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已是浮萍客，一朝来兮一朝往。

       崩坏三的玩家对符华的印象，大约是从她作为圣芙蕾雅学园的班长开始的。数年间，这一形象在游戏编剧们的塑造下逐渐变得高大起来，符华成了神州的守护者，成为了上一纪元对抗崩坏的融合战士，还是这个世代文明的教化人。横贯五万年的历史，多重身份和丰富的经历使得符华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整个崩坏三故事中最具历史厚重感的一个人物。但无论是融合战士、神州守护者还是文明教化人，都是代表着“后来”，是她同崩坏对抗的人生。而从主线剧情的第二十章开始，符华的过去也终于真正的被揭开。当那一段从羽渡尘的羽毛中被我们窥见的五万年前的故事得以展开，当那个还处在少年时期并企盼着人生愿景的“华”呈现在观众的面前时，嗟惋之情油然而生。

       崩坏三的主要角色们，似乎都有一段不那么美好的过往，瓦尔特·杨、奥托·、琪亚娜、芽衣、布诺妮娅…华也是如此。父亲遭遇死士袭击，家道中落，自己即将踏上去远方求学的旅途，这决不是一个称得上美好的少年时期，甚至颇有些现实主义色彩。

       少年时期的华，已经与矛盾紧紧地绑在一起。对于父亲，她是矛盾的，华的父亲，有着老一辈人的固执和传统父系社会造就的大男子主义，他是那种会嘴里念叨着“不用担心我，忙你的去吧。”一边又积极规划子女未来的传统老父亲。对于性格内敛的华来说，父爱是沉重的，这种不那么强硬却又非常诚恳的态度往往更容易给人压力，倘若华按照父亲为自己规划的道路前进，就应该继承武馆，还会在父亲的安排下结婚生子，甚至会成为大龄剩女。如果没有崩坏的话，华的人生大概也就在这种平凡的日子中度过。

       如今的人们不容易体会到这种传统家庭下的氛围，但90后的一代，对这种感情的体会可谓深刻。父辈们总是迫切地为子女操心这样那样的事，子女却往往又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反驳却碍于情面和辈分，很多人都是这样走上了和父辈相似的道路，这也是造成阶级固化的原因之一。在传统家庭结构中，这从来不是新鲜事，特别是对那些作为独生子女并处于原生家庭中的孩子来说，从成长到事业到结婚，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深刻且固化的。

       华按照父亲的意见去另外的城市求学，初到大城市的经历可谓艰辛，华不仅手头拮据到需要盘算着一个月吃几次面，还因“老土”的打扮饱受着异样的眼光。当然我相信这种出现在十多年前偶像剧中的桥段即使在今天也仍然在不同城市的校园中真实地上演着，太阳底下无新事。但与偶像剧中悲惨女主的反抗不同，对于这样那样的遭遇，华是妥协的，面对轻视与非议，她既没有表现出豁达的“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心态，也没有奋起反抗的勇气，她就如江中浮萍，任雨打风吹。这一时期的华，自卑，内向，把自己包裹在壳中，完全是一个问题少女的样子，这与EVA中真嗣多少有些相似。

       自卑，迷茫这是很多人在少年时期都有的心态，造成这种心理的原因很多，但归根究底还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少年时期的心理问题同早期家庭中的痛苦经历有着密切关系，就比如《人间失格》中，男主叶藏的心理问题便来源于小时候在家族中所遭受的虐行和轻视。父辈的轻视，下人的施暴，使得他仿佛被戴上了镣铐，不断地否定自我，进而陷入到虚无之中，即使成年后，他也只是一边讨好众人一边苟且偷生。而同样，在崩坏三，因家庭原因造成了不可恢复的心理创伤的大有人在，奥托就是典型的例子，由于体弱而不被家族重视，自己在科学发明方面的天分在当时教派掌权的环境中得不到认同，这些遭遇促成了他日后的偏执与自负。

       所幸卡罗尔（原谅我实在记不起来那女生叫啥了）的出现帮助华暂时打开了心扉，华的生活也因此步上了正轨，女孩生性开朗，带着华做各种有趣的事情，华和其他同学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对于华来说，那大概是五万年间唯一称得上轻松的日子。尽管不得不承认这个桥段在今天显得老套了一些，但对于发惯了刀子的编剧来说，这也足以体现出他们的仁慈了。

       然而崩坏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剧，华的性格也决定了她未来必然还将遭受更多的坎坷境遇。当崩坏的降临在沧市，华也因此沦落街头。孤独与茫然如潮水袭来，如果说在此之前，华面临困惑尚且有家人可以依靠，那么在崩坏之后，她又能依靠谁呢？

       这个时期的华一直被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推过来推过去，却从不加以控诉和反抗，纵使她有良善之心，也无法被世界温柔以待，只能蜷缩着身子，任由雨打风吹。

       沧海市的流浪终于在与himeko的相识中结束，华也因此得到了久违的关怀和照顾。himeko是一位长官，更是一个朋友，与那位开朗的少女带来的自由和快乐不同，himeko和逐火之蛾能够让华更加理性地思考，这种亦师亦友的相处方式训练了华作为战士的意志，也增进了她与其他人的感情，但某种意义上说，军队的纪律性也强化了她原本思维中守旧的一面，并她束缚在了战士的身份之中，在这一点上，同为战士的幽兰黛尔则完全不一样。于是我们看到，在凯文击杀了受崩坏意志影响而化身成为律者的himeko后，华虽然心中有怨言，但也并未有其他反抗的举动。

       无论如何，对于华而言，himeko的死带来的影响是重大的，她成为了组织内其他战士眼中的异类，“魔女的同伴”，疏远和非议再次向她袭来，这一遭遇如同当初的校园生活，也使得华对组织产生了质疑。失去了良师益友后，华仍然决定留在战场上，此时的华，只为寻求一个答案，因此她已经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的转变也渐渐开始显现。在超变因子的实验过程中，成为弃子的华陷入绝境，也正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遵从自己的意志，直面这荒谬的现实。

       “在搞清楚她为何会变成律者之前，我还不能死！”

       这是华的第一次向他人的规则和命令发起反抗，有幸运也有遗憾。幸运的是她成功了，并因此成为了人类对抗崩坏的中流砥柱，遗憾的是，这份力量会在今后的人生中带给她一个接一个的悲剧。

       我们无法得知成为融合战士的华是如何面对MEI博士及组织内的其他人的，毫无疑问的是，间隙与分歧已经存在，但在崩坏危机的压力下，华还是将这些不满与质疑留在心中。在华的心里，MEI博士虽然不近人情，冷酷，甚至做人体实验来研究对抗崩坏的办法，但终究是领导着人类文明与崩坏抗争的领袖。也就是说这一时期，华其实是更偏向于结果正义的，这一观念在崩坏三早期故事中也有所体现，在《圣痕之谜》篇漫画中，面对阻止自己杀死被侵蚀的姬子的琪亚娜时，符华说“为了得到拯救世界的力量，就一定要背负上失去生命的诅咒，这是女武神的宿命。”也即为了维护多数人，牺牲少数人是必要的。尽管这部分漫画被删去了，但从后面的故事也能看出，逐火之蛾的人多少都受这种思想影响，MEI博士，凯文和苏都是如此。

       结果正义与程序正义也一直是崩坏三中的讨论对象，譬如逆熵与天命的理念冲突，本质上就是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的矛盾。逆熵要保全每一个人，因此选择用效率低下但对人无害的做法来对抗崩坏，天命则不在乎手段如何，只要能对抗崩坏，因此研究人工圣痕，以生命为代价让年纪轻轻的女武神们踏上战场。凯文更离谱，只要能灭了崩坏，搭上全人类也在所不惜。

       我们深知这种问题是无法讨论出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的，也不存在这方面的真理。因此在围绕这两种理念进行戏剧建构与冲突设置时，应该将重点放在冲突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从普通少女到融合战士，华经历了种种。家庭和社会原因造成了她内敛，自卑的性格，朋友的帮助让她收获了短暂的宽慰与温暖，himeko训练了她战士的意志，逐火之蛾赋予了她拯救世人的力量和沉重的使命。华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其实，当我们看完华的一生会发现，她似乎总是在接受着别人的意志，执行着别人的命令，似乎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她相信命运，几乎不会反抗，在第二次崩坏中她也会对西琳发出“怪我时运不济，怪你命不该绝”的感慨。但她并非真的没有主见，没有信念，碌碌无为。在上个纪元，她追寻着himeko的身影，最终为自己创造了新生，成为了人类最强的战力之一；在这个世代，她坚守着与老友的诺言，独经神州千年，遍尝人间冷暖。她始终有自己坚持的事物和底线，在得到力量后她没有陷入对遭受利用的偏执，而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将这份力量用来对抗崩坏。在得知奥托的真实计划后，她会不顾自己的生死去对抗空之律者，阻止奥托。

       她只是无人可以言说，无人可以寄托，只是岁月太长，长到记忆已经盛放不下故人的面容；只是时光太短，短到当她在踏入冰冷的休眠舱准备迎接五万年的沉睡之时，回首向来处，无雨也无晴。

“Prometheus，你在听吗？”

“我在。”

“我还有多少时间？”

“万物休眠将在一小时二十七分后启动。”

她的思绪开始翻页…她从记忆中翻找出最初：在古老的东方小城里，在父亲的武馆中。年幼的她看着院中挥汗如雨的青年们…当崩坏来临以后，他们都消失了。

她又想起学园，想起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时的茫然无措，恐惧与自卑。然后，她想起了同学们，感到微微的喜悦。在那里，她头一次交到了年岁相当的好朋友…直到崩坏来临，抹平一切。就连那些友人们的模样，也渐渐地模糊，只剩下轻轻摇曳的影子。

她想起队长，那个将自己救出沧海市，给了她人生意义的女人。崩坏也带走了她。

“Prometheus，你在听吗？”

“我在。”

“时间？”

“万物休眠将在一小时十三分后启动。”

“我的一生，值得铭记的时间，到最后也只有短短十四分钟而已。”

她走进冷冻舱，看着舱门合上，那一层透明的玻璃将她与整个旧世界永久隔绝。

这是名为“华”的人生。

写在末尾的话：想要写关于崩坏三人物的文章也是一时兴起，但作为一个玩崩坏三才一年的玩家，对游戏故事及远古版本相关信息的了解并不多，所以如果要写那种完整介绍人物生平的内容，可能会受到诸多限制。我个人也并不善于钻研文字，自认文笔也很一般，只能简单地记述一下我自己的感受。

       关于符华这个角色，值得探讨的点很多，她与凯文，奥托，幽兰黛尔在很多方面都能够进行横向对比。我相信多数玩家都被她守卫神州的这种使命感和强大的力量所震撼，从我个人而言，我更关注她在崩坏三的故事中是如何慢慢变成“这样的符华”的。正如我在文中谈及的家庭啊岁月啊之类的因素，这些导致她成为了“符华”而不是“浮夸”的动因相当有意义，当然有些时候它们被有意或无意的淡化了，或者变成了某种标志性的“成见”。譬如谈到奥托的性格，我们首先会容易想到卡莲对他的影响，然后是家族，甚至是虚空万藏。但奥托的性格从来都不是固定的，不同时期他们性格的变化所受到的影响因素也有所不同，奥托薇拉呢？李素裳呢?幽兰黛尔呢？他们对奥托而言又有着怎样的影响，还有一些不那么明显的一笔带过的却又实实在在写出来了的，这些都是我想探讨的部分。

       我将本篇正文终止在上纪元完结，这也是标题不叫符华篇而叫华篇的原因。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如果要把本纪元华的经历也写进去并加以讨论，篇幅肯定会更长。由于我的排版非常老套，没有图片，文字上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为了防止读起来枯燥，就少写一点，而且我还可以偷懒嘛。之后的其他人物篇章我也会就人物的形象特点进行针对性的写作。

       下一期目前打算写瓦尔特，或许会将瓦尔特·杨和瓦尔特·乔伊斯结合在一块儿写。瓦尔特（两代都是）是整个崩坏三中我个人非常喜欢的角色，他承担了在崩坏三的宏大世界观下塑造道德观和意识形态的重任，具有很大的功能，而就故事性而言，两代瓦尔特的故事也兼具了沉重与轻松，对于整个崩坏三来说至关重要。（除去乔伊斯开后宫部分）

至于什么时候出，等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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