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8 月5 日，台湾学者、著名中国思想史研究专家韦政通过世。 消息传出后，两岸学界为之哀恸。 众多学术单位及个人纷纷缅怀、追念，凤凰国学网还特别开辟了缅怀韦政通先生的专栏。 同年9 月16 日，在台湾大学校友会馆举办了「韦政通教授百年追思纪念会」，来自海峡两岸的60 余名学者及社会各界人士与会。 韦政通之所以有如此影响，其学术成就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与他在促进两岸学术交流上的贡献也有很大关系。 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末，李泽厚就曾评价韦政通与傅伟勋「沟通两岸学术，厥功至伟」﹝1﹞ 韦政通过世后，金春峰在一篇追念文章中，也极为肯定在两岸破冰之初，韦、傅二人首倡「文化中国」沟通两岸学界的贡献。﹝2﹞这一段珍贵的历史不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 本文利用韦政通与大陆学人交往的数千封书信，对此进行简要的描述和还原。

（一）两岸学术交流的先行者和开拓者

1987 年7 月15 日，台湾当局宣布「解严」。 同年10 月15 日又宣布，除现役军人及现任公职人员外，凡在大陆有血亲、姻亲、三亲等以内的亲属者，均可于11 月2 日起到台湾红十字会登记赴大陆探亲。﹝3﹞ 海峡两岸冰封已久的闸门终于开启。 12 月9 日，韦政通就收到了来自时任北京大学中国文化书院院长汤一介的邀请函：一峡之隔，暌违已久；暮云春树，邀慕凤仪。 夙仰先生弘学博识，际兹春风解冻，乱花欲迷，拟于明年（ 1988 ）在先生以为适当之时，敦聘台端莅临大陆讲学，用增教益。 阁下来京，由敝院负责接待；在京食宿费用，均由敝院承担。 具体时间，务望早作定夺见示，毋任跂盼。﹝4﹞

由于探亲新政刚刚实施月余，很多人都在观望。 对于是否要去大陆讲学，韦政通也在犹豫之中。 此后不久，他又收到了来自大陆兄长的信件，正是这封家信打掉了他的踟蹰，让他鼓起勇气去面对出走40 年所造成的死别与生离。﹝5﹞ 赴大陆学术交流也自然排上了此次行程。

历经各种波折，用了近3 个月的时间，韦政通才把探亲手续办妥。 他从台湾飞往香港，再转飞上海，而后从上海转至镇江老家，用了6 天时间与家人互诉别情。 1988 年5 月13 日夜，他从镇江乘坐火车北上， 14日晚到达北京。 这是他来大陆讲学的第一站，受到了汤一介等大陆友人的热情接待。 5 月17 日下午，中国文化书院为欢迎韦政通的来访，举办了一场座谈会，汤一介做主持，出席者有张岱年、季羡林、林毓生、朱晓康、张立文、方立天、包遵信、张文定、梁从诫、孙长江等。 韦政通在座谈会上报告了台湾近40 年中国文化研究的概况，侧重谈了对于中国文化的不同研究取向，包括：以儒家为主体的中国文化研究；由识分类的观点探讨中国文化；中国文化的小传统研究；用科际整合的方法研究；引用社会科学理论、观点探讨中国文化在近代的变迁；探讨中国文化的现代意义。 韦政通的报告持续一个多小时，然后由包遵信略述大陆方面的情况，接着与会者一一发言，整场报告持续3 个小时。﹝6﹞ 20日下午，北大哲学系与中国文化书院又为韦政通联合举办了一场演讲，韦政通的演讲题目是《台湾四十年来的学术界》。 他主要介绍了以下五个方面：当代新儒家的贡献和限制；逻辑经验论和自由主义的发展；现代化派与「社会科学中国化」的观念； 80 年代「创造性转化」的观念；台湾本土新生的学术力量：民间学者的崛起。﹝7﹞

5 月23 日下午，《中国哲学史研究》编辑部邀请韦政通座谈，与会者有王国轩、石峻、冯增铨、许抗生、刘宏章、张岱年、傅云龙、焦树安、葛荣晋。 会上，中国哲学史学会副会长石峻教授代表学会和编辑部向韦政通简要介绍了中国哲学史学会和《中国哲学史研究》的情况，以及大陆在中国哲学史研究方面取得的重要成果和不足之处。 接着，韦政通介绍了他的治学道路和学术活动。对于后者，他主要讲了四个方面：编写工具书，如《中国哲学辞典》等；从事思想家研究，如撰写《荀子与古代哲学》《董仲舒》等；从事思想史研究，已撰写出版了18 世纪以前的《中国思想史》，正在撰写《十九世纪思想史》；传统与现代化研究，如《巨变与传统》《儒家与现代化》《伦理思想的突破》等8 本著作。 此外，韦政通还介绍了台湾关于中国哲学史、中国思想史研究的状况，着重谈了牟宗三、徐复观、罗光等人的学术著作的特点。 对于自己研究中国思想史的特点，他概括为三个方面：一是还历史上各家的本来面目和地位；二是以平等的眼光，使各历史阶段比较平衡；三是突出中国思想史上的经验主义传统。 最后，由中国哲学史学会会长张岱年代表学会向韦政通表示感谢，希望今后能加强大陆与台湾学者之间的文化学术交流。 张岱年认为批判、继承和发扬中国文化，是海峡两岸学者共同的历史责任。﹝8﹞

汤一介

这次北大之行，韦政通被聘任为中国文化书院的导师，并见到了病中的梁漱溟， ﹝9﹞弥补了1982 年的遗憾。﹝10﹞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北大的学生会托韦政通带一封信给台北的大学学生会，希望能建立两岸学生之间的交往。 韦政通回到台北后，把这封信发表在《联合报》上。 北京的行程结束后，韦政通赶赴华东师范大学。 5 月28 日，应该校哲学系与历史系之邀，他做了题为《儒家与现代中国》的演讲。 演讲场地设在该校最好的大会议室—— — 校办公楼小礼堂内，哲学系副主任丁祯彦做主持，哲学系创始人、时任名誉主任的冯契、历史系主任陈崇武以及两个系的众多师生出席听讲。 在演讲中，他讲述了自己学术研究的经历介绍了台湾学术界的大体情况，表达了要与大陆学术界相互交流、共同探讨，促进中国学术文化事业发展的意愿。﹝11﹞当时在场的黄丽镛教授后来回忆道：「先生演讲内容充实，语言精辟，具有十分强的感染力。 说到动情处，先生站了起来，把外套脱了，不用讲稿滔滔不绝讲演，得到师生的欢迎和赞赏。 」﹝12﹞  当天下午又举行了一场座谈会，与会者有冯契、陈旭麓、曾乐山、陈崇武、丁祯彦、刘学照、赵修义、朱贻庭等教授及研究生，他们针对韦政通上午报告的主题进行了广泛的交流，大家坦率陈言，气氛十分活跃。﹝13﹞

1988 年的这次大陆行，使韦政通成为最早进入大陆进行学术交流的台湾学者之一，也标志着他正式进入了大陆的学术圈，从而扩大了其在大陆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1988 年11 月4 日，甘阳写信给韦政通，表示自己计划办一个两岸学术会议，名称是「两岸青年学人首届学术恳谈会」，希望由韦政通作为台湾方面的带队。﹝14﹞由此可见其在大陆青年学人心目中的地位。 1988年之后，韦政通开始频繁光顾大陆，参加各种学术会议。

梁漱溟

1989 年，韦政通受邀赴北京参加了两场纪念「五四」运动七十周年的学术研讨会，一场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主办，一场由中国文化书院、 21 世纪研究院、香港中文大学联合主办，所提交的论文是《科学、民主、反传统—— — 以「台湾经验」反省五四》。 在到北京开会之前，韦政通先从香港转飞机到上海，并停留数日。 他先后应邀赴华东师范大学、复旦大学（由姜义华教授出面邀请）发表了学术演讲。 时任上海市委宣传部长、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王元化还特别邀集上海文化界人士，为韦政通举办了一场座谈会。 在座谈会上韦政通结识了章太炎的孙子章念驰，章聘请韦政通担任由他本人创办的两岸文化交流机构的学术顾问。 1990 年5 月，韦政通应邀出席了在河北石家庄召开的「晏阳初平民教育与乡村改造思想国际学术研讨会」， 并发表论文《「创造转化」与「自我实现」—— — 论晏阳初的思想与人格》。﹝15﹞ 会后他被聘请担任「巴中县晏阳初博士史迹展览馆」顾问。﹝16﹞

1995 年10 月，韦政通促成并参加了由北京大学哲学系与台湾费希平文教基金会合办的「变迁与调试：观念与行为的省察学术研讨会」。 所谓「促成」，是因为北京的主办方拜托韦政通帮忙在台湾筹措会议经费，韦政通遂请正主持费希平文教基金会的老友胡佛协助，最终圆满解决。 1996 年7 月，韦政通赴山东曲阜参加了「海峡两岸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学术研讨会」，这次研讨会是由北京社会科学院与台湾中流文教基金会联合举办的一次非常大型的会议。此外，韦政通还曾为大陆一些学术会议的召开（如「殷海光八十诞辰国际学术研讨会」﹝17﹞、 「经济发展中的社会文化问题研讨会」 等﹝18﹞），以及学术基金会的创立（「华夏史学发展基金会」﹝19﹞ 等），在筹措经费方面起到了牵线搭桥的作用。

通过以上概述可以看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韦政通在两岸学术交流上的开拓之功。 关于上世纪80 年代台湾学者最早访问大陆的记录，有文献是这样记载的：1988 年下半年， 原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教授黎东方以及《自立早报》、《联合报》记者等分别到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参观或采访，受到馆方热情接待。﹝20﹞

与此相比较，韦政通来大陆开展学术活动的时间早于黎东方等，且规格较高，直指中国大陆最高学府北京大学，并被聘为中国文化书院导师。 因此，称韦政通是两岸学术交流的先行者、开拓者是名副其实的。

晏阳初

（二)利用特定身份沟通两岸学界，促进成果发表和出版

虽然韦政通在1988 年才首次赴大陆进行学术交流，但其实早在1982 年7 月，韦政通即在夏威夷大学举办的「国际朱子学会议」上与大陆学者李泽厚、张立文、冯友兰、任继愈等有了初次的接触。 此外，赴大陆之前，他已经利用自己的特定身份促进两岸学人的沟通和交流。 1983 年，韦政通开始担任《中国论坛》杂志的召集人。﹝21﹞ 1987年台湾宣布「解严」后，他即借助这一身份及杂志平台，向大陆学人约稿，帮助他们在杂志上发表文章。 他曾组织两岸学人就相关论题撰写文章，展开讨论和争鸣。 如1988 年1 月《中国论坛》第25 卷出版了《知识分子与中国前途》专辑，分上（第7 期）下（第8 期）两期，由两岸学者共同撰稿。 第7 期设「大陆学人篇」专栏，第8 期设「台湾地区篇」专栏。

在早期的学术交流过程中， 韦政通的挚友傅伟勋发挥了重要的桥梁作用。 作为美籍华人学者，傅伟勋早在1986 年即已前往大陆讲学，﹝22﹞  在大陆学界有较高的知名度。 他把自己熟识的大陆学人，如李泽厚、汤一介、乐黛云、庞朴、金观涛、刘青峰、殷鼎等介绍给韦政通认识。 当时两岸间尚未通邮，大陆学者把文章寄给在美国的傅伟勋，再由傅转寄韦政通。 韦政通第一次来大陆讲学的站点—— — 北京大学，也是出自傅伟勋的安排。 韦政通赴大陆进行学术交流之后，继续邀请大陆学者为《中国论坛》杂志撰稿，直到1990 年他卸任召集人一职。

1984 年， 韦政通受台湾三民书局董事长刘振强之邀同傅伟勋一起主编「世界哲学家丛书」。 至1986 年5 月，他们邀请到来自台湾、香港、新加坡、澳大利亚、美国、西德、加拿大、韩国、日本等地区和国家的80 多位学人参与丛书的写作。 由于当时两岸还处于隔绝状态，未能邀请到大陆学者为丛书撰稿，他们深以为憾。 1987 年台湾「解严」后，政策上开始允许公开出版大陆学人的学术书籍。 1988 年5 月，韦政通利用在北京大学讲学的机会，面邀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张立文撰写丛书里的《颜元》与《戴震》。 张立文深为自己「能参加丛书撰写，为中国传统思想与文化的继往开来尽自己的努力」而感到高兴。﹝23﹞此后，韦政通利用各种机会邀请大陆学人为丛书撰稿，并请他们再推荐相关学人。 至2003 年，整套丛书200 余本终于出齐，数十位大陆学者参与了写作，如汤一介、景海峰、姜义华、王立新等。

由于《中国论坛》和「世界哲学家丛书」在学术界反响颇大，再加上韦政通藉此杂志和丛书与大陆学界广为联络，以至于大陆的高校和学术机构在介绍韦政通的身份时，都特别强调他是《中国论坛》召集人、「世界哲学家丛书」主编，足见这两个角色在大陆学人心目中的份量以及在两岸学术交流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 韦政通还利用自己与台湾出版社的良好合作关系，帮助大陆学人在台湾出版学术著作，累计有近20 本之多。 其中包括两本研究殷海光的专著，即章清的《殷海光评传》、王中江的《万山不许一溪奔》，后者的书名也出自韦政通的建议。 汤一介也曾以中国文化书院的名义委托韦政通全权代理《中国文化书院文库》在台湾出版繁体字本事宜，希望他能帮助促成第一批书稿的出版。 同年汤一介所著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道教》即在台湾东大图书公司出版。

韦政通的上述这些做法，有力地促进了两岸学术的深层交流，同时也进一步扩大了其自身在大陆的影响力，再加上从1988 年开始，韦政通的个人著作在大陆陆续出版，其中《中国思想史》《伦理思想的突破》《中国的智慧》《中国文化概论》等都颇受欢迎，先后出现多个版本，并多次印刷。 因此，在2002年9 月，武汉大学举办了「第一届海峡两岸傅伟勋、韦政通与当代中国哲学的创造性转化学术研讨会」。 这既是对韦政通学术成就的肯定，同时也彰显了其对两岸学术交流的贡献。

世界哲学家丛书

（三）晚年讲学大陆，关怀青年学子成长

2001 年，韦政通在写完第二本关于毛泽东的专著《一阵风雷惊世界》后，手已不能握笔，再加上要照顾病重的太太，他极少出门参加学术活动。 2003年与他感情甚笃的太太去世， 加上被他视为存在意义的写作也无法继续下去，使他不禁陷入消沉之中。 后在友人金观涛、刘青峰夫妇的建议下，他决心以讲学大陆开启人生的新篇章。﹝24﹞ 2004年4 月，他赴广州中山大学哲学系讲学近一个月，先后发表了七场演讲：第一讲「治中国思想史的经验」，第二讲「中国思想传统的创造转化」， 第三讲「儒家伦理的演变及其在近现代的命运」，第四讲「自由民主与伦理：中国伦理的展望」，第五讲「走向学问之路」，第六讲「作为知识分子：观念参与和社会实践」，第七讲「作为学者：学者生活方式的培养」。 其中第三讲和第六讲收入《韦政通八十前后演讲录》﹝25﹞。 讲学期间韦政通被聘为中山大学哲学系兼职教授。

2004 年10 月，韦政通赴杭州师范学院讲学月余，在哲学系发表了题为「学术研究对人生的影响」「论文写作方法」的演讲。 讲学期间，韦政通被聘为该校中国哲学专业特聘教授。 此后的2005 年10 月、 2006 年4 月，韦政通又两次赴杭州师范学院讲学。 由于这三次的讲学和自身对杭州的喜爱，韦政通遂将8000 余册藏书捐赠给杭州师范学院，该校特设「政通书房」予以珍藏。2006 年5 月18 日， 清华大学深圳研究院和深圳大学国学研究所联合主办了以「全球化时代的儒家伦理」为主题的「东方人文论坛」，特邀韦政通作为主讲嘉宾。 韦政通以「全球化时代的儒家伦理—— — 儒家伦理观念的新检讨」为主题作了演讲。这是韦政通与深圳大学结缘之始。 2010 年4 月，韦政通应邀再赴深圳大学讲学，共做了三场演讲，主要讲述了他与牟宗三、徐复观、唐君毅以及殷海光四位师友的交往经历。﹝26﹞2011年4 月，韦政通第三次赴深圳大学讲学，他以「十个问题考验自我—— — 我的人生经验」为题，共做了四场演讲。 2014 年11 月，深圳大学举办「人文思想与人文教育研讨会暨韦政通先生八十八寿诞学庆」，韦政通先以「活化儒家人格教育」为主题做了两场学术报告，再以「以三种方式了解我的一生」为题作了演讲。

以上三所大学与韦政通结缘较深。 此外武汉大学、华中师范大学、东南大学等都留下了韦政通讲学的足迹。 2006 年4 月，韦政通应邀到武汉讲学。 4 月19 日，他在武汉大学哲学学院发表了题为「牟宗三先生的生活片段」的演讲。4 月20 日，他在华中师范大学发表了题为「职业与志业：新一代学人的未来愿景」的演讲； 4 月21 日，又在该校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发表了题为「我治中国思想史的经验」的演讲。 同年10 月18 日至20 日，韦政通应邀担任南京东南大学「人文素质大讲堂」主讲人，发表了题为「生存·生活·生命—— — 人生意义的三阶段论」「文明与品格」的两场演讲。 2007 年5 月中旬到6 月初，韦政通访问北京大学，先是做客「北京大学高端培训黄金周」，在哲学系专场发表了题为「以文化创新重塑中国形象」的演讲；后又被应邀担任「北京大学第十届蔡元培学术讲座」主讲人，发表了题为「重温蔡元培先生大学理念」的演讲。

韦政通在大陆讲学期间，非常关心年轻人的成长，不厌其烦地予以悉心指导，深深地影响了一大批青年学子。 在中山大学讲学期间，张树旺、吴炳钊、刘小勤等青年学子与韦政通结缘。 吴炳钊在回忆与韦政通相遇与交往的文字中，将其称为是自己生命转折期里「温暖而明亮的火焰」﹝27﹞。 在杭州讲学期间，尹文汉、张宏敏等青年学子与韦政通结缘。 尹文汉在此期间完成大陆学人中研究韦政通思想的第一篇硕士论文《儒家伦理的创造性转化：韦政通伦理思想研究》﹝28﹞。2012年又发表长文《爱似春晖又似蚕—— — 我与韦政通先生》，以纪念他与韦政通的交往。

2006 到2014 年，韦政通四度到深圳大学讲学，也影响与感染了许多青年学子，如陈椰、陈玄、章飚、陈晨、柳恒等。 陈晨忆及韦政通，将其称之为「最亲切的传奇」﹝29﹞， 柳恒如此描述韦政通对她的影响：他如火炭般炽热的生命力，激励着我、鼓舞着我在追逐理想的途程中不曾停歇；他深邃的思想，在一次次高亢的精神对话中，刺激着我、充实着我那浅陋的思维空间；他自由独立的人格，更是在耳濡目染间，变化着我的气质，使我迎来生命的又一次新生。﹝30﹞

在韦政通的影响之下， 深圳大学产生了两篇研究其思想的硕士论文，即章飚的《自由主义思想与中国传统的创造转化—— — 韦政通自由主义思想研究》﹝31﹞、 陈宗真的《韦政通对儒家伦理的诠释》；以及一篇博士论文，即柳恒的《台湾时空视域下韦政通儒学思想的转进研究》。

此外，深圳大学文学院自2013 年开办国学精英班后，每届学生都会去台湾交流。 由于韦政通与深圳大学有着深厚的因缘，每届赴台交流的学生都会亲至韦政通家中拜访请益，韦政通的身教和言教使他们备受激励，深获启发。

2018 年7 月，岳麓出版社出版了王立新、何卓恩主编的《思想的感染与生命的感动：献给韦政通先生九十华诞》一书。 该书收录的大都是深受韦政通影响的青年学子所撰写的回忆文章，堪称是对韦政通晚年讲学大陆、关怀后学的最好总结。

时光荏苒，倏忽已过30 年。 今天两岸间的学术交流已自由化、公开化，不仅开会、访学、出书没有限制，甚至跨越海峡读书深造、谋求教职都通行无阻，而这在30 年前是无法想象的。 回首两岸学术交流的历程，1988 年堪称是关键性、突破性的一年。﹝32﹞就是在这一年的5 月，韦政通赴北京大学进行学术交流，而后又频繁往来于两岸之间，成为两岸学术交流的先行者、开拓者。 他利用自己担任《中国论坛》召集人、「世界哲学家丛书」主编的机缘和其他学术资源，沟通两岸学界，促进大陆学术成果在台湾的发表和出版；及至晚年，在身患手疾的情况下，他又以讲学的方式行走大陆，殷殷关怀并影响了一大批青年学子。 韦政通虽已过世，但他在促进两岸学术交流上的重要贡献，在提携大陆后学上的师者风范应该被永久的铭记。

作者柳恒与韦政通教授合影| 图片作者本人提供

注释

释文：

﹝1﹞1987 年12 月1 日李泽厚给韦政通信，未刊。

﹝2﹞金春峰：《过河不忘搭桥人—— — 追思「文化中国」的先行者傅伟勋、韦政通、萧孟能先生》，王立新化名「江南提学」的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d6cc97760102yf7d.html ， 2018 年9 月21日。

﹝3﹞郭传玺主编：《中国国民党台湾四十年史纲》，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年版，第345-346页。

﹝4﹞ 1987 年12 月9 日汤一介给韦政通信，未刊。

﹝5﹞1949 年4 月21 日，韦政通以国民党青年军的身份从上海乘兵船渡台，从此与家人天各一方。

﹝6﹞﹝7﹞韦政通：《少小离家老大回—— — 一九八八年大陆行》，《人是可以这样活的》，台北市：洪叶文化2000 年版，第106-107页，111-112页。

﹝8﹞禾田：《本刊编辑部与台湾学者韦政通座谈》，《中国哲学史研究》 1988 年第4期。

﹝9﹞王碧蓉：《梁漱溟的最后时光》，《新民晚报》 1988 年7 月4 日，第六版。

﹝10﹞ 1982 年7 月，韦政通应陈荣捷教授之邀，赴夏威夷大学东西文化中心参加「国际朱子学会议」，会议章程中本有邀请梁漱溟参加会议，但因其身体有恙未能参会，韦政通引以为憾。 早在1965 年，韦政通已有发表研究梁漱溟的文章， 1978 年更是编撰了《现代中国思想家第8 辑梁涑溟傅斯年》（台北巨人出版社）中的梁漱溟部分。 作为梁漱溟的研究者，能见到梁本人，韦政通是十分期待的。

﹝11﹞﹝12﹞黄丽镛：《黄丽镛： 回忆我与韦政通先生最初的相识和交往》，《凤凰国学》https://guoxue.ifeng.com/a/20181112/60155840_0.shtml 2018 年11 月12日。

﹝13﹞史哲：《两岸学者聚首探讨儒家文化》，《华东师范大学校报》 1988 年6 月10日。

﹝14﹞1988 年11 月4 日甘阳给韦政通信，未刊。

﹝15﹞此文收入宋恩荣主编《教育与社会发展—— — 晏阳初思想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91 年版。

﹝16﹞1990 年8 月2 日赵元成给韦政通信，未刊。 韦政通因为阅读吴相湘的《晏阳初传》，对晏阳初非常敬仰。 1983 年10 月，为庆祝晏阳初九十华诞，他在自己担任召集人的《中国论坛》上推出了「祝寿专辑」， 并发表了《晏阳初农村改造的思想》一文。 晏阳初读到此文后，写信给韦政通，声称「心感之余，深佩卓见博识」（ 1983 年9 月21 日晏阳初给韦政通信，未刊）。 后来詹一之编辑的《晏阳初文集》还把这篇文章收在附录里（詹一之《晏阳初文集》，四川教育出版社1990 年版）。

﹝17﹞1997 年1 月2 日张斌峰给韦政通信，未刊。

﹝18﹞1993 年8 月4 日叶朗给韦政通信，未刊。

﹝19﹞1994 年1 月11 日黄丽镛给韦政通信，未刊。

﹝20﹞郭传玺主编：《中国国民党台湾四十年史纲》， 中国文史出版社1993 年版， 第405页。

﹝21﹞《中国论坛》是由台湾第一大报《联合报》所属的财团「联合报系」主办的杂志， 1975年10 月10 日创刊，以半月刊的形式出版了15 年，共办361期。1990 年11 月1 日改为月刊，1992 年停刊。

﹝22﹞1986 年3 月30 日傅伟勋初次前往大陆，详见傅伟勋《学问的生命与生命的学问》，台北市：正中书局1993 年版，第203页。

﹝23﹞1988 年8 月23 日张立文给韦政通信，未刊。

﹝24﹞韦政通：《从「智慧不老」到「日日是死日」—— — 我的入老生活》，鲁迅等作《走过：老年书写华文作品选辑》，新北市：立绪文化2013 年版，第85页。

﹝25﹞韦政通：《韦政通八十前后演讲录》，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年版。

﹝26﹞演讲稿经润饰，以《感恩与怀念：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和殷海光四先生对我的影响》发表在《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1 年第3期。

﹝27﹞吴炳钊：《生命转折期里，那温暖而明亮的火焰—— — 回忆与韦先生的相遇与交往》，王立新、何卓恩主编《思想的感染与生命的感动：献给韦政通先生九十华诞》，岳麓书社2018 年版，第154页。

﹝28﹞尹文汉：《儒家伦理的创造性转化：韦政通伦理思想研究》，台湾：水牛2008 年版；尹文汉《儒家伦理的创造性转化：韦政通伦理思想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08 年版。

﹝29﹞陈晨：《最亲切的传奇》，王立新、何卓恩主编：《思想的感染与生命的感动：献给韦政通先生九十华诞》，岳麓书社2018 年版，第305页。

﹝30﹞柳恒《我在先生的感动和勉励下成长》，王立新、何卓恩主编《思想的感染与生命的感动：献给韦政通先生九十华诞》，岳麓书社2018 年版，第293页。

﹝31﹞章飚《自由主义思想与中国传统的创造转化—— — 韦政通自由主义思想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2014 年版。

﹝32﹞1987 年11 月2 日，台湾当局方允许除现役军人及现任公职人员外，凡在大陆有血亲、姻亲、三亲等以内的亲属者，均可到台湾红十字会登记赴大陆探亲。 而探亲手续的办理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因此事实上到1988 年才真正实现赴大陆探亲或学术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