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omen's Day·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想分享一些关于“她”力量的故事。

无论是驰骋绿茵场的足球小姐孙雯，还是乒坛左抽右杀一路闯关的女将曹燕华；无论是射击场气定神闲一举夺冠的陶璐娜，还是搏击泳池屡屡勇夺金牌的乐靖宜，以及重剑赛场上与剑融为一体英姿飒爽的仲维萍，她们不仅有着上海女性的内秀，还兼具东方女性敢于拼博、敢为人先的顽强性格。她们是上海女性的杰出代表，也为世界所瞩目。

《木兰双城——上海-巴塞罗那女运动员的故事》一书采用中西双语，通过对上海、巴塞罗那两地为社会创造巨大价值、为妇女交流牵线搭桥的职业女运动员的访谈，展现了两个城市体坛女将夺冠的艰辛和对上海、巴塞罗那的美好印象。

这些杰出女性，代表了21世纪全球化体系中参与世界和城市发展变革中不可忽视的“她”力量。

孙雯：迷上全情投入的感觉

文/王伟祯

孙雯，世界著名足球运动员。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在她和队友共同努力下，中国队进入决赛并获亚军。1999年第三届女子世界杯足球赛中，她以漂亮的7次进球成为最佳射手，并被评为最佳球员。在此次世界杯上，中国队获亚军。2000年悉尼奥运会上，孙雯荣获最佳射手。2000年12月，孙雯和美国名将米歇尔·阿科尔斯（Michelle Akers）被国际足联授予20世纪足球小姐（FIFA Women’s Player of the Century）称号。2019年8月，孙雯当选中国足协副主席。

人总是在寻求认可的过程中，从青涩走向成熟。上体校时，教练的认可在孙雯的心里播下了自信的种子；入国家队后，队友、同行的认可让她获得职业生涯的成功和巨大的幸福感；现在，周围的声音已不再重要，随心出发的她在新的领域中寻求自我认可。

天鹅也有丑小鸭的那刻

在很多人眼里，天赋是隐秘而难以捉摸的。

其实，不用刻意寻找，天赋会让你爱上它，并引领你的人生轨迹靠近它。

孙雯说：如果你发自内心地热爱，愿意不计得失地付出时间精力努力去做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往往是天赋所在。足球于她就是如此。

小学时，孙雯总是穿着白衬衫、卡其布裤子，脚蹬白色飞跃牌球鞋，一下课就拉着小伙伴们组织足球比赛。狭窄的走廊是赛场，走廊尽头的墙壁是球门，用废纸捏成一团的是足球，将球踢到墙壁上就算进球得分。虽然场地局促，每一场“比赛”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但她依然尽情地享受踢球的快乐。或许是踢球时的全神贯注，或许是进球时的欣喜若狂，班主任看她这么喜欢足球，便鼓励她参加小学生运动会。

运动会区预赛的足球女生组一共才两个队，她和朋友们轻轻松松地拿下了第一，顺利晋级去参加市里比赛。为了赛出好成绩，体育老师每周都给足球队的女生们开小灶，每次训练结束，每个孩子都能得到一杯麦乳精和两块饼干——这是区里给参赛小运动员们的营养补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同学中要是谁有一块巧克力都能让人羡慕半天。享受甜丝丝的麦乳精和松脆的饼干对这群孩子来说是最开心的时光。这份小小的犒劳，让辛苦的训练变成了一桩美事，以至孙雯现在仍对那份单纯简单的快乐念念不忘。

然而，市里的比赛不会像区预赛那样轻松了。不少小运动员曾在少体校受过规范训练，脚下的基本功与她们这群“非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第一场比赛，她们就以1∶8惨败，最后仅得了个倒数第二，而倒数第一是因缺席而退出比赛的队伍。随着比赛结束，这支小球队解散了，但孙雯的足球梦才刚刚开始——短暂的训练留下的美好记忆让她对足球更添一份好感，也更想亲近、了解这项运动。因此，小升初的时候，当体育老师对她说“既然这么爱运动，就去试试考体校”，她心动了。

出于好心，这位老师给她提了个建议：报名举重吧，这个项目冷门而且最容易出成绩。可她回答：“不，我是因为喜欢足球才去那里的，要报就报足球。”回家后，她把这个决定告诉父母，却迎来一盆冷水：练体育那么苦，成材率那么低，别去了。但她不以为然，非去一试不可。平时喜欢看足球比赛的父亲拗不过她，陪着她去体校参加考试。当天参加考试的有100多人，孙雯第一次发现有那么多女孩和她一样喜欢踢球。考试只能录取6个人。虽然动作不规范，但她总能神奇地得到射门机会，而且老队员示范的基本动作她能很快掌握，这个富有灵气的小姑娘一下子引起了教练的关注，被幸运地录取了。

孙雯是带着仰视的心情走进市体校的。一想到以前在比赛时赢自己十几个球的队员将和自己一起学习、训练，孙雯心中就会莫名地激动。

然而在体校最初的几年中，孙雯的表现就像一只丑小鸭。当时学校注重的是扎实的基本功，流行的是苏联模式的苦练。在体能训练中，她并不出挑。最让她头大的是围着操场五圈的2000米耐力跑。有一次进行3公里耐力跑时，最后一圈她是一边哭一边坚持下来的。更重要的是，由于接触正规训练时间较晚，在进体校的前几年，她那“野路子”的踢球动作和方式总是遭到嘲笑。“那时确实是技不如人嘛！”好脾气的她面对这些讪笑倒也坦然。

然而，队员中最不起眼的她却被教练发现了成为“天鹅” 的潜质。

一次，教练在给她们这些孩子开会时说：“你们不要笑她，可能最后出来的就是她了。” 教练看好她的原因恰恰就是“野路子”踢法：正因为接触机械的基本功训练较晚，她在和小伙伴玩球过程中创造性被很好地保护、发展起来，使她在球场上更灵活，得到更多射门机会。别人眼中的缺点，变成了另一种幸运。

“教练说这句话时是在宿舍里，他站在上下铺的床边。”记得那么清楚，可见这句话对孙雯确实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就像一束光照在她的身上，小小的认可成为一粒自信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用最擅长的技术获得认可

教练的预言果然应验了，1989年孙雯第一次入选上海队。这年她才十六岁，正是最敢于热情地伸出双手拥抱未来，又最容易因现实受挫陷入迷茫的年纪。当她满怀期待地进入上海队，却发现一切与预想的完全不同：老队员们在训练时懒懒散散，训练结束后对新队员颐指气使。这样的队伍能出成绩吗？她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想要放弃踢球，想要读书，这些念头让她更感孤独。

“这里待着没意思，我要回去读书。”在电话里，她脱口而出，把这个决定告诉了爸妈。

“没意思？那什么才是有意思呢？”爸爸妈妈连夜赶来，“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到底，做好它。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当初妈妈是最反对她进体校踢足球的，但这次也是最反对她轻言放弃的。由于父母反对，她只能怀着满肚子委屈继续踢下去了。“当时心里也曾埋怨过父母的不理解，但是现在必须承认父母比我看得更理性。”现在回头看，多亏了父母的坚持，尽管内心并不坚定，但仍旧热爱足球的信念，最终成就了孙雯。

时间一晃到了1993年，老队员要退役了。她们想赢得最后的比赛，为运动员生涯画上一个漂亮的句号。然而，没有团队精神，没有那份发自内心的专注，幸运之神不会降临，即使场上90分钟再拼也无法赢得胜利。退役那天，老队员们抱作一团，哭得很伤心。孙雯看着她们，心里暗暗发誓：付出了那么多的辛苦，却一切徒劳，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做老队员的时候，一定要维护队里的正气和公平，也绝不会像她们那样带着遗憾、流着泪退役。 

那么该如何才能打好比赛，赢得胜利呢？足球是团队项目，尽管优秀的球员可以赢得一场比赛，成为所谓的灵魂人物；但只有一个真正的团队，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在场上，队员之间是用脚来交流的，也是靠球场上的表现来推举出领导者的。在球队中，孙雯的话不多，身体条件和技能都不算是最好的，但是受强队压制的时候，她能挺身而出，把球牢牢控制在脚下，一个成功的抢断，一个漂亮的传球和一次突破，都能提升球队的士气；在遇到弱队时，如果50分钟也没进球，那么急躁的情绪就会在队员中传播开来，在这种僵持的情况下，她能以一记漂亮的射门得分，提振士气……她成为了大家心目中认可的队长。

1999年孙雯参加世界杯所穿的球衣球鞋，现收藏于足联博物馆

媒体写到孙雯时，总喜欢用“铿锵玫瑰”来形容她，但是在她眼里，顽强拼搏是每个专业运动员的职业素养而已。她最自信、自豪的，是在场上关键的时刻表现出随机应变的创造力。

葡萄牙的阿尔加夫气候宜人，当每年3月温暖的春季来临时，不仅是南欧球队，北欧强队也会来此集训。于是，各国球队自发组织起了行业内的比赛“阿尔加夫赛”。这项赛事逐步成为国际足联下的一项重要赛事，被行内人称为“小世界杯”。

在阿尔加夫的赛场上，观众只有寥寥一两百人，但都是国家级的专业运动员。在与美国队的一场对抗中，孙雯和队友打得顽强而精彩。在比赛的最后几分钟，教练出于战术需要将她换下场时，观众席上传来了阵阵掌声。在世界杯上， 观众们鼓掌可能出于礼貌，也可能出自媒体所带来的光环下的从众心理，毕竟他们只是球迷的视角。而这里，掌声代表了同行的认可，认可她在强强对抗中展现出的魄力和应变力，认可她为球队创造出更多进球机会的真正技术。那一刻，她感到了巨大的幸福感，这也成了她职业生涯中最自豪的一场比赛。

认可自己的努力才最重要

“我希望能找到一份像在球场一样‘一上场’就能让我忘记一切烦恼的事业。”退役后，孙雯尝试过不少工作，记者、商务开发、对外交流、管理、教练……其中与足球专业相关的工作总能让她最心动。

2010年9月，孙雯出任上海女足教练。队员和教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如果把球队比作公司，教练相当于老板，队友则是同事。”从员工变成老板是质的改变。做运动员的时候，她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但作为教练，她要照顾好几十个人。场下如何组织科学的训练，提高队员技术？场上如何制定战术，将每个人安排在最好的位置？还有如何做好团队建设，使大家紧密团结在一起？…… 

教练分很多种：民主型、权威型、子弹型……没有十全十美的管理模式，唯有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孙雯，基于她自己的剖析，最理想的教练方式，应是具备一种沉默的领导力，不需用强硬的态度管理球员，也无需喋喋不休，只要相互尊重，就能珍惜彼此的相处，团结一致赢得比赛。就像她所敬重的一位法国教练所说的那样“在一起”，运气也就自然会来了。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每个队员性格秉性各不相同，有的人适合和颜悦色的鼓励，有的人则需要措辞严厉的鞭策才能有进步，还有的人天生多心，会因一句无心的批评产生误解……她必须摸索着每个队员的心性，因人制宜。她也学会了当球队表现不佳时， 特意用婉转的方式激励一下这帮心性颇高的队员们，例如，在她们面前淡淡地说起：“上次我和某某地方队教练聊天时，他说他觉得现在上海队不行了。”根据现实状况的不同，调整自己的定位和方式，孙雯在教练的角色中不断进步、成熟。执教上海队的第一年，她和球队就在联赛、锦标赛中赢得了冠军。

成年球队中队员的技术能力、体能、速度、灵敏性大都定型，只能在上场位置的调整上人尽其用，或是平时训练时在心理建设上下功夫，使其心理更稳定、强大，将队伍的战斗力发挥到最佳，因此执掌成年球队的教练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司令；而青少年球队中，孩子的体能、技能都充满了无限的可塑性，教练可以像设计师那样有机会做出更富潜质的作品。这份工作无疑对她更有吸引力。2018年1月，孙雯出任女足青训部部长兼女足青训总监。

面对全新的领域，她毫不害怕：“不断学习、前进就没有失败可言，真正的失败是放弃学习、前进的那刻。”

孙雯参加中国足球委员会举办的会议

她又开始了新的思索：如何选材？用什么样的方式教导小学员，才能发掘其最大潜能？比起以前，现在的诱惑干扰更多，如何让孩子专注于训练？她年少时流行的军事化训练现在看来已经过时，该如何运用更科学合理的训练以达事半功倍的效果？她想起上学时，化学老师用上海话教学生们背元素周期表，琅琅上口，直到现在她一张口还能倒背如流；物理老师课堂上时时跨界，如教单词“news”时幽默地说这个词就是东南西北首字母的组合，这样她一下子5个单词都记住了。好教练不但得懂技术，还得懂得设置情景化教学模式， 便于学员领悟技术要点。还有，有的孩子靠动作演示学得快， 有的靠听老师讲解学得快，每个人学习方式不同，好教练还得善于发掘他们的学习方式，帮助他们掌握技术……不忘初心，发扬工匠精神，专注地把一件事做好就是成功。这是孙雯对人生成功的定义。“在执教时，我常常和队员说，外界的荣誉别太较真，感恩就好。别人说好，未必是好；别人说差，也未必就差。尽自己的力把事做好，从而认可自己的努力成果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推荐阅读

《木兰双城——上海-巴塞罗那女运动员的故事》

上海市妇女联合会 主编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978-7-5760-1098-5

本书采用中西双语，通过对上海、巴塞罗那两地为社会创造巨大价值、为妇女交流牵线搭桥的职业女运动员（孙雯、马尔塔·乌苏埃·乌丹尼兹、乐靖宜、艾瑞卡·维亚辛哈·加西亚、曹燕华、阿拉瑟丽·瑟加拉络珈、仲维萍、娜塔莉娅·维亚杜夫赖斯内·佩雷纳、陶璐娜）的访谈，展现了两个城市体坛女将夺冠的艰辛和对上海、巴塞罗那的美好印象。这些杰出女性，代表了21世纪全球化体系中参与世界和城市发展变革中不可忽视的“她”力量。书中的她们将概述自己的经历，诠释她们对“城市”、“东方”、“女性”、“桥”这些词语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