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是构成生物有机体所必需的大量元素之一。硫原子最外层有6个电子(e-)，它们能以多种方式成键，进而形成单质或多种化合价，比如-2、0、+2、+4和+6价。常见的还原性硫化物包括H2S、硫化物、硫代硫酸盐(S2O32-)和亚硫酸盐(SO32-)等。微生物参与的生物地球化学硫循环包括硫氧化和硫还原两个过程[1]，本文将阐述细菌参与的硫氧化过程。硫氧化菌(Sulfur-oxidizing bacteria，SOB)通过氧化单质硫或还原性硫化物产生能量或者参与光合作用[1]。目前，多个类群的SOB已被分离和鉴定。这些SOB能够在不同温度、pH和氧气浓度等条件下进行硫氧化，暗示SOB可能存在多种酶和硫氧化途径[2]。为了获得更加清晰的认识和理解，本文对硫氧化菌的种类及其硫氧化途径的研究进行了综述。

SOB是指将低价态的还原性硫化物或单质硫完全氧化为硫酸盐(SO42-)或部分氧化为更高价态的硫化物的类群。目前研究表明：SOB不但种类多样，而且分布广泛，在海洋、热液口、冷泉、土壤、河流和湖泊等多种环境都有发现[2]。本部分将重点介绍4类研究较为深入的SOB，依次为绿硫细菌、紫硫细菌、紫色非硫细菌和无色硫细菌(图 1和表 1)。其他类群SOB不再详述，比如Firmicutes中的Alicyclobacillus spp.、绿色非硫细菌中的Chloroflexus aurantiacus和Aquificae中的Sulfurihydrogenibium spp.等。

绿硫细菌(Green sulfur bacteria，GSB)主要是指隶属于Chlorobi门Chlorobia纲Chlorobiales目Chlorobiaceae科的Chlorobaculum、Chlorobium、Chloroherpeton和Prosthecochloris等属的菌株[3]。而最近确定的Chlorobi门Ignavibacteriales目Ignavibacteriaceae科的Ignavibacterium album和Melioribacter roseus两个新类群虽然也属于GSB，但它们均没有硫氧化能力。GSB属于厌氧菌，能够厌氧氧化单质硫和H2S，少数菌株可以厌氧氧化S2O32-[2]。GSB硫化物氧化生成胞外单质硫。Gregersen等发现GSB中许多硫氧化基因是通过水平转移从其他类群中获得的[4]。

紫硫细菌(Purple sulfur bacteria，PSB)主要是指隶属于Gammaproteobacteria纲Chromatiales目中的Chromatiaceae科和Ectothiorhodospiraceae科的菌株[2]。这两个科的代谢中间物单质硫的贮存部位不同，前者在周质空间，后者在细胞外[2]；而且，周质空间的单质硫存在蛋白包囊，但细胞外单质硫没有。这两个科中硫氧化研究最为详细的代表分别是Allochromatium vinosum DSM 180T[5]和Thioalkalivibrio属中的菌株[6]。

紫色非硫细菌(Purple nonsulfur bacteria，PNSB)主要包括Alphaproteobacteria纲中的Rhodospirillaceae、Acetobacteraceae、Rhodobacteraceae、Bradyrhizobiaceae和Hyphomicrobiaceae等科的菌株和Betaproteobacteria纲(比如Rhodocyclus和Rhodoferax)的菌株[2]。大多数PNSB硫化物氧化的终产物是SO42-，但是少数菌是单质硫。虽然PNSB耐受硫化物能力有差异，但总体而言，PNSB耐受硫化物的浓度比GSB和PSB更低。同时，与GSB和PSB相比，PNSB能够在好氧和微氧条件下进行硫氧化。因此，PNSB的分布更广泛。

无色硫细菌(Colorless sulfur bacteria，CSB)主要是指Betaproteobacteria、Gammaproteobacteria、Epsilonproteobacteria和少数Alphaproteobacteria纲的菌株[7]。比较常见的属是Paracoccus、Thiobacillus、Acidithiobacillus、Thiomicrospira和Thioalkalimicrobium等。CSB是因其缺少光合色素而得名。最近研究表明，CSB的硫氧化能力和途径与其分类地位没有相关性。与上述三类SOB相比，大多数CSB是在好氧条件下进行硫氧化，少数可以在微氧或厌氧条件下进行硫氧化。

硫元素具有多个化合价，不同的还原性硫化物和单质硫存在不同的氧化途径[8]。下文将重点介绍硫化物、单质硫、硫代硫酸盐和亚硫酸盐等氧化途径。

硫化物氧化是指把HS-/S2-氧化成聚硫化物，而后形成单质硫的过程，通常发生在几乎所有GSB、PSB和大多数PNSB、CSB中。如图 2所示，这个过程通常涉及两种酶，Sulfide:quinone reductase (Sqr)和Flavocytochrome c sulfide dehydrogenase (Fcc)[8]。目前鉴定的Sqr均是膜结合单亚基黄素蛋白，根据其结构差异可划分为6种类型[4]。同一菌株中可以存在多种类型的Sqr。比如，Chlorobaculum tepidum TLS存在3种功能相异的Sqr[9]。而Fcc通常以可溶周质蛋白或者膜结合蛋白两种形式存在。Fcc由大亚基黄素蛋白FccB和小亚基血红素蛋白FccA组成[8]。在硫化物氧化过程中，Sqr将产生的e-通过它的辅因子FDA传递至醌池；Fcc则把e-传递给细胞色素c。在C. tepidum TLS中，Sqr和Fcc分别对高浓度和低浓度的硫化物具有高亲和性，因此它们在这两种情况下分别发挥作用[9]。但是，目前关于聚硫化物是如何形成单质硫；不同类型的单质硫是如何形成的和细胞内或周质空间产生的单质硫是如何被分泌到细胞外等问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单质硫氧化是指把单质硫氧化为SO32-的过程，通常发生在几乎所有GSB、PSB和一些PNSB、CSB中。单质硫通常来自于环境中存在或者人工添加的外源单质硫和硫化物氧化产生的内源单质硫。目前，它包括Dsr (Reverse dissimilatory sulfite reduction，Dsr)和Hdr (Heterodisulide reductases-like，Hdr)两种途径(图 2)。

Dsr途径涉及到许多反向异化亚硫酸盐还原酶。Dahl课题组对A. vinosum DSM 180T的Dsr途径进行了详细的研究[11]。A. vinosum DSM 180T存在一个基于Cys-SSH的硫传递系统，它将单质硫中的硫原子依次通过蛋白Rhd、TusA、DsrEFH和DsrC转移至亚硫酸盐还原酶的活性位点，进而被氧化为SO32-[10]。在这个过程中，低分子量的有机过硫化物(比如谷氨酰胺过硫化物)被认为是将周质空间的硫转移至细胞质的载体[12]，但是这些载体是如何产生的和是否有酶参与载体产生的过程等问题还不清楚。蛋白Rhd催化谷胱甘肽过硫化物中的硫转移到Cys残基上。蛋白TusA接受来自于Rhd蛋白的硫原子。在A. vinosum DSM 180T中，与蛋白TusA相互作用的复合体是DsrEFH，它是1个α2β2γ2结构的六聚体[13]。随后，硫通过DsrEFH复合体转移给蛋白DsrC。蛋白DsrC属于DsrC/TusE/RpsA超家族，包含2个保守的氧化还原活性Cys：CysA和CysB[14]。蛋白DsrC的2个活性Cys与接受到的硫原子在膜结合蛋白复合体DsrMKJOP的催化下形成1个三硫过氧化物，最后在DsrAB蛋白的催化下产生SO32-[15]。

Hdr途径存在于Aquifex aeolicus VF5[16]和Ectothiorhodospiraceae科[8]等的菌株。在Aquifex aeolicus VF5中，硫原子在蛋白Rhd和TusA间的转移与Dsr途径一致。随后，其在Hdr复合体的作用下，生成SO32-。Hdr复合体是1个膜结合蛋白，至少包含5个亚基[16]。最新研究表明，编码包含硫辛酰基结构域的蛋白LbpA在Hdr途径中也可能发挥重要功能[17]。但是，目前建立的Hdr途径仍需更多的研究来完善。另外，在Dsr和Hdr的途径中，SOB是如何结合、活化和吸收单质硫等问题也有待于研究。

硫代硫酸盐氧化是指把S2O32-氧化为S4O62-或SO42-的过程，通常发生在大多数PNSB、CSB和少数GSB、PSB中。SOB存在2种S2O32-氧化途径(图 3)：(1)酸性条件下，2S2O32-被氧化为S4O62-；(2)碱性和中性条件下，S2O32-被氧化为SO42-[8]。在A. vinosum DSM 180T[18]和Thiomicrospira thermophila EPR85[19]中，2种途径共存。

第1种途径是由蛋白TsdA (Thiosulfate dehydrogenase，Tsd)氧化2S2O32-生成S4O62-和2e-(图 3)。在A. vinosum DSM 180T中，蛋白TsdA是一个27.2 kDa含2个血红素的细胞色素c型的硫代硫酸盐脱氢酶[22]。在不同SOB中，2e-的受体不尽相同。在Thiomonas intermedia K12和Pseudomonas stutzeri A1501，蛋白TsdB被认为是e-受体[18]。在PSB中，铁硫蛋白HiPIP具有+350 mV氧化还原电位，据此推测它可能是TsdA的e-受体[8]。因此，这个途径中e-传递途径有待确认。

第2种氧化途径发生在周质空间中，S2O32-在完整Sox多酶复合体的作用下被彻底氧化生成SO42- (比如Paracoccus pantotrophus GB17) (图 3)；或者在缺少SoxCD的多酶复合体的作用下被不完全氧化生成单质硫(比如A. vinosum DSM 180T) (图 3)，然后如3.2所述，单质硫被进一步氧化为SO32- (图 2)。

Friedrich课题组的研究表明，P. pantotrophus GB17包含完整的Sox多酶复合体编码基因(soxRSVWXYZABCDEFGH)，其中蛋白SoxXA、SoxYZ、SoxCD和SoxB构成了Sox多酶复合体的核心[1]。SoxXA复合体是由单血红素c型细胞色素SoxX和双血红素c型细胞色素SoxA组成，功能是催化S2O32-结合至SoxY蛋白的Cys138的巯基上。SoxYZ复合体是载体，SoxY蛋白的Cys138结合的硫依次与SoxXA、SoxCD和SoxB相互作用，最终被氧化为SO42-。SoxCD是包含钼辅因子的细胞色素复合体，催化6e-转移，氧化Cys-S-S-至硫砜氧化态，进而产生-Cys-S-SO32-，因此，SoxCD行使硫脱氢酶功能。SoxB蛋白是5′段包含锌核苷酸酶的同系物，催化-Cys-S-SO32-水解产生SO42-，同时释放SoxYZ，行使硫酸盐硫酯酶功能。SoxR是ArsR家族结合DNA的阻遏蛋白[23]。硫氧化蛋白SoxS是膜蛋白SoxV氧化还原伴侣[24]。膜蛋白SoxV包括六通道形成跨膜螺旋和两个在内侧相对的Cys，进而形成蛋白质二硫键来运输还原性物质。SoxW是成熟后包含166个氨基酸的周质硫氧还蛋白。P. pantotrophus GB17的多酶复合体需要SoxV发挥功能。核黄素蛋白SoxF可能激活SoxYZ复合体[25]。

Sox多酶复合体介导的S2O32-氧化过程如下：S2O32-中的硫原子首先与SoxYZ中SoxY亚基位于C端的Cys共价结合；然后，SoxXA催化SoxY中的Cys与S2O32-中的硫原子形成二硫化物，进而在SoxB的催化下释放SO42-；随后，SoxY结合的硫烷在SoxCD复合体的催化下形成硫砜；最后再在SoxB的催化下释放SO42-。因此，这个过程共释放2SO42-，产生8e-。如上所述，在Sox多酶复合体缺少SoxCD的情况时，S2O32-氧化过程会产生中间代谢物单质硫。目前推测：SoxY结合的硫烷在周质中以一种未知的机制形成单质硫。在此过程中，SoxL蛋白可能参与了SoxCD的循环[26]。

亚硫酸盐氧化是指SO32-在相应酶的作用下被氧化成SO42-。SO32-氧化包括由含钼因子亚硫酸盐氧化蛋白介导的直接途径和依赖腺苷酰硫酸(Adenosine-5-phosphosulfate，APS)的间接途径(图 4)。许多β-和γ-变形菌、绿硫细菌和G+菌中同时存在这两种途径。

直接途径中催化SO32-氧化的酶或复合体目前包括三种，即位于周质空间的SorAB (SorT)、SoxCD和位于细胞质中的SoeABC (图 4)。在Starkeya novella DSMZ 506T的SorAB复合体中，SorA亚基存在一个钼辅因子；SorB小亚基存在一个c522类型的血红素结合结构域[30]。在Campylobacter jejuni NCTC 11168中，类似的SorAB复合体也被鉴定[31]。而在Thermus thermophilus AT62，单独存在SorA被称为SorT[32]。包含钼辅因子和血红素的SoxCD复合体类似于SorAB，但SoxCD复合体介导的是6e-的反应，而SorAB复合体介导的是2e-的反应[29](图 4)。有研究表明，SoxCD复合体并不是SO32-氧化所必需的[33-34]。因此，SoxCD复合体介导SO32-氧化的途径目前存在争议，需要进一步研究。SoeABC复合体氧化SO32-的途径首先是在Ruegeria pomeroyi DSS-3中确定。这个复合体属于FeS钼家族，包含一个NrfD/PsrC类型的膜结合亚基SoeC[35]。A. vinosum DSM 180T的SoeABC复合体也包括3个亚基：包含钼和N端Fe4S4簇的SoeA亚基，结合4个Fe4S4簇的SoeB亚基，以及包括8个跨膜螺旋的膜蛋白SoeC亚基[27]。由于SoeAB蛋白没有TAT信号肽，因此，细胞质中的SoeAB被认为是与膜结合蛋白SoeC组成复合体，然后催化氧化SO32-(图 4)。另外，在A. vinosum DSM 180T利用SoeABC复合体氧化SO32-的过程中，SoxYZ复合体是必需的[27]，但它们的作用细节有待于进一步确认。

许多GSB和PSB使用APS间接途径在细胞质氧化SO32-。在这个途径中，SO32-和腺苷单磷酸(Adenosine 5'-monophosphate，AMP)在AprABM复合体的作用下生成APS和2e-；随后，APS在腺苷磷酸硫酰酶(Sulfate adenylate transferase，Sat)的作用下生成SO42- (图 4)，而产生的e-通过包含5个跨膜螺旋膜结合蛋白AprM[36]或者QmoABC复合体进入电子传递链[37]。

综述SOB种类及其硫氧化途径研究不但有助于全面认识和理解硫元素生物地球化学循环，而且为SOB在农业、环境工程和冶金工业等领域的应用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38]。尽管如此，后续的研究仍需要重点关注3个方面。(1)硫氧化菌株资源需深入挖掘。自然界存在大量的SOB，但是，目前鉴定的SOB集中在上述四个类群。因此，我们需要利用各种方法来丰富SOB资源。目前，本课题组已从多种海洋生境(近海、深远海和热液区等)和多种样品(海水、沉积物、热液羽流和烟囱等)分离鉴定了众多SOB[39]，包括许多新种[40]。同时，我们和Meier等采用免培养方法分别发现Sulfurimonas、Sulfurovum、Desulfobulbus、Arcobacter和Thiomicrospira等是热液区SOB的优势类群[41-42]。这表明海洋环境存在着大量新颖的SOB。因此，我们需要加大海洋环境(尤其是热液区)SOB资源的挖掘。同时，更多SOB的获得也将有助于发现新的硫氧化基因、酶类或途径等。(2)已建立的硫氧化途径需要重新认识。前些年，由于实验方法限制和认识的局限，对硫氧化途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随着各种组学方法的出现为重新认识硫氧化的途径提供了好的机遇。比如，本课题组对热液区分离的Thiomicrospira sp. S5的硫氧化途径的研究表明，该菌在利用Sox多酶复合体系的同时，可能还存在新的细胞内硫氧化途径。同时，Grabarczyk等通过一系列生化试验确认，在Sox多酶复合体参与的硫氧化过程中，SoxYZ-S才是S2O32-的载体，而不是SoxYZ[20]。(3)硫氧化调控机制研究需要加强。目前，细菌硫氧化途径的框架已基本建立，但是硫氧化的调控机制研究却很少。林建群课题组最近发现，在Acidithiobacillus caldus MTH-04中，σ45依赖性的双组分系统调控Sox系统[43]；而双组分系统RsrS-RsrR调控S2O32-生成S4O62-的氧化途径[44]；在Rhodobacter capsulatus BP503中，调控蛋白SqrR调控Sqr表达[45]。这些研究为后续探索硫氧化调控机制提供了很好的参考。本课题组也将重点关注热液环境来源SOB的硫氧化调控机制。我们发现Thiomicrosipa sp. S5在不同氧气浓度和pH等条件下，氧化S2O32-产生胞外单质硫的特性不同。但是，这些差异具体是由哪些基因调控则有待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