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谈话录》中的人道主义眼光是与歌德的艺术眼光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当 歌德强调文学艺术的崇高目的时，是想叫人们充分注意到文学艺术对于丰富、净化和 提升人的精神境界，提高人的智慧的重要作用，而不是指那些直接的功利性目的（包 括政治的目的）。在歌德的心目中，政治是政治家的事情。他说:“政治方面的马虎敷 衍会造成千百万人的灾难。”（1832年3月11 H以后几天的谈话）歌德曾经当过魏玛 公国的臣僚，但他终究是睿智的艺术家，在他与政界高层打交道时，深感作家与政治 相冲突的痛苦，他坚决主张不要把艺术与政治混为一谈，更不要叫艺术陷入政治的旋 涡与党争。当然，歌德并非不关心政治，也不是对历史和社会问题缺乏是非感。歌德 深知文学艺术有其自身的特殊的本质与规律。歌德认为，艺术创造活动是“纯人力” 之事，绝非“天设”与“神授”,但亦非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得好的。歌德相信“天赋”，认 为这是艺术创造活动不可或缺的条件。由此，歌德提出了“精灵”说，用来解释一些大 艺术家为何能够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艺术境界。歌德说:“在文学艺术创作中，在一 切用理智和理性无法解明的事件里，精灵显得特别突出。”“精灵只显现于完全积极的 活动力中。’’（1831年3月2日的谈话）歌德的这些言论非常值得我们好好品味。当 歌德强调“精灵”与“积极的活动力”的必然联系时，其实是试图强调“天才”只有在积 极的创造活动中方能发挥作用，消极懒惰是等不来“天才”的。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当 艾克曼问他是否可以把这种发挥奇效的“精灵”纳入“神”的概念时，歌德的回答是否 定的。这说明，歌德只是在解释艺术家在酝酿成熟的艺术“喷发”中那种近似“魔力” 的创造性这一语境中，来使用“精灵”这一概念的，而不是在宣扬纯粹主观的“天才”或 神秘的“神授”。歌德旨在强调艺术家身上那种难以用理智和理性的语言来说清楚的 创造性。缺少了这种创造性，只能成为靠艺术之外其他因素来包装的“伪艺术家”。 歌德试图告诫人们，真正的艺术家一定要在新闻媒体制造的那种低劣的“半瓶子醋文 化”的表面热闹的批评浪潮中保持自己的沉默和孤立，千万不能陷入这“公众的托 盘”。在他看来，这种违背了艺术规律的所谓“大众批评”，正是扼杀真正创作才华的 “妖氛”和“毒液”。此外，歌德还不忘提醒人们重视文化的传承，即继承传统而又超越 之。他极其崇拜莎士比亚，但他又认为不能叫文学传统室息了自己的创造活力。于 是，他有了一个生动的比喻：“莎士比亚给我们的是用银盘装的金苹果。我们通过学 习他的作品得到了他的银盘，但是我们装入银盘的只是土豆，这太糟糕了！”（ 1825年 12月25日的谈话）

眷智的艺术家歌德渴望德国人能够打开眼界，观察外面的精彩世界，而不要蜷缩 在狭小的天地里，做一只井底之蛙。在他看来，艺术是不受国界和民族的限制的。艺 术可以超越国界，超越民族。《歌德谈话录》中，这“世界的眼光”是歌德的智慧的体 现。歌德认为，人类的共同性远远多于他们的特殊性。当时，许多西方人把中国看成 一个神秘、奇特的民族，似乎是“另类”之人.而歌德却说，“中国人在思想、行为和情感 方面几乎和我们一样，使我们很快感到他们是我们的同类人”（ 1827年1月31曰的 谈话）。在歌德看来，人类最重要的区分不在地区、人种与民族.而在“文明”与“野 蛮”。一般说来，“在文化水平最低的地方，民族仇恨最强烈”。歌德认为，文化水平应 当达到这样一种高度：“民族仇恨完全消失，人们在某种程度上站在超民族的地位，把 邻国人民的哀乐看成自己的哀乐。”（1830年3月14日的谈话）正是基于这一思想， 歌德深信“诗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善、高尚和美是超地区和超国度的”。因此， 他说：“我们德国人如果不跳出我们周围环境的小圈子朝外面看一看，我们就会陷入 这种书呆子气的自高自大。所以我喜欢周游世界，了解其他民族的情况，我也劝每个 人都这么办。民族文学现在算不了什么，世界文学的时代已快来临了。”（1827年1 月31日的谈话）所谓“世界文学”，并非指用“世界语”创作的文学，而是指具有人类共 同的精神旨趣.追求人类共同的精神价值建构的民族文学。歌德的世界的眼光陚予 了他惊人的洞见力。他对巴拿马运河、苏伊士运河的预想竟然后来都成为了事实。

品读《歌德谈话录》.我们可以感受到智慧之光射入我们的心灵。人道主义精神、 艺术独立精神和克服了民族主义狭隘性的世界的眼光，可以丨上我们更好地审视我们 今天的艺术.审视我们今天的艺术观念。歌德的文艺观对于我们而言，是具有鲜明的 当代意义的。

歌德（1749—1832)

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和作家，18世纪德国文学“狂飙突进 运动”的代表人物之一.对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和整个欧洲浪漫主义文学的发展都有深 远的影响。后来.歌德的创作逐渐摆脱了“狂飙突进运动”的激进的特点，回归到“高 贵的单纯，宁静的伟大”的古典风格之中。他的代表作，如《少年维特的烦恼》、《威 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威廉•麦斯特的漫游时代》等，对后世作家影响很大。《浮 士德》是歌德最负盛名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歌德表达了对人的力量、智慧的赞美， 表达了积极进取、热爱生活、不断探索的精神。歌德的创作对郭沫若、田汉、宗白华等 中国现代作家有深远的影响。

18世纪70年代发生在德国的一次声势浩大的全国性文学运 动。该运动因当时的作家克林格尔的同名剧本而得名。狂飙突进运动是德国启蒙运 动的继续和发展，它在反封建和强调文学的民族性方面比启蒙时期更向前跨进了一 大步，标志着德国民族意识有了更进一步的觉醒。这一流派的作家从本民族历史中 寻找题材，发扬民族风格。为了摆脱封建束缚，他们崇尚感情，要求自由和个性解放， 并且在艺术创作中追求狂热的、激烈的浪漫主义风格。他们拥护法国作家卢梭的“回 到自然”的口号，歌颂理想化的自然，欣赏淳朴的民风。特别是卢梭的小说《新爱洛依丝》对他们的创作有很大的影响。狂飙突进运动中的作家大都是充满激情的文学青 年，富有狂热的幻想，将激情与感伤的浪漫主义气息融为一体。狂飙突进运动的代表 性人物有青年时期的歌德、赫尔德尔和席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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