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运气怎么这么好，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太惊奇了。”“不需要会唱歌、会表演，只要站台上逗大家笑就好了。”何广智非常激动。

　　作者 | 庞梦圆

　　编辑 | 陆云霏

　　来源｜城市Our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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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

　　在《脱口秀大会3》第三期抢位赛的后采中，何广智说，“我可能会输。”那一场与他同组的对手是呼兰和周奇墨。

　　节目播出三天后，笑果文化一间名叫“气泡酒”的会议室里，何广智说，“我说可能会输只是场面话。”

　　与两位OG对上，赛前最不被看好的他，三人中第一个上台，拿到最高的票数，成为唯一晋级者。

　　逆袭的戏码出现了。

　　揶揄了一番自己的外貌，何广智讲的第一个段子就响了。2分钟后，迎来第一个炸场，“我第一次出了地铁站之后，看到地铁站旁边竖了一个警示牌，上面写着‘严禁捕捉野生动物，违者追究法律责任’。”这时观众已经笑了，他几乎没做停顿，“看到第二句话我心里还稍微有点欣慰，因为这个地方它起码，它有法律。”

　　将近两年的线下演出经验告诉他，脱口秀演员上台，如果开场讲得不好，后面有可能会好，如果开场讲得好，“后面只会越来越好”。接下来，他讲“地铁座位的继承规则”，密集的笑点输出带来的现场反应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差不多演到一半，何广智心里知道，稳了，“他俩今天得走一个”。结果也确实如此。再后来，“何广智讲地铁座位的继承规则”被送上了微博热搜。

　　“这是我的成名作。讲过太多次了，成功的次数太多，想不自信都没办法。”这段让何广智在线下第一次讲出名气的内容，也让他逐渐找到了在节目里讲脱口秀的节奏，“每人只讲5分钟，想赢我很难”。

　　几期段子讲完，一个草根、“穷”、租住地铁终点站，侧脸有点像周杰伦的“全职脱口秀演员何广智”的形象立住了。内容素材大多来自个人生活，没有太多“身台形表”的加持，很少输出强烈的观点，何广智的脱口秀表演透着朴素感，就如同我们大多数人。

　　这是一种塑造的结果，过程则来源于关于喜剧的天赋——一种何广智坚信自己拥有的能力。他在微博上写，“我就是喜剧天才。以我天才的标准看我也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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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它了

　　那条“地铁座位继承规则”的段子在上海脱口秀圈走红时，何广智刚到上海差不多半年。对脱口秀的理解还不深入，更谈不上什么创作技巧。

　　2018年11月15号，这个日子何广智记得非常清楚，他在这一天到达上海，当晚就去看了笑果的开放麦。而笑果，就是何广智来上海的目的。

　　为了离开放麦的场地近一些，何广智在附近的青旅租了个床位，一住两个月。这段经历也被写进了《脱口秀大会》的段子里，当然，这是后话。

　　在关于笑果的目标特别明晰之前，何广智与喜剧的故事已发生了近十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喜剧天赋是在初中，据他回忆，自己爱在班上接话，几乎每一次都能把同学和老师逗笑，“而且从来不走下三路”。

　　高中毕业，何广智考上一所济南的大专，一年后辍学，因为“没意思”。他跟着朋友来到淄博，找了份做电话销售的工作，活儿不难，但相当不自由，每天有通话次数、通话时长的要求，他又“不喜欢说话”，工作得特别难受，“最难受的时候我上班后就不想再拿起那个电话”。一年后，他把工作辞了。

　　第二份工作在潍坊，做汽车流水线工人。很累，但很开心，工友大多二三十岁，最年长的40多，很能聊到一起。又一年后，流水线的工作也干烦了。

　　何广智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喜剧天赋还在，应该做喜剧相关的工作。

　　他给了自己一个月时间，找喜欢做的事。他又回到了济南，因为“济南是大城市”，但直到此时，何广智对喜剧拥有的都只是天赋和热情，并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入这个行业。

　　德云社曾在他的备选名单中，但他自认口条不顺，五音不全，对于复杂的师承同门关系感到抗拒。也看过很多集《今晚80后脱口秀》，知道了“脱口秀”的存在，但并不清楚脱口秀原来是个单独的喜剧品类，还有线下演出。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如果想从事喜剧，很难一开始就有上台的机会，从编剧入手可能比较靠谱。

　　一个月很快过去，何广智还是没有与喜剧发生关联。他给自己又“宽限”了一个月，就在此时，那种“就是它了”的瞬间突然就出现了。

　　2018年8月底，朋友带他看了一场济南的线下开放麦。这场开放麦彻底改变了何广智的生活。

　　“就是它了，我要上台讲。”“我运气怎么这么好，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太惊奇了。”“不需要会唱歌、会表演，只要站台上逗大家笑就好了。”何广智非常激动。

　　回家的路有5公里，他是“一路跑着回去的”，沉浸在“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而且被我给找到了”的巨大喜悦之中，他甚至想到，“我以后可能要红了，可能要靠这个挣很多的钱。”

　　回到家，他立马加了主办方负责人微信，申请上台，并补看国内的脱口秀视频，查找关于脱口秀的一切。几天后，他提交了人生第一篇脱口秀稿子，迎来了人生第一场脱口秀演出。

　　“第一场演得一般，第二场非常好”，何广智的脱口秀事业顺利开了头。同时也很快碰到了问题，2018年，济南的开放麦演出时间非常不规律，第一场演完后第二场什么时候演完全未知，演员水平也参差不齐。

　　何广智是刚被激活的脱口秀狂热爱好者，这样的演出市场完全无法满足他的欲望，“我觉得我把工作都辞了，肯定就要干这个了。我不能再在济南，济南它开始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要去更大的城市、更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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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门

　　在上海，何广智才觉得真正接触了脱口秀。在济南演出时他是赤手空拳凭着一腔热血登台，身边没多少人交流脱口秀，自己也没参加过专业的脱口秀培训，全凭天赋和自己摸索。

　　来上海之前，何广智先给自己总结了一条作为新人的上海脱口秀演员“晋升路线”：参加笑果“新人赛”；成绩好的被邀请进入一个大群；在群里获得稳定的演出机会。

　　何广智报名了新人赛，第一场演出自我感觉良好，但观众投票一般。他回青旅总结原因，把开放麦暂停，全力解决能想到的所有问题，一周后再去比，直接拿了当场冠军。

　　单场冠军还不足以让一个新人进入大群，但何广智运气不错，成了大群的“替补”。新人赛的负责人加了他的微信，其他哪个地方有演出，如果有演员临时来不了，就叫何广智去顶一顶。

　　何广智特别珍惜这种机会，他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有机会就得抓住。”

　　这时，笑果为培养新人正在举办“新人课”，不设门槛，不收费用，任何感兴趣的人都可参加。已经全心扑在脱口秀上的何广智自然没有错过。

　　“新人课”的内容，是赵有成向大家分享自己看完《手把手教你玩脱口秀》后总结的重点，何广智收获颇丰，他说自己那时学到的技巧到现在还在用。

　　更重要的是，这堂课给他的创作带来了一个质的变化，他至此才意识到原来脱口秀不光靠天赋，还有方法。

　　刚参加新人赛时，何广智给自己定过一个目标，3个月进大群，半年后商演。如今经过“新人课”的学习，能力值增强，目标加速实现，何广智在上海开讲一个半月便进入大群，再过半年，迎来第一次商演。

　　当时的场地现在已经不做演出了，那是黄浦区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吧，“有非常专业的灯光，台下100多位观众”。何广智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之前他最多面向二三十人，三五人的时候也演过。

　　之后的一切变得异常顺利，个人的努力与团队的进程产生交集。跟着笑果新人去北京集训的何广智第一次见到了李诞，当时集训的负责人指着这批新人向李诞介绍，“这是吴豪，汪德发，王俊霖……”最后到何广智，“这是新挖掘的脱口秀天才。”

　　大概四个月后，何广智签约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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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

　　“去年线下最炸场的演员之二”，这是《脱口秀大会》节目组给何广智的一句话介绍。

　　上节目的第一场表演，何广智讲了自己烫头的故事，整个5分钟只讲这一件事。演完，李诞说这是评书风格，罗永浩说他像马三立。新人何广智站在台上，像一块刚被开采的璞玉。

　　何广智之前没有听过马三立的相声，录完节目听了一集，发现“节奏和范儿确实有点像”，但“这只是两种喜剧技巧的巧合”。他没有照李诞说的把马三立的相声全听完，也不打算就朝这个方向发展。他甚至很少看喜剧类书籍，也很少看国外的单口专场，“脱口秀核心方法就那么多，赵有成的课上已经说完了”。

　　他说自己最大的特色不是像谁，而是真实和生活。“我的段子80%都是真实的”，“就只有真实了，要保护好”。

　　自来到上海，何广智唯一做过的工作就是脱口秀演员，除了上台演出，他不做编剧，也没有其他兼职，所有的朋友都跟脱口秀相关。

　　他的一天，上午创作，晚上演出。他不会坐在桌前硬想，他的灵感在街头。

　　“没事就出门，不能在家待着，尽量让自己过日子。”何广智说，“我是在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和小县城都结结实实生活过的人。不只是待过，是结结实实生活过。”

　　然而，生活无限且有限，作为素材的生活能为何广智提供多久的创作灵感呢？尤其是，观众审美在提高，录节目更加速了段子的消耗过程，演员们录一次节目，库存里就有5分钟的段子宣告“死亡”，他们只能不停地创造。

　　网友的“差评”体现了类似的担忧，除去表演时的“水词”和“磕巴”，他们还评价何广智的段子“内容同质化，不够深刻”。

　　何广智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没有想好要怎么突破这些创作上的瓶颈，只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接下来可能会尝试在段子里加入一些深刻的东西，但不是为了表达，最终目的还是让观众笑。”

　　“脱口秀的喜剧性是第一位的。讲浅的东西观众已经不笑了，那就得戳得更深一点。”何广智相信，深刻不是表达，而是“一种技巧”，他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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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

　　何广智不是甘落人后的性格。

　　两年前在流水线工作时，一个组20多人，何广智会努力成为动作最快的那几个，“我不想我是那个落在最后被嘲笑的人。”

　　去年下半年，《脱口秀大会2》播出，上海的线下演出市场被激活，厂牌数量和演出机会翻倍，何广智变得忙碌了起来。以前，他一周只有一次商演，一场演出400块，月工资是算得出的1600块。后来，商演排到一个月二三十场，何广智能靠演出养活自己了。

　　而在拥有了“线下最炸场的演员之二”的头衔之后，何广智说，“今年即便不上节目，线下的演出也已经接都接不完。”

　　线下就是何广智的养料，对他来说，线下观众炸场带来的喜悦“比上100次热搜都更真实”。

　　那些最初就在线下给予他力量的观众他也一直都记得。最早一个微信粉丝群里的200多人，都是一年前就在线下看他演出的观众，“现在群里人多了起来”，但何广智内心特别希望为这200人保留一个专属的空间，“他们都是一开始就在线下支持我的人，大家像朋友一样聊天。”

　　线下将会是何广智一直坚持的演出方式，“我太喜欢线下演出了，不管以后红或者不红，我都会天天去演出的，我离不了剧场。”

　　在他的愿望里，“观众不要太少，可以是十几个，几百个，只要不像最开始表演时只有三五个。如果内容特别好，就到更大的舞台去演。”

　　但也仅止于此了。成为一名普通的脱口秀演员就是何广智最大的、全部的喜剧理想，“我就是要当脱口秀演员，站在舞台上逗大家笑。这是我一辈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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