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掩映与层次

苏州园林中通常运用掩映的手法增加景观和路径的层次。掩映代表疏密错落、远近衬托，路径层次越多，景越藏，空间感越深远。路径和掩映相互依赖，不可分割。方寸之地，利用空间回环渗透、道路层次变幻的效果，使空间与景色渐次展开，连续不断，周而复始，类似中国画的山水长卷，有一气呵成之妙，而无一览无余之弊。留园可谓将掩映与层次做到极致的代表（图 1），多层次的院落和景观相互掩映，路径穿插其间，步移景异，体验无穷。

留园

1.2 曲折与节奏

苏州园林中最明确的路径设计手法是曲折，并因曲折变化形成节奏。“苏州许多园林强调幽深曲折 , 所谓‘景贵乎深 , 不曲不深’，讲的就是这种手法，因为曲折的布局可以增加园景的深度，避免一览无余的弊病。”[2]“园林中曲与直是相对的，要曲中寓直，灵活应用，曲直自如。曲桥、曲径、曲廊，本来在交通意义上，是由一点到另一点而设置的。园林中两侧都有风景，随直曲折一下，使行者左右顾盼有景，信步其间使距程延长，趣味加深。由此可见，曲本直生，重在曲折有度。”[3]节奏则是通过收放、转折、上下等路径控制以及借景、对景等视线控制所形成场所体验。例如，畅园空间不大，路径的节奏控制炉火纯青（图 2）。曲折可增加流线长度，节奏使路径空间生动。

畅园

1.3 对景与借景

苏州园林的对景是因景设路或因路得景亦或路即是景。“苏州古典园林通常在重要的观赏点有意识地组织景面，形成各种对景，但不同于西方庭园的轴线对景方式，而是随着曲折的平面，步移景异，依次展开。这种对景以道路、走廊的前进方向和一进门、一转折等变换空间处以及门窗框内所看到的前景最为引人注意，所以沿着这些方向构成对景最为常见。”[2] 借景是空间分隔的渗透手法，同时也是增加空间层次和深度的手段。“空间互相穿插贯通是增加园景深度和层次的重要手段。相邻空间之间成半隔半开状态，使房屋山林相互衬托，互为借景，可以形成丰富的层次。”[2]对景和借景在苏州园林中运用普遍，其中怡园通过对景点设置和隐含的对景轴线以及空间的穿插和渗透将对景和借景充分演绎（图 3）。

怡园

1.4 导引与多路径

导引是苏州园林的组织因素，是园林的灵魂。导引决定了路径组织的指向和结构关系。曲径通幽、峰回路转、开门见山以及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等意境效果都是依赖于导引而实现的，而导引的实现则是依赖于路径组织。环秀山庄园林虽小，通过导引使人们形成游历方向并产生观景兴致（图 4）。在较大的苏州园林中通常包含了环廊路径、景观路径、复合路径等多路径设置，拙政园中多达十多条的路径组织实现了路径的可变性与行进的不确定性，极大丰富了游历体验（图 5）。

环秀山庄

拙政园

1.5 借势与造势

苏州园林造园讲究师法自然，依山就势，因地制宜，利用自然地势设置路径的上下与起伏。拥翠山庄的台地路径处理手法增加了上升过程中的节奏与层次（图 6）。在地势平坦的城市空间中造园也会采用造势的手法，同曲折迂回的原理相同，通过高程的变化增加了游览路径的长度和深度。比如狮子林，假山堆砌形成的石山以其复杂的路径成为园林的特色（图 7）。

拥翠山庄、狮子林

1.6 复廊与界墙

复廊和界墙都是控制手段，手法简单却作用极大，简单而有效地将空间、景观和路径进行控制性组织。苏州园林中除了用界墙将内部空间与外部隔绝，还常常用界墙做为空间的分隔、路径的导引与视线的控制。复廊是苏州园林的伟大发明，通过界墙将单廊分隔成双廊的手法使路径的走向控制与对景的景致控制得以实现。复廊手法首创于沧浪亭（图 8），后在怡园、环秀山庄、狮子林等园林中均有运用。这一手法在小园林中形成迂回路径或者路径两侧的景致特色突出的园林中非常实用。

沧浪亭

2 实例

对于如何使现代建筑的路径具有苏州园林路径空间的表现，如何将苏州园林的路径理念与现代建筑结合，笔者在多个不同类型的公共建筑中进行了尝试。以下对杭州朗诗展厅、无锡朗诗展厅、南京祖堂山老人福利院、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图书资料馆扩建工程、NJADI 研发办公楼等已建成的项目中传统理念的运用进行简要阐述。杭州朗诗展厅（图 9）的主入口先抑后扬，架空层、外廊、水院三元素使入口空间形成多层次，并通过与室内空间围合形成围绕内院的环形动线。在架空的入口空间中，通过水景对面直跑梯的对景与导引，使人们在进入建筑后形成目标性指引。无锡朗诗展厅的入口序列类似于传统民居与园林中影壁与院门的导引方式（图 10），木桥伸入门廊，推开厚重的铁门，高大明亮的大厅强化了视觉与感受的冲击感。隐约可见的水院引导人们穿越大厅。水院是建筑的空间核心，所有功能场所均围绕水院展开。由水院衍生出的下沉竹园、二层庭院、架空空间等穿插于场所之间的空间院落相互掩映形成空间层次（图 11），连接场所与院落的天桥、坡道、环廊既是通径又是对景，引导人们寻找与感受这种游园般的经历，由此而引发出不同的行进节奏（图 12）。

杭州朗诗展厅 - 对景

无锡朗诗展厅 - 导引

无锡朗诗展厅 - 层次

无锡朗诗展厅 - 节奏

南京祖堂山老人福利院的规划借势而成（图 13），依山就势的三级台地自南至北逐级升高，周边山林茂密，现状两座大台阶与第一级台地的六角亭、月池形成南北向轴线关系，南侧的过街楼是连接用地外部的引导，正对的六角亭和月池在过街楼中形成景框画面，六角亭既是中心轴线的中心点，也是轴线对景。向上远眺，远处宏觉寺的佛塔依稀可见（借景）（图 14）。

南京祖堂山老人福利院 - 借势

南京祖堂山老人福利院 - 借景

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图书资料馆扩建工程中部面向山体的开洞将山体的环境资源引入庭院，形成借景与景观渗透。架空层与室外楼梯相结合，创造出丰富的灰空间。挡土墙作为存在的环境元素与扩建建筑穿插组合，成为围合庭院的景观背景之一。并且利用界墙与建筑之间的间隙，与庭院空间通过洞口相互关联，为阅读者与思考者设置了与环境结合的休闲路径空间（多路径）（图 15）。

南京水利科学研究院图书资料馆 - 多路径

NJADI 研发办公楼的规划结构以一条曲折的线性公共空间串接起若干独立的功能单元（图16）。多路径形成的线性空间，如河道般产生方向和宽窄的不确定性。路径空间节奏随着这种不确定性发生变化，形成门厅、复廊的路径导引和交流平台（图 17）、绿化步径、架空空间等空间变奏。绿化空间与路径以界墙围合（图 18），人的行为路径在逐层上升、空间收放的过程中延伸至屋顶开放空间（造势）（图19）。空间秩序中隐含了江南园林中曲径通幽、抑扬顿挫的空间层次，产生出多元体验的场所空间（图 20）。

NJADI 办公楼 - 曲折

NJADI 办公楼 - 复廊

NJADI 办公楼 - 界墙

NJADI 办公楼 - 造势

NJADI 办公楼 - 掩映

结语

中国建筑文化历史源远流长，文化遗产十分丰厚，值得当代建筑师挖掘与运用。当整个行业都在盲目借鉴西方建筑文化，这不仅使我们逐步失去话语权，所产生的文化断层更是可怕的。现在对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研究风气渐起，当代建筑师或多或少地吸收到传统建筑文化的精髓。文化自省并不需要刻意而为之，自然形成的设计观会深深刻在建筑师心中。或许将来中国的建筑都具有中国的文化气质，不仅仅是形式上的，更是内在的，可以大到空间层次，也可以小到路径节奏，但一定是可以被感受到的。

参考文献：

[1] 童寯 . 江南园林志（第二版）[M].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14.

[2] 刘敦桢 . 苏州古典园林 [M].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 1979.

[3] 陈从周 . 说园 [M]. 同济大学出版社 ,1984.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