国法律文化有关的古字或传说。而从研究甲骨文入手，去探讨中国古代法律文化的起源和演变，将是一条非常有意义的新的研究途径。

　　“法”“律”的源起

　　中国文字博物馆，距离殷墟约8公里，它是我国唯一一座以文字为主题的国家一级博物馆。自2009年正式开馆以来，中国文字博物馆逐渐成为向全世界展示中华文化和文化交流的平台。在这里，群众不光可以了解到曾经的“一片甲骨惊天下”，还可以了解中国文字发展史、中国书法发展史以及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因此，这里也被誉为“一部让世人了解中华文明的景观式文字大典”。

　　据于成龙教授介绍，在商代的甲骨文中，有“师惟律用”的记载。“律”字甲骨文结构与现代汉语相同，左“彳”右“聿”。先看“彳”与行走有关，“行”的甲骨文构型是十字路口，意思是顺道而走，而行。因此行有执行、践行之意。右半边“聿”字在甲骨文中的构型是手拿毛笔的样子。在中国古代，律是律管，用来矫正音准，可以引申为法律、约束。律字，左从“彳”，右边是个“聿”，在此，这里我们不妨大胆猜想，造字之初，可能是用来表达行为准则的意思。

　　“法”字目前最早见于西周时期的青铜器铭文。现在的简体“法”字左边是水，右边为去；而繁体字“法”的构型与青铜器铭文基本一致。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对“法”字解释道：“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会意。”因此，按照许慎的说法，法的古字是“灋”，指刑法，该字分为三部分：水去廌，“氵”，代表执法要公正如水，“廌”（zhì）则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兽，据说它能辨别曲直，在审理案件时，它会用角去抵触理曲之人。“廌”的存在说明我们在初民社会也有着浓厚的“神明裁判”色彩。随着古人智识的开化和理性的提升，“法”字在构造时虽然“廌”不见了，但仍保留了三点水（即“平之如水”）和“去”（即“去不直”），而这些恰是中国古人对“法”理解的核心，也是我们现代法律的溯源。

　　不少法学专家学者认为，对于中国法文化的研究而言，廌、法、律等古汉字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意义。古文字作为反复出现的文化符号，其必然会向人们传递出某些重要信息，而这些信息指向的就是特定的行为活动和思维方式，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社会生活。正因为如此，对于法、律这些与法律活动相关的古文字，对其从整体上进行理解和把握，不仅可以发现中国传统法律文化的总体面貌，而且能够从中体会到中国法律传统所独有的性质和特征。从这些典型的古文字中可以看到，中国古代社会中的人们对法律及其相关活动的理解已经较为全面和深刻。（记者：董景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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