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丁文辉

叶兆言不喜欢把书房整理得森然有序，也不喜欢让书房变得乱糟糟以显得很有“学者派头”，他只是已经对书房“无能为力”，任其滋生消长。有时他妻子实在看不下去，就会“出手相救”。书架的书大多是古旧外国翻译小说，可以看出他的家学传承。里面的书非常有条理，从里到外，依次为苏俄文学、法国文学、英德文学。

叶兆言用“恶贯满盈”来形容自己的书房。书太多变得累赘、占用了起居室的地板、难以归类整理，都成了书房的罪状。但是真正环顾他家书房时，发现地板上的书已经被清理一空，书架里的书籍也整肃地排列好了。“那是我太太刻意打扫的，她说，不能让客人觉得家里没个女人。但是清理之后，就变得像连个人也没有。”叶兆言不喜欢把书房整理得森然有序，也不喜欢让书房变得乱糟糟以显得很有“学者派头”，他只是已经对书房“无能为力”，任其滋生消长。有时他妻子实在看不下去，就会“出手相救”。

靠着办公桌的一个书架被称为“流动书架”，专门用来放随手看过的书以及常用的工具书，就像图书馆里的小推车，看完随手一放，满了之后再慢慢整理。在流动书架对面，是整整一墙壁的古旧外国翻译小说，可以看出他的家学传承。这个墙壁上的书也是最有条理的，从里到外，依次为苏俄文学、法国文学、英德文学。“我觉得新书比老书的阅读体验更好。所以就很少去动里面的老书。想看的话自然会有新的版本。”他对书籍版本毫不计较，“我父亲还经常会买同一个译者的新书来代替旧书，只是因为新书拿着舒服。这在爱书之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这种对书籍可有可无的态度，来自他一贯到底的“读书无聊论”。由于小时候家里只有书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养成了他随性读书的习惯。他父亲叶至诚早年在江苏文联工作，凭着家里的藏书还曾获得过江苏省第一届藏书比赛的“藏书状元”。“现在大家听起来会觉得很了不起，其实那时候不是我们家书多，而是别人没有书。我从小是在不缺书的环境下长大的。那个年代的人无聊的话，很少有打发时间的东西，我正好碰到了书。”

“如果那时候有电脑游戏，那你就会是游戏专家了？”“当然！”他笑着说。

因为老花的缘故，叶兆言现在很少看书，他喜欢看字帖，因为字帖字很大，耐看。他不看名家字帖，看的是现代人临摹的字帖，他喜欢看别人是怎么临摹的

“无聊时才读书”，读完书随手一扔，积得多了，就成了书房。如今这书房已经和他“势成水火”。“书和钱很像，没花的时候没什么意义，花完了还是没有意义。”和他的“读书无聊论”一脉相承的，是他的“书房无用论”。“我现在有三个书房，这间公寓里有一大一小两间，另外在南京乡下还有一间，我把历史类书都搬到那里去了。我劝你们年轻人不要置办书房，现在的年代，书房真的没用。”说着他拿出一本刚从出版社寄来的包装精美的1953年版《新华字典》，“这是他们送我的纪念品，将来的书籍就是这个功用，书房也是”。

B=《外滩画报》 Y=叶兆言

B：你有多少册藏书？哪几类书最多？

Y：我没数过。我也很少整理书架，今天你们要来拍，我太太才勉强整理了一下。我自己的书很杂，什么种类的都有，我的兴趣总是在不断地变。若算上我祖父和父亲的藏书，那总体上说我们家外国翻译小说最多。

B：最近一年买了多少新书? 读了之后印象最深的是？

Y：我忘记了，现在很少买书。也没有读了之后印象深的。我现在老花了，喜欢看字帖，因为字帖的字很大，耐看。

B：最近在读哪本书？

Y：也是一本字帖。但不是古代名家的，我现在不看名家字帖，我看的是现代人临摹的字帖，我喜欢看别人是怎么临摹的。

B：最近一次旅行，带了哪本书？

Y：我平时不出门，是个标准的“宅男”。但上个月我去了趟日本，也带了本字帖。

叶兆言现在不逛书店，只让他女儿帮他在网上购买，连水壶这样的老东西也是购自网店

B：你有收藏的习惯吗？你收藏的书里面最珍贵的书，或对你来说最有意义的书是哪几本？

Y：我们家的书绝不能算得上什么“藏书”，我和我父亲没有“藏”的概念，就是书多了，放不下了，就弄个书柜把它们放在一起。我不收藏，我对版本学完全不感兴趣。书不读就没有价值，读了之后也没有价值。所以没有最珍贵的书，也没有有意义的书。从我小时候开始，就认为读书是因为无聊，我因为无聊才读书。对我个人来说，我也没觉得哪本书非常重要，我不信这个。

B：哪几本书，是你最经常阅读或使用的？哪几本书重读的次数最多？

Y：如果刻意地去经常阅读某本书，那就不正常。阅读是无意识的行为，是打发时间。我曾经对中国古代菜谱很感兴趣，就看了很多古代笔记。也曾经对人物的年谱很感兴趣，那段时间我就都读年谱。我的兴趣总是不停地变。

B：你是常逛书店，还是已经习惯了在网上购买？

Y：以前逛先锋书店，现在完全不逛，只在网上买书。我女儿帮我在网上买。

B：对你来说，书房是不是一个私密的空间？家里人也会像你一样使用这个房间吗？

Y：现在我们家的情况是起居室和大书房连在了一起，所以它无论如何不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但是小书房还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我可以在里面写字。她们当然可以随意进出，没有限制。

B：你想过你的藏书的最终命运吗？赠送给图书馆、卖给旧书店，或是留给子孙？

Y：留给我女儿。我从来不捐书。我认为发起捐书活动的人都居心叵测。我不相信在这个时代你会找不到一本真正想看的书。网上、公共图书馆里都有大量你读不完的书。而书又不是生活必需品，不想读书的人没有书也并不觉得缺少什么东西。想读书的人自然自己会去找书来读。

B：对你来说，理想中的书房是怎么样的？现在这个书房符合你的理想吗？

Y：我的理想是没有书房，我的书房现在是我的噩梦。我奉劝现在的年轻人不要有书房，房价这么贵，用来放书多可惜。我支持书籍的电子化。买书将变成一种荒诞的行为。

除了大书房，叶兆言还有一个小书房，用于写书法

转载自《外滩画报》 2011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