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1 毕加索《斗牛》1960年

纸上墨水 20cm×30cm

图形是线连接起来的封闭区域。画中一个形体是一个图形，一片颜色是一个图形，一个笔触可以是一个图形，一片留白也是一个图形。画面的本质是不同图形组合而成的平面。图形是画面基本视觉成分。因此我们可以从探讨图形开始说说绘画元素的作用。

一、怎么得到一个图形？

绘画体现更多的是空间思维，与平面图形看似矛盾。实际上绘画无法摆脱平面本质，具象绘画是通过二维的图形再现三维的错觉，本质上还是二维的。在绘画过程中，是现实空间向平面转化的过程，即图形化的过程。

1.可以由线条直接圈定，圈定的区域就是一个图形。

图1-2 克里姆特《草图》 1902年

纸上色粉笔 45cm×30cm

这是最便捷的方式，在艺术家手稿中可以普遍看到这样的描绘。这幅克里姆特（Klmit）的素描作品，便是用单纯的线勾勒人体的外形。（图1-2）

2.可以通过颜色差别提供一个独立的视觉区域。

比如白纸上一个黑色的图形，例如前文提到的毕加索的作品，见图1。

3.可以通过肌理差别提供一个独立的视觉区域。

图1-3 《渔》 公元前700年

亚述壁画残片

例如亚述的浮雕壁画中，不同的肌理就代表一个图形范围，边界很清晰。（图1-3）

总之，每种得到图形的方法都是提供一个明确的区域边界，区域内部看起来均衡而稳定。如果没有明确的边界就无法提供视觉的范围，从而使绘画内容变得虚无。破坏了内部的稳定则可能导致图形的分裂。

二、图形的形状

图形的特征就是形状的丰富性。我们辨识文字都是依靠形状的差异和组合来完成的。对于人的脸部识别也是依靠形状的差异来实现的。我们几乎不会依靠肤色来辨认周围的人。在绘画中图形的丰富性对于表现的内容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1.图形千变万化

图1-5 保罗·克利《山村》 1920年

布面油画 50cm×60cm

例如保罗·克利（Paul Klee）作品中，以规则的圆形、正方形、三角形呈现一幅风景画。（图1-5）使画面脱离自然的形态，呈现有意味的秩序性，但这不是简单的几何图形化，而是对自然图形不断提炼的结果。绘画不仅是模仿，更是表达，选择适合自己最有效率的表达方式是画家关注的。

2.图形的形状由它的轮廓线起伏决定

对于复杂的形象，可以通过把握物体轮廓线来把握它的图形形态，也就是剪影的方法。比如一个身体的剪影，一个面庞的剪影。通过剪影可以比较宏观和连贯地把握形体特征，滤除内部繁杂的细节，凸显整体形象的完整性，更有利于经营形象在画面的位置以及与画面其他部分的协调关系。

图1-6 马琳·杜马斯《背》 1995年

布面油画 100cm×50cm

从马琳·杜马斯（Marlene Dumas）作品《背》可以看出作者利用剪影的方法，把人体背影连贯地表现出来。（图1-6）

依据轮廓的形态又可以分为外扩的图形，内收的图形和平直的图形。绘画中外扩的图形应用最广泛。外扩的图形具有由内向外的张力和生命力，与现实中生物形态特征相吻合。

内缩的图形看起来比较消极，空间上有后退感。在绘画中它多会夹在几个外扩图形的中间。

3．图形的“图-底”关系

当我们开始在一张纸上作画时，纸会被看作无限伸展的空间。纸上所勾勒的图形会看作致密的实体，而且看起来图形与纸面背景处于两个空间层次。纸的完整性并不会因为图形分割而破碎。这就是图形的“图-底”关系。“图”指形体的图形，“底”指图形的背景空间。中国传统绘画中，没有刻意描绘像地平线一样的空间实体性特征，而是以空白暗示空间的无限深远。八大山人这幅作品《石与鱼》勾勒了形状奇特的石头，大面积的纸面“留白”暗示了有意境的空间存在。（图1-9）

图1-9 八大山人《石与鱼》 清

水墨 135.3cm×61cm

图-底”关系并非一成不变，也可以出现反转，当“图”与“底”的形状比较类似的时候，把哪一部分看作实体，哪一部分就看作背景依靠观看者的观看习惯和心理。一般而言，在视觉上完整的，突出的，有运动感的图形易识别成“图”，反之开放的，不明显的，平静的易识别成“底”。

4．图形的融合与分割

图形的融合是指同一平面内，不同个体图形之间的联系加强成为连贯的整体。有两方面因素使不同图形融合在一起。一是视觉上的联系。二是艺术形象的引导。

从视觉角度来看，当多个图形在一起，会产生视觉上强与弱的对比。在对比之下，视觉上相对接近的图形会融合成一个更大的图形。

图1-11 图伊曼斯《肖像画》

2000年 布面油画 56.5cm×30cm

图伊曼斯（Tuymans）这幅肖像作品中，画面上半部分以白色为主，下半部以黑色为主。上半部分原本单独的头发、脸、背景的图形被作者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图形。而头发的阴影、眼镜等却成为单独的图形。整幅作品对比鲜明，又充满鲜活的趣味性。他打破传统肖像的完整性，结构了脸部图形关系，形成图案化的新画面关系。（图1-11）

图形对视觉起作用才有意义。在不同的观看层次，图形的视觉意义不同。从宏观看是构成画面结构的图形，图形的意义取决于对视觉作用的层次。没有图形意识，画不好形象。就像文字笔画构架写不好，谈不到文字的好坏。因为图形不仅是细节，也是宏观的，它不仅局限于形象本身，而且包括形象周围宏观画面的视觉考虑。

第二章 黑白图形关系

一、黑白应用规律

“图形”一章提到绘画的本质是平面上的图形组合。其中依靠以明度差异为基础的黑白对比是呈现图形最广泛的方式。这是由于黑白色彩单纯，除了明度，不包含其他色彩的属性。同时黑白分属色彩两极，极致的反差提供鲜明的对比，不含糊，不拖泥带水。用黑白来表现图形简单而明确，不会产生混淆，同时通过对比强化彼此的依存性。

1.黑白的对比是绝对的

图2-1 布雷特·阿默里《等待127》

2012年 布面油画 76cm×76cm

在布雷特·阿默里（Brett Amory）《等待127》这幅作品中，画面压缩了灰的层次，组织了明确的黑白关系。（图2-1）

2.在黑白关系中单一的对比会制造分裂感

图2-2 伊丽莎白·佩顿 《托尼在床上》 1999年 布面油画

152.5cm×101cm

黑白之间的呼应和联系也是必不可少的。黑白交替地出现既加强黑白之间的联系性，也增加画面结构的致密性和完整性。就像太极图那样，有明确的黑白对比，同时黑白互相渗透，彼此交融。在伊丽莎白·佩顿（Elizabeth Peyton）的《托尼在床上》这幅画中，画面基本靠大块黑白分割，尤其人物衣服的黑色占画面主要位置。同时衣服的图案和其他图形形成白色的图案穿插在黑色的中间。形成黑白之间互相渗透的依存感。（图2-2）

3．黑白关系不是仅仅狭隘涉及黑色与白色

黑白关系也包括能产生对立性的色彩关系，通常黑白关系是隐性的。绘画终究离不开色彩，所有色彩都有对应的明度值。画面的色彩都隐含一个明度差别而呈现的黑白关系。例如，在贝尔纳·卡特林（Bernard Cathelin）这幅作品中虽然没有黑色，显然作者还是精心地运用颜色明度对比安排画面结构。人物与背景还有花卉都是接近白色的浅色，浑然一体。花卉中间穿插浓重的绿色，纵向贯穿画面，衬托了浅色又起到稳定画面结构的作用。通过色彩明度的联系和对比作用，可以串联起整幅作品的视觉结构，跨越色相之间的局限，这就是黑白关系的隐形作用。（图2-4）

二、黑白对画面结构的作用

画面结构指画面明确的宏观视觉框架，体现为整体的图形分布关系。使视觉观看达到明确、通畅、有序的效果。

黑白的对立性不仅代表颜色，也引申为画面中一体两面的对立关系，比如光与影、明与暗、前与后、图与底等。绘画是视觉的艺术，依靠的是视觉的对比产生的视觉的联想，使绘画从视觉向心理转变。同时强烈的对比加强彼此的依存度，使视觉的联系更加紧密。黑白关系对于一幅作品来说，不仅是具体的绘画手段也是画面结构的组织方法。画面结构应该是清晰而简洁的，对绘画的观看首先涉及对画面宏观结构的辨识，这是视觉作用的基础，其他的具体元素是这一结构上具体的表现形式。好比笔画构架对一个文字的识别作用。

图2-6 伦勃朗《夜巡》 1642年

布面油画 363.2cm×436.9cm

具体而言画面的细节需要依从结构，通过图形分割、贯穿、突出和融合的方式把细节组织起来，形成更宏观的图形，彰显结构的存在。黑白对比的明确性体现了结构的明确性。（图2-6）伦勃朗的作品《夜巡》人物众多，他没有和当时其他画家一样把每一个人物都清楚地画出来，而是利用光影把大部分人物整合在一个黑色之中，只有前景的几个人物是鲜明的。这件作品尺寸庞大，但是伦勃朗利用黑白对比关系使画面结构简洁清晰，主次分明，耐人寻味。

■ 刘悦 ■

LIUYUE

1980年生于天津。

2006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 油画系 获硕士学位 并留校任教，

现为天津美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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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内容

第三章 点线面

第四章 简化

第五章 节奏

第六章 绘画空间

第七章 平衡

第八章 势

第九章 色彩来源

第十章 色彩的心理感受

第十一章 绘画色彩

第十二章 绘画构图

第十三章 绘画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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