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菩提子啊！”那天，我们在新都锦门闲逛时，突然看见光洁的石板地上有一颗丑陋的、满是皱纹的果子，顿觉似曾相识。

顺手捡起来，剥开后，一颗油亮亮的珠子呈现在了我的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我猛然想起来，立即对身边的李老师、东海和小刘说，“也是传说中的佛珠！”

老实说，对菩提子我是有深厚的感情的。记得故乡的老屋背后，除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外，还有一棵高大、枝叶繁茂的菩提树。

每到菩提果成熟的季节，经常能在我家的后阳沟里捡到掉落的果实。当时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只是捡来装在口袋里当玩具。而母亲则把菩提果的外壳收集起来洗衣服，当肥皂用。

“你那两颗菩提子米米是干啥的？”在我的记忆中，老家的人每当批评别人的眼睛看不见该看的东西时，就用这句话来讽刺人。

可见，菩提子在人们的心中是美丽的，可以把它比喻成人的眼睛。记得《老残游记》第二回中，形容少女的眼睛是“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黑水银我没见过，但少女黑亮如菩提子的眼睛，确实令人怦然心动。

黑色的菩提子，如钢琴的黑键，油亮油亮的，很养眼，握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轻轻揉搓时似乎有一种纯钢的质感。对我来说，菩提子还是一种怀念。

小时候，我常常看见双目失明的外婆，在没人和她聊天时，捏着一串菩提子，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打发寂寞的时光。

而今，我已年近九旬的母亲，每天也捏着一串菩提子，坐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当她发现我在好奇地看她时，就朝我慈祥地一笑道：“打发时间！”我想，等我老了，也整一串菩提子来捏在手上，背诵着《花间集绝好词笺》，打发余生。

在我的认知里，经过岁月与文化长河的浸泡，菩提子的意义已超过了它作为果实和种子本身的意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让多少人迷途知返，回归本性。思及于此，我顺手又捡了几颗菩提子。

小刘也跟着我捡起了菩提子，并跟李老师说，这个东西太好玩了，改天她还要去捡。果然，之后小刘又去了锦门，一下子捡了四十多颗菩提子。

她把它们串起来，给东海戴在手上，俨然就是一个雅致的文玩把件。小刘是个美女，也是个摄影艺术家，更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受她的影响，我们几个朋友再次相约到锦门，同寻菩提子，一下就捡了一百多颗。我们计划着把这些菩提子都串成手串，一人一个戴起，憧憬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起某地旅游时，大家伙儿猛然地把手腕一齐亮出来——我的天，那一定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不知道是谁，在成都之北这个叫“锦门”的地方种上了菩提树——正当我沉醉在对菩提子的美好遐想之中时，知识渊博的东海突然说，这种东西不是菩提子，是圆皂角，又叫无患子，果皮可以当肥皂用，洗头或者洗衣服。可在我的心中，手中这黑亮亮的种子就是菩提子，是我的菩提子。

我想，我之所以愿意再来锦门捡菩提子，不是因为它值钱或者好看，而是在捡一种心情、一种文化、一种回忆，一种物外的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