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来源于党人碑的熟人茶馆 ，作者dangrenbei

党人碑的熟人茶馆

宋史学渣眼里的中国革命史

来源：微信公众号“党人碑的熟人茶馆”（ID：dangrenbeigongzuoshi）

烈士陵园里的张甲洲（张进思）烈士像

1933年7月，一位叫张进思的年轻人，走进黑龙江富锦的黎明女中，担任“全科老师”。不管是数理化，还是语文、英语，缺啥课，他都能替代缺课的老师去讲。

张老师的到来，改变了高二女生刘向书的人生，几十年后，她还记得从北平来的这位大学生代课老师：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材、落落大方的气魄、神彩焕发的表情，加之那俊秀而方正的脸膛，非常引人注目。讲起课来，深入浅出，旁征博引，不但明白透彻，而且绘声绘色，使人听得津津有味。”

张甲洲（张进思）和刘向书的结婚照

所以这学期结束，张老师被男中挖墙脚走后，小刘同学怅然若失了好几天，直到本校有位叫金秀珍的女老师来找她，说给你介绍张老师“处对象”吧？这位19岁的姑娘，感到很突然，但并没有拒绝，因为她觉得能找这么个丈夫也不错，学点啥他都能教给。

第二年，小刘同学就和27岁的张老师结婚了，她觉得很幸福，张老师就像大哥哥，处处关心爱护她，让她时时都能感到幸福和快乐。

唯一感到奇怪的是一到晚上，家里总会来许多张老师的朋友，他们多是国内、省里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着体面而稳定的工作。这个朋友圈儿，她相当满意，就是总听到他家丈夫跟朋友们闲聊的话题，有点奇怪，这些话平日里可没人敢说！

哪些话呢？

“人为什么要活着，怎么活下去？是好死不如歹活着，还是歹活着不如好死？是被敌人随意奴役和杀害，还是起来反抗斗争？被敌人统治的日子不好过呀！没有国就没有家，我们不能当亡国奴。所谓‘满洲国’，早晚有一天，汉奸日本人一刀会。”

张甲洲烈士（前中）、张中孚烈士（前右二）和于天放（前左四）

虽然这些话说到小刘的心坎里，可她也怕啊！丈夫和这帮人，按照“满洲国”里日本人的章程，这可都是“国事犯”，掉脑袋的罪过。

此前的1936年冬，在安东（今辽宁丹东）、凤城、宽甸、岫岩、桓仁、庄河、通化等地展开了一个所谓的“思想大讨伐”。因为当时的安东是伪满安东省的省会，受害者又多是教育界人士，所以史称为“安东教育界惨案”。几乎所有的学校，什么省立通化师范学校、通化县立师范附属中学、女中和农中、安东林科中学，还有通化县教育局的各科老师和职员们，完全被日本人都抓空了。

不管男女，无论是怀孕的女教师，还是六十多岁的代课老师，都给戴上“颠覆王道乐土大满洲国”的国事犯帽子，受尽了所有的法西斯酷刑。不算无期和有期徒刑的，最后枪毙了通师前校长马骥北，时任校长佟儒，女中校长修禄，农中校长杨培伍和县教育股长马清川，还有数十人被折磨致死。

日军在中国东北杀害抗日志士

最惨的是通化县教育局局长邓士仁，日本人和汉奸用皮鞭子抽，灌凉水、灌汽油，吊起来打，手指甲都被拔掉，直到把人折磨死，然后尸体扔到山上喂了狼狗。还有被枪杀的安东林中校长秦有德，日本宪兵队为了撬开这位爱国教师的铁嘴钢牙，把人家九十多岁的老母亲，还有一家老小，妻子儿女，都抓进了监狱，当面给秦有德的小儿子灌辣椒水，殴打他家八岁的小姑娘。

如果说这还是远虑的话，近忧则是随着小夫妻俩孩子的出生，不速之客和奇怪来信越来越多。一位姓冯的先生，还有丈夫的同事，富锦县立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兼英语老师于先生来得最勤，据说他们都是进思的大学同学。解放后，刘向书才知道，他们分别是冯仲云和于天放，老抗联了。特别是老冯虽然后来走了，却经常来信，要求帮忙搞一些《康熙字典》、《儒林外史》、《红楼梦》等杂书。其实这都是他们的暗号，以欺骗邮政检查所里的日本特务，实际上搞的是收发报机和长短枪支。

为什么他们不怕死呢？

此时的张进思，已经担任了富锦县教育局的股长兼富锦县立第一中学的校长，而经常来家的那位李景荫先生，更是本县的大地主，原先的自卫团长，如今的警察署长。

解放后为张甲洲烈士移葬的群众

即便如此，刘向书仍然觉得跟张进思在一起很幸福，因为丈夫真的爱她，还支持她读书深造，出来工作当教员。

可幸福总是短暂的，结婚后第三年，1937年8月17日的晚上，张进思突然对妻子说：

“我们要走了，要去抗日救国，一定会胜利，祖国一定要解放。到那时，我们再团聚，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此去也有可能凶多吉少。如果你确实听到我牺牲了，那是你的灾难，也是你的光荣。你还年轻，真有那一天，就再找一个可心的人。”

半个月后，张进思老师牺牲在抗日战场上，时年30岁。张进思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张甲洲，曾任巴彦抗日游击队队长，他的政委，就是赵尚志烈士。我们今天见到的巴彦游击队照片，也就是赵尚志烈士生前唯一的照片，还是张进思老师夹在笔记本里，解放后被妻子整理遗物时发现的。

赵尚志烈士（前中）和张甲洲烈士（后中）

刘向书此后再没有改嫁，晚年她还在说：

“他太出类拔萃了，我这一生再不曾见过这样的人！”

1961年5月15日，中共富锦县委员会和富锦县人民委员会，为张进思老师立起来一块碑，碑文写着：

“进思同志，原名甲洲，别名平洋。一九零六年生于黑龙江省巴彦县。一九三零年参加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国工农红军三十六军军长等职。其在学生时代，为了反帝爱国，不顾个人安危，积极进行革命活动。“九·一八”事变，日寇侵入东北后，受党的委派，身负重任来富锦，籍教育工作为掩护进行革命活动。向青年进行抗日救国教育，使许多人倾向革命，投入反帝爱国斗争中来；同时又组织广大农民奋起抗日，严重打了日寇侵华的嚣张气焰。为革命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但不幸的是于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八日，由富锦转移去头道林子抗日根据地途中，被敌人发觉，身中枪弹，壮烈牺牲。这是我们党的重大损失。然而革命烈火越烧旺，千百万革命志士前仆后继，使烈士的遗志终于实现，祖国获得新生，永远摆脱帝国主义羁绊，社会主义即将建成。

进思同志：您为了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争取民族独立，为了共产主义事业而贡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实为无产阶级的坚强战士，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

您的精神成为鼓舞我们前进的动力，您的名字将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

原标题：《“如果你确实听到我牺牲了，那是你的灾难，也是你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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