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坐在床边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纵欲过度。”

吴邪眼中闪过几丝讶异和困窘，很快又笑了笑，挪了挪脑袋靠到张起灵腿边，如果不是气力不足几乎要枕到他腿上。他抬眼望了张起灵一眼：“没节制的人可不是我。”

张起灵缄默不语，这时热水也正好到了，他打湿了毛巾，将吴邪翻过身去为他继续未完成的清理。

“昨天只有一次，你就昏睡过去了。”张起灵一边擦拭着一边说道。

吴邪心里暗骂一句，用一边的手肘用力支起上身道：“老子又不是林黛玉！”

回应他的是张起灵的沉默，这让他觉得颜面尽失。好在胖子不在，如果他在的话，自己估计会被挤兑死。

但似乎又咽不下这口气，他总觉得，自己要不是身体不好，谁上谁还不一定呢。满脑子胡乱想着，吴邪脑子一热，趁张起灵不备伸手报复性地扯了一把他的裤子。仿佛是料定他现在不会动自己。

谁知张起灵反应和动作更快，捏住了他的手迅速将裤子拉上。他“啧”了一声，握住吴邪的腰胯，俯下身去对着他的脖颈和后背啃咬了一番，弄得吴邪直讨饶。

见吴邪安分了，他又加了些热水，继续那未完成的工作。

在热水的熏染下，吴邪苍白的皮肤慢慢溢出一层红晕，张起灵缓缓替他擦拭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严冬。

透过水汽和吴邪由白转红的皮肤，他仿佛再次看到一个执着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双颊被藏地的寒风刺得通红。

[2]

吴邪虽然自幼身子骨弱，但这并不是从娘胎里开始的，而是在他的爷爷吴老狗去世之后。

那时吴邪还小，长沙城里都传，吴老狗走的时候太舍不得孙子，把他的魂魄一并带走了，三魂去了两魂，因此才终日病恹恹的。

只有吴家人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吴家历来从事倒斗的营生，吴老狗靠着一门嗅土探穴的绝活，在道上有很高的威望。然而他的去世却十分离奇，有一次他独自出门，几个月后才回来，也不与别人说去干了什么，回来以后过了几天就安详离世了。

而在他生前，他曾要求家里人在他死后立即将他火化，不得超过两个时辰。而就是在这短短两个时辰里，出现了大家意想不到的变故——吴老狗的遗体出现了一种异香。那是一种谁都没有闻到过的奇异味道。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吴邪在这之后突然卧病在床，寻医无数，药石罔效。事后吴家人才隐隐想起，此前吴邪似乎无意间碰过爷爷的遗体，但人们并不能确定两者之前是否存在关联。

几年间吴邪一直缠绵病榻，直到他十岁那年，张起灵来到了吴家。

吴家就吴邪一棵独苗，对他很是重视，在为他寻医问道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带黑眼镜的高人，道上人称黑瞎子，身世神秘，算命解惑奇准。这个黑瞎子告诉他们，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吴邪，那就是张起灵。

张起灵的母亲是一位藏医，相传他们家族中有一种藏地秘术，治病驱邪，延年益寿，或有奇效。

吴家人通过黑瞎子，辗转找到了张起灵，张起灵也答应了医治吴邪。

张起灵知晓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因为当年就是他召集了一些能人去一个地方，其中就有吴老狗。而吴邪的病事实上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中了一种十分罕见的尸毒。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解这种毒的话，那就只有张起灵。

毒虽能解，但由于拖得太久，医治起来很是费时费力，张起灵一直在吴家呆到吴邪成年，吴邪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不久后张起灵就离开了吴家，他临走前向吴邪道了别，吴邪没有过多挽留，只是坐在窗边眺望，看着他从那条落满枯叶的老路远去。

小的时候吴邪就喜欢坐在这个地方，看着楼下的孩子们玩，因为身体原因，他很久都不能出门和寻常孩子一样玩耍。

有几次他盯着楼下，小花和秀秀他们在卖东西的铺子前跑来跑去，一会儿举着风车，一会儿看糖画，时不时还戴一戴小贩架子上挂的面具，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但没有人可以让他诉说，他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张起灵。张起灵通常很少说话，但是吴邪知道，自己讲的话，他都在听。

第二天张起灵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为吴邪带了一个兽首面具。

吴邪认得这叫黔豻，古书上说黔豻兽面目丑恶，人人憎而避之。纵使模样很不好看，吴邪还是兴致盎然地拿在手里把玩。他那时靠在床头，捧着手里凶神恶煞的面具笑了一下：“小哥，你怎么给我买了最丑的黔豻兽。”

回应他的是张起灵一如既往的沉默。

[3]

张起灵离开长沙城的那天，南方迎来了一年里的第一场雪。

从起点到终点，冰封千里，万物萧条无色。张起灵在这盈尺雪地中孤身只影地行进，踪迹很快就被新雪踏平，微小得如同浩渺星海中的一粒陨石，孑然一身，来去无痕。

他的目的地是西藏的一座喇嘛庙，那里有人捎信告诉他，有了他母亲的消息。

他见到母亲的时候，她被冰封在一片藏海花田之下。

她穿着白色纯洁的圣袍，美得就像天山上的净池。

在和母亲最后几天的独处中，张起灵学会了“想”。

但是在这里，在这片广袤无暇的土地上，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长沙城，还有吴邪。

他突然很想，再见一见他。

再过几天就是吴邪的成人礼，他想他此后无病无灾，一生平安健康。

而他还有自己要去做的事，他不能够停下来。

有一位僧人告诉张起灵，他是被神选中的孩子，原本一出生就该祭出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但是白玛主动请愿献祭，将他连夜送到了张家。

如今他回来了，总还要有人进入到藏地深处，成为下一代的祭品，守护雪山深处的秘密。

沐浴斋戒几日后，他换上了洁白的圣袍。当他从佛龛前起身，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他却站在了原地。

屋外寒风呼啸，素白冰雪之间有个人立在门外，脸上戴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黔豻面具。

“古有凶兽黔豻，面目丑恶，人人憎而避之。后黔豻得友神光，终日相伴，不厌不弃。一日神光失，黔豻日夜悲鸣，役役不宁，苦觅数年乃见其骨，遂殉于侧。＊”那个人颤栗地说完，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小哥，你给我买这个面具的时候，我说黔豻长得最丑，可你知不知道，它却是所有凶兽中，最重感情、用情至深的。”

回应他的仍旧是张起灵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会一直跟着你。”吴邪说。

张起灵没有理会他，顾自踏上了路途。吴邪一路紧随，双颊被风吹得通红。他大病初愈，在这极寒之地几乎寸步难行，等到体力到了极限的时候，他缓缓倒在了雪地之中，他干脆面向上躺在了那里。

“如果你还要继续往前走的话，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吴邪瞥了他一眼，“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吴邪冷得浑身发抖，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心说这闷油瓶子，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该不会真不怕自己冻死在这里。

但是没多久张起灵就折了回来，一把背起吴邪往回走，吴邪有些意识不清，只是伏在他背上嗤嗤地笑。

张起灵从来只救自己愿意活下来的人，或许对他来说，吴邪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又或许他和吴邪一样，都只是在等待一场救赎。

[4]

此后张起灵便带吴邪回了长沙城，吴邪本就体弱，经过这一次寒气侵体，伤了根骨，更难调养。吴邪对父母只说自己是前去送行，在西藏旧疾复发，其中原委也只有张起灵才明白。

只是从这之后吴邪极其畏寒，三伏天尚要着秋衣，到了三九天更是日日屋内碳炉常热，怀炉从不离身。

纵是如此，吴邪还是常常喊冷，央求张起灵钻到床铺里与他取暖，张起灵也不拒绝。

早在几年前西藏那次，张起灵为了帮吴邪回温，就与他在喇嘛庙里赤身相对，抵足而拥，但他没有想到吴邪竟会对自己起不一样的心思。

情感汹汹而来，令人毫无防备。

那一夜，他们本能般地向对方索取自己的渴求，释放自己的欲念，极尽所能地与对方缠绵交好。那一刻他们没有性别的隔阂，亦没有伦常的束缚。

那天由于是第一次，张起灵又做得有些狠了，第二天吴邪一直昏睡。张起灵抱着他躺在榻上，看着天光渐起，雪后初霁，他似乎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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