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潜伏的野心

王女史在上官太后出宫前送上了贺礼：“妾与太后向来和睦，太后嫁给表兄后就是妾的亲人了，如今关系更近一层，妾一定会在宫中接应太后的。”上官太后对王女史擅自杀死罗美人一事还心有疑虑，不愿与她这样自作主张的虎狼之人深交，只说了些客套话敷衍：“听说王女史与刘病已也不算近亲，否则你的父亲王邛怎么能逃过武帝的清洗？”上官太后当年虽下令暗中下药打掉那些怀孕嫔妃们的孩子却从未害死那些妃嫔，她作为皇后都在忌惮那些妃嫔身后的母家势力，王女史敢如此肆意随性的杀死罗美人，可见其背后的势力远在晋王之上，这股未知的势力哪怕推翻汉室也不是难事，但王邛只是一名普通的地方官员，有那么厉害靠山的人却心甘情愿潜伏在未央宫当一个女史，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上官太后离宫后化名为霍成君住进了大司马府，伍女史则继续留在长乐宫中继续担任长乐宫的首席女史。卸下重担的上官太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快乐，如那些待嫁的贵族女子般憧憬着新婚生活。长安城众人得知霍家小姐霍成君不日将与兴陵令刘病已成婚，私底下都在议论这桩婚事。霍家小姐从未有嫁给有妇之夫的先例，她们的夫君不是王侯将相就是位及人臣的权贵，刘病已只是一个替皇帝修坟的兴陵令，众人由此推知霍成君母女在大司马府的地位很低，霍成君无法嫁给好人家才选择当曾是皇太孙的刘病已的平妻。住在永宁殿清净惯了的上官太后在大司马府中也挑了处僻静的厢房，鱼雁住过的梅苑与上官太后的厢房只有一墙之隔。小院中几树腊梅还挂着一些稀疏的花苞，偶有幽香随风而至，引得上官太后前去攀折。李嬷嬷此时正在屋子里调制各种糖水，她在鱼雁进宫后就辞掉了霍府的差事，并在九市置办了一处门面，打算开一家糖水铺，已经筹备了大半年，她听见院内有响动，开门后发现上官太后在寒风中正拿着一小枝腊梅花，于是将上官太后迎进屋内取暖。上官太后在宫中与鱼雁相处得不错，于是打发掉随身小丫鬟跟着李嬷嬷进了屋，李嬷嬷选了几样糖水甜点端出来招待上官太后。宫中的膳食都由御厨精心调制，霍府与上官府的厨子也与御厨不相上下，李嬷嬷的糖水点心与之相比多了些民间风味，上官太后忍不住赞叹到：“鱼雁吃伯母做的饭食长大可真是幸福！”李嬷嬷又端出来一碟蜜饯：“这是才做好的橘皮蜜饯，你试试看，雁儿都还没吃过呢，我新研制出来的。”上官太后尝了一块看似黑乎乎的蜜饯，带着橘子皮香味的絮状橘皮入口即化，独特的清甜味道让人精神一振，她原本因冬日油腻膳食有些不适的肠胃也舒服了，一小碟橘皮蜜饯因此很快就见了底。上官太后午饭后本就有些困乏，又在李嬷嬷这里吃了不少甜品糖水，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她与李嬷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居然睡着了。李嬷嬷看着比鱼雁还小几个月的上官太后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年轻女孩一脸沧桑，即使睡着了也眉头紧锁，真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宫里是怎么挺过来的。李嬷嬷收拾完案几上的杯盘碗碟后给地龙里添了些木柴，她确认上官太后睡着后才拿出一床锦被裹住卧榻上的睡美人，趁着上官太后熟睡，又到园中剪了几大枝花朵较为繁密的腊梅装在瓶中。这个小院子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到访了，鱼雁入宫后只有李嬷嬷一个人住在这里，此时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上官太后来时留下的一串脚印很快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房间里熬制糖水的甜蜜果香还是李嬷嬷这样和蔼可亲老妇人守着的缘故，上官太后已经多年没像今天这样酣畅的睡上一觉，她醒时天已近夜，向李嬷嬷道谢后才抱着腊梅回到厢房。

霍成君开春后就从大司马府出嫁了，许平君不想破坏新人的兴致，提前几天搬到了里巷的许府暂避。霍成君本就生得貌美，成亲之日更是美艳动人，到刘宅赴宴的张彭祖对霍成君垂涎三尺，忍不住向张安世抱怨：“我现在一个媳妇没捞着，刘病已连娶两个了，上官太后那样的大美人真是白瞎了眼，看上刘病已那个丑东西，我哪一点不比刘病已强？” 张彭祖喜欢在烟花柳巷厮混坏了名声，没有贵族女子愿意下嫁，张安世见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心只想着女人，只得将自己房里的一个丫头送上门供其使唤。

刘病已与上官太后完婚后虽觉有愧于许平君，但木已成舟，与霍成君宛若新婚的小夫妻般开心的成为了一家人。高皇后不放心长乐宫的太子，又得知许平君为了避开霍成君住到了许府，于是让许平君入宫照顾太子与刘奭，每十日留在宫中七日，剩余的三日则可还家，俸禄由椒房殿支付。许平君在许府已经住了大半个月，她爽快的答应了高皇后，进宫前回家收拾行李时与刘病已知会了去向。刘病已知道许平君故意躲着自己，于是挽留她：“为夫可以养活家人，不需要夫人进宫受累的。”许平君淡淡的说：“我进宫是为了照顾奭儿，奭儿在宫中没有人照应会很可怜的，再说良娣也是我的侄女，我去照顾那些孩子最合适。”刘病已坐在床头有些难过的说：“夫人心中定是不快才会如此决绝的抛下为夫。”许平君虽然确实因霍成君耿耿于怀，可刘病已毕竟没做错任何事，她安慰刘病已：“为妻每十日有三日的假，到时候会回家与夫君团聚。夫君一定要与霍成君好好相处，以免让为妻为难，若是早日让霍成君生下一男半女也是为我分忧。”刘病已见许平君如此贤惠，从袖中掏出一只和田玉镯戴在许平君腕间：“这只玉镯是丁灵国使者送来的贺礼，本是送给霍成君的，但我觉得你更配。”许平君拒绝到：“既是卫家人送给霍成君的，你就不应该送给我，我本不稀罕这些东西。”“你不知道这玉镯有多么金贵！价值连城也毫不夸张。我说给你就是你的，千万不要随便拿下来。”许平君这才任由刘病已将玉镯戴在自己腕间，这只和田玉手镯如羊脂一样洁白莹润，可见确是难有价无市的稀罕物。刘病已见许平君喜欢，继续说：“舅爷他们对你有偏见，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夫妻一心就好了，霍成君在为夫心中永远比不上夫人。”得知刘病已与卫律等人依旧有来往，许平君忧心忡忡的说：“夫君娶霍成君为妻时就为人诟病，若是与匈奴人来往之事再被旁人得知，定会招致祸端。”“夫人大可放心，只要霍光与皇帝信任我，其他人无法构成威胁，娶霍成君也有好处，至少别人不敢轻易上门找事了。”

霍成君在许平君离家时面带喜色的递上一封信：“长乐宫的伍女史曾是我的贴身女史，她看了信一定会尽力帮助姐姐的。”许平君接过信后语重心长的劝霍成君：“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妹妹在家时切记与夫君要互相谦让，身为人妇就要为家里排忧解难，再不能由着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霍成君还没被旁人这样训过话，这次从许平君手中分走了夫婿心中有愧，同时又看在刘病已的面上佯装顺从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