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杂志》2019年第120期

陈欣银;李丹;刘俊升;傅锐;刘世宏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市和农村在社会和经济发展上的差异不断扩大。大量的农村人口不断涌入城市务工，带来了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人口迁移。由于农民工身份带来的限制政策和户口的限制，如在城市中享受的医疗等方面的福利待遇有限、子女入学受限，以及住房昂贵却没有补贴等，大多数农民工父母（超过70%）会把孩子留在农村老家。这些父母中大多数只能在春节等法定假期间回家一两次，这就造成了长时间的亲子分离。因此留守儿童的适应已成为父母、教育专家和政府共同关注的问题。尽管这一问题很重要，但是关于父母外出务工对于农村留守儿童影响的系统性研究却很少。因此，有必要对中国留守儿童更广泛的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情况进行系统、全面的考察。

父母去城市务工使家庭功能发生显著的变化，从而影响儿童的健康发展。虽然这些父母通常努力通过各种方式与孩子保持联系，但是与父母分离以及缺乏定期与父母的直接互动可能对孩子的健康发展带来负面影响。与其他类型的家庭分离或破裂 (如父母离婚或死亡) 不同的是，这种由农村到城市的迁移通常是为了在城市寻求增加经济收入和谋求更好的发展。父母去城市务工会为家庭带来更多的收入，同时也能接触到城市的价值观和教育观念，这些都促使父母在儿童的教育和健康发展中投入更多。

父亲外出务工和母亲外出务工对儿童的发展产生的影响可能有所不同。中国传统家庭观念受到集体主义、孝道等儒家价值观的影响。中国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依然秉承“男主内女主外”的传统家庭观。父亲承担了外出赚钱养家的主要责任，而母亲则呆在家里料理家务和照顾孩子。 而在当今的中国，外出务工的不仅仅是父亲，越来越多的母亲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也开始去城市寻找发展机会，甚至有的家庭是父亲和母亲同时外出务工。那么父亲外出务工和母亲外出务工是否对儿童的发展产生不同的影响？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目前关于父母外出务工对儿童发展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农村留守儿童和非留守儿童的适应指标的对比上，鲜少有研究探讨其中的机制。如上所述，父母外出务工能够（1）增加家庭收入；（2）由于亲子分离，造成父母对孩子直接的指导和支持较少。一方面，家庭财政状况的改善能够使得家庭在儿童参与社会和学习活动中提供更多的投入，从而改善儿童在社会、学校和心理等方面的表现。另一方面，亲子分离会减少父母对孩子的支持，从而使得儿童产生各方面的适应不良。因此，本研究认为家庭收入和父母支持在父母外出务工和儿童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本研究旨在探讨（1）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的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的影响，以及（2）家庭收入和父母支持在上述关系中中介作用。被试取自安徽省的7个普通公立学校，共4429名4到7年级的学生（男生2229名，女生2200名，平均年龄12岁零1个月）。在这批学生中，有912名学生的父亲外出务工，641名学生的母亲外出务工。采用自我报告、同伴评价和教师评价等多种方式测量儿童的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的指标。运用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SEM)分析父亲外出务工与儿童适应指标之间的关系及家庭收入和父母支持在其中是否起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表明：（1）母亲外出务工显著正向预测儿童的社会能力和学业成绩，负向预测心理问题；父亲外出务工不能直接预测儿童的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母亲外出务工和家庭收入呈正相关，和母亲支持呈负相关；而父亲外出务工和家庭收入、母亲支持呈正相关。（2）性别差异的分析结果表明，女孩的社会和学校适应均好于男孩，但是心理问题比男孩多。父亲的受教育水平与儿童的社会能力和学业成就呈显著正相关，与学习问题呈显著负相关；而母亲的受教育水平只和儿童的社会能力呈显著正相关。（3）中介效应分别表明，母亲支持在父母外出务工与儿童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家庭收入在父母外出务工与儿童心理适应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在过去的30多年里，中国有数亿人从农村迁移到城市，但是大多数农民工父母都把孩子留在了农村。留守儿童的适应问题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本研究表明，父亲外出务工和母亲外出务工与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的社会、学校和心理适应之间的关系有所不同。母亲外出务工会直接影响到儿童的社会能力、学校适应和心理适应。作为家庭中的主要照料人，母亲外出务工会减少与儿童的亲密与支持，从而影响到儿童的健康发展。与母亲外出务工不同的是，父亲外出务工并不直接对儿童的适应产生影响，而是通过家庭收入和母亲的支持发挥作用。有趣的是，当父亲外出务工时，母亲的支持水平会更强，从而有助于儿童适应性的发展。这些发现有助于理解当代中国农村环境下留守儿童的各方面的发展。这些发现也有助于教育专家制定有效的方案和策略，如加强父母支持、合理安排家庭生活等，以帮助农村留守儿童得到更全面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