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涉

周 昙

秦法烦苛霸业隳,一夫攘臂万夫随。

王侯无种英雄志,燕雀喧喧安得知。

【赏诗·观史·学文】

秦朝末年赋税沉重,刑政苛暴,老百姓怨声载道。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陈胜被征戌守渔阳。在蕲县大泽乡,他同吴广发动同行的900多人起义。起义军迅速发展壮大,并在陈县(今河南淮阳)建立了“张楚”政权,陈胜被推为王。接着,他派兵攻取赵魏之地,又派周文率领主力军进攻关中。后来,周文战败,秦将章邯以优势兵力反扑,围攻陈县。起义军英勇历战,无奈实力相差悬殊,最后只好退至下城父(今安徽涡阳东南)。在撤退途中,陈胜被叛徒庄贾杀害。(其事详见《史记·陈涉世家》)

陈胜吴广发动的农民起义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的革命首创之功却光耀千秋。西汉政论家贾谊的《过秦论》把秦朝的过失论述得淋漓尽致。他说:“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周昙这首咏史诗概括了《史记中有关陈胜为人佣耕及在大泽乡起义的一些内容。在立意上,特别是在秦朝灭亡的问题上,继承了贾谊《过秦论》的观点,赞扬了陈胜的“英雄志”。

“秦法烦苛霸业隳”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揭示了“秦法烦苛”与霸业成败的关系。那么,秦法到底是如何“烦苛”的呢?这一点贾谊在《过秦论》中有详细论述。先说秦始皇,“秦王怀贪酈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再看秦二世,“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无当,赋敛无度,”比之秦始皇有过之而无不及。官逼民反,民岂能不反?有这样两个暴君作恶,“一夫攘臂万夫随”,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了。诗的最后两句,以陈胜在起义时喊出的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与他年轻时说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相呼应,赞扬了陈胜的远大志向,并充分肯定了他率众起义的行为。

【学习词典】

〔烦苛霸业隳〕烦苛,指烦琐苛刻的政令刑法。《汉书·刑法制》载:“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益蜀削烦苛,兆民大悦。”隳,毁坏。《吕氏春秋·顺说》:“隳人之城郭。”贾谊《过秦论》:“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攘臂〕捋袖伸臂,振奋或发怒的样子。《韩非子·解老》:“攘臂而仍之。”又《史记苏秦列传》:“于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

〔喧喧〕燕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样子。

陈 胜

宋 刘克庄

辛苦佣耕久,饥寒谪戍余。

竟令秦失鹿,首为汉驱鱼。

【赏诗·观史·学文】

司马迁在《史记》中曾多次提到陈胜起义的伟大意义,盛赞了他的革命首创精神。《项羽本纪》载:“夫秦失其鹿陈涉首难。《陈涉世家)载:“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樂楚之际月表》:“太史公读秦楚之际,日:初作难,发于涉。”这首诗继承和发扬了司马迁的观点,指明了起义的原因,肯定了陈胜起义“令秦失鹿”、“为汉驱鱼”的历史功绩。

刘克庄的诗初受“永嘉四灵”的影响,学晚唐,其后转而推崇同朝爱国诗人陆游,在内容上多有感慨时事之作,渴望收复北方失地,反对南宋政权的荀安;在形式上则学习陆游善作“奇对”和“好对偶”的特点,并喜欢用典故和成语入诗。这些特点在这首咏史诗中有明显的表现。

第一个特点是语言精炼、准确。全诗仅用四句二十字就概括了陈胜起义的重大历史事件,并作出了中肯的评价。其次,对仗工整、妥贴。前两句写首义之事,后两句写发难之功,从形式到内容达到了完美统一。第三个特点是把“秦失其鹿”的典故和“为渊驱鱼”的成语巧妙地镶嵌在对偶句中,在形式上体现了其“善对”的特点,在内容上又各有侧重。

“佣耕”,交待了陈胜的阶级地位。“辛苦”,代表了秦朝统治下劳苦大众所受的痛苦,揭示了陈胜起义的原因。“饥寒邊度”,既是陈胜大泽乡起义的直接原因,同时也是人民群众所受痛苦进一步深化的反映。“竟令秦失鹿”,肯定了陈胜起义的历史功绩。“竟字表现力极强,意味深长。强大的秦王朝竟然轻而易举地被一群谪戍之人夺走政权,可见秦朝统治多行不义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最后一句,指明陈胜起义为汉王朝的建立创造了条件。这句化用了“为渊驱鱼”的典故。据《孟子·离娄上》:“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原文论述君主施行仁政的重要性,人民背弃暴君,归附仁君,这是自然的事。“为渊驱鱼”,本意是由于自己的残暴而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推到别人手中。诗人化用这个成语,意在说明陈胜首义之事为汉朝的建立创造了有利条件。关于这一点,刘邦也是认可的,所以在他建立汉朝后专门派人守护陈胜的坟墓,并按时杀牲取血祭祀他。

【学习词典】

〔辛苦谭耕久〕佣耕,受人雇佣从事耕作。《史记·陈涉世家我:“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谪戍余〕谪戍,指封建时代官吏或老百姓因为有罪而被派遣到边疆守卫。贾谊《过秦论》:“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余

〔秦失鹿〕鹿,比喻政权。失鹿,就是失去政权。语出《汉书·蒯通传》:“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读陈胜传

屈大均

闾左称雄日,渔阳逼戍人。

王侯宁有种,竿木足亡秦。

大义呼豪杰,先声仗鬼神。

驱除功第一,汉将可谁论。

【赏诗·观史·学文】

这首诗在立意上明确提出陈胜首义“驱除功第一”的思想,并把陈胜与汉将对比,突出了他的发难之功。在形式上,采用了律诗体,既有对仗工整的特点,又丰富了咏史的内容。

开头四句写陈胜以谪戌身份揭竿为旗,斩木为兵,在大泽乡义之事。公元前209年7月,陈胜、吴广等900多贫民百姓被派戍守渔阳,当到大泽乡(今安徽宿县东南刘村集附近)时,正赶上天下大雨,耽误了到达期限,按照秦朝的法律,他们都要被处死。陈胜与吴广商议,打着公子扶苏和项燕的旗号率众杀死军尉起义,从此,揭开了我国历史上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的第一章。

大义”二句,因为平仄的需要,采用了倒逆法。后一句所写史实发生在起义前,前一句所写史实则发生在起义之后。古时候人们迷信鬼神,因此在起义前夕,陈胜吴广商量着在帛书上写有“陈胜王”三个字,然后把它装在鱼腹中,人们在吃鱼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帛书,都感到很奇怪。接着,陈胜又让吴广到驻所旁的祠庙里点燃篝火,学狐狸叫:“大楚兴,陈胜王。”他们的这些举动在谪戌卒中产生很大影响,为他们起义做好了舆论准备。大泽乡起义后,队伍迅速发展壮大到几万人。到陈县时,陈胜召集当地的乡绅及地方名流一起商量大事,三老、豪杰都说:“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之社稷,功宜为王。”于是,陈胜立为王,号为“张楚”。“大义呼豪杰”写的就是这件事。陈胜起义时提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对“君权神授”思想提出了质疑,具有极为深远的历史意义,以后历代农民起义的口号及政治纲领都不同程度地受其影响;同时,张楚政权的建立虽然短暂,但也给农民起义指明了掌握政权的重要意义。正因为如此,诗人才认为陈胜的功绩远远超过汉将,理所当然地“驱除功第一”。

【学习词典】

〔陈胜传〕指《史记·陈涉世家》,从诗题来看,这首诗是诗人读

后有感而发。陈胜称王六月而死,子孙不嗣,本无事可传。可是,

司马迁特意破例为体,为他作《陈涉世家》。刘邦初起反秦时接受

项梁的收编,而项梁又是打着陈涉旗号起义的,肯定陈涉,实际上

既是纪实的需要,也是尊汉的需要。同时,出于反暴政的目的,司

马迁当然要赞扬陈胜的首义之事和发难之功

〔闾左〕闾,里巷的大门,代指里巷。闾左,即居于里门之左的

贫民。《史记·陈涉世家》:“发闾左適戍渔阳九百人。”《史记索隐》

“闾左,谓居同里之左也。秦时复除者居闾左,今力夫役凡在闾左

者尽发之也。又云,凡居以富强为右,贫弱为左,秦役戍多,富者役

尽,兼取贫弱者而发之者也。”

〔適戍〕即谪戍。

〔竿木足亡秦〕竿木,语本贾谊《过秦论》:“斩木为兵,揭竿为

旗,天下云集而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驱除〕即“驱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