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淞抗战时期战争场景

淞沪抗战爆发，日舰艇近４０艘，约占其当时舰艇总量的十分之一，云集吴淞口内外，随时准备夺占吴淞口，并助其陆军进攻。这些舰艇，有从日本本土直接调遣而来的，亦有从旅顺———大连乃至朝鲜南部调集南下的，编成为日本海军第３舰队。中国驻沪海军仅为其练习舰队。

当日军凶相毕露、战云密布之际，练习舰队司令王寿廷即“分饬所属，严加戒备。迨战事发生，复饬在沪海军努力抗战，固守阵地，一面协助陆军联络作战”，“时海军部陈（绍宽）部长因春间明令为庆贺英皇加冕典礼副使，甫经事毕，正在各国考察海军，并筹充我国海军海防军备。闻警星夜飞回，领导全军参加全面抗战”。

８月１４日，海军急将“普安”号运输舰自沉于董家渡，希图阻塞日军舰艇入内。但上海港汊复杂，水文多变，沉船虽发挥了作用，但不足以阻塞日舰进入，须大量布雷于港湾江河汊道之中。海军遂急调技术人员，不分昼夜，试验、赶制水雷，终于９月制成一批，立即在黄浦江布置了三道水雷封锁线，并在众多河道港汊布放水雷多枚。

因以上举措，致日军不得不迂回金山卫登陆，为浙沪抗战迟滞日军，粉碎其战略上之突击性赢得了时间。“出云”号重巡洋舰为日寇第三舰队旗舰，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居其上指挥舰队，日海军将领、相当一部分陆军将领和若干外交高官均居于该舰。

▲《请和使谈判之图》

８月１６日晚，中国海军以“史１０２”号鱼雷快艇突袭“出云”号，进至距其３００米处，连射两枚鱼雷，惜未命中。日舰炮火击伤“史１０２”号致其搁浅。全艇官兵巧妙潜藏，安然脱险，并拆卸带走了艇上的所有武器和设备。

８月２０日，日军疯狂报复中国海军，轰炸了驻沪海军司令部及其所属各机关各单位以及江南造船厂，正在此修理的“永健”号炮舰被炸沉。日军还野蛮轰炸了海军医院及陆军医院。

中国海军以弱小力量展开反击，用水雷陆续炸毁已沦入敌手的浦东新三井之第３、４号码头及趸船，并炸沉敌汽油小艇两艘。９月２９日，再次派出水雷兵携水雷潜、泅水靠近“出云”号，但被日军防雷网所阻，无法靠近“出云”舰身，遂被迫于防雷网处布雷引爆。“该舰左右之防御物均被炸毁（“出云”舰尾部及其四周的４艘铁驳船和一艘小火轮被炸伤）。舰体受震损伤。适敌海、陆军及外交界各酋于军事会议闭幕后回宿舰中，均遭剧烈震动”。

此后，海军又两次用水雷袭击“出云”舰，但均未成功。海军的顽强作战精神，则于此可见一斑。陆军亦大力支持海军抗战———以各种岸炮轰击日舰。９月２６日，击中日本皇族成员伏见宫博义王所指挥的驱逐舰队的旗舰“岛风”号，该军官受伤，其身边的两名日海军一等兵当即毙命。该军官被迫离开侵华前线，返日养伤，一年后死亡。

▲伏见宫博义王，日本海军职业军官，最高曾担任海军大佐

９月１３日，日本海军第５水雷战队旗舰“文张”号轻巡洋舰与日海军第２９驱逐战队在香港附近的大铲岛锚地会合。１４日晨，“文张”号与“疾风”号、“追风”号驱逐舰突然入侵珠江口，袭击了在虎门附近巡逻的两艘中国军舰（属中国海军广东舰队）。日海军的此次偷袭，是否为对淞沪战事的一种侧应，待考。但其实际作用即如此。中国军舰“肇和”号被击伤搁浅。

而另一艘中国军舰“海周”号则奋力抵抗、还击。后在虎门炮台岸炮和驻广州空军的支援下，海军出动鱼雷艇突袭日舰，“文张”号中弹，人员负伤，迫使日舰中止炮击，退出珠江。此后较长一段时间，日军未敢在华南实施大规模入侵行动。当然，英日未战，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中国海军的抵抗也未可小觑。

淞沪抗战爆发，驻闽海军即开始封闭闽江。９月３日，日海空军进犯海军厦门要塞，被击退。后多次进犯，但均被击退。９月１８日，马尾要塞驻军拆除了芭蕉—马尾间的全部航标。１０月中旬，又征用商船载石沉江，阻塞闽江，并将已不能实战之军舰火炮，撤移至陆地炮台，与陆军共同御敌。

淞沪抗战之际，为防范日军溯长江西侵，既犯首都，且迂回中国淞沪守军侧后，南京政府命海军在江阴要塞地段构筑港口、航道阻塞防线。海军按蒋介石手令，由陈绍宽部长亲自指挥，将老旧的“海圻”、“海琛”等１２艘舰艇，以及向招商局和各轮船公司征用的３５艘商船，自沉江底，合计吨数达６３８００余吨。

▲甲午海战后期，我国的北洋水师逐渐推却

又征用民船、盐船１８５艘及石子６５０００余担续沉江底，以填补罅隙。并在阻塞区广泛布雷，使舰船难以通行。还拆除了自上海至江阴的所有航路标志，包括灯标、灯桩、灯塔、灯船及测量标杆等，使敌舰丧失所有导航标识，无法通行。

除此之外，还调派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第二舰队司令曾以鼎率两舰队主力舰只“平海”、“宁海”、“应瑞”、“逸仙”、“楚有”、“健康”等舰，驰援江阴，拱卫首都。至１０月，江阴阻塞区及防御线建成。江阴防御线区之建设，致日军沿江西上水陆并进直犯南京的原定作战计划彻底落空，遂改用空袭战法试图突破江阴阻塞线区。

８月１６日，日寇飞机开始轰炸江阴要塞，中国海军主力舰只的舰炮进行了英勇还击。８月２２日，日军飞机再袭江阴，被“宁海”舰官兵击落一架，飞行员毙命。自９月２２日起，连续月余，日寇先后出动上千余架次飞机，对江阴地区中国海军舰艇、炮台狂轰滥炸。

中国海军进行了顽强抵抗，组织所有可高射之舰炮及岸炮，构成密集火网，抗击日机，许多炮手负伤不下火线，一旦有人倒下，立即有人替补，海军官兵，全无惧色，全力奋战，以弱击强，真正是以血肉之躯御敌。至１０月下旬，击落击伤敌机数十架。但终因敌强我弱，海军主力舰艇亦丧失殆尽。江阴海空大战之惨烈，有观战的外国军事顾问认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四年中，在欧洲战场亦未见之如此激烈之恶战。”

▲清军舰艇被击沉画像

１１月底，日舰也进逼江阴外围，中国海军巫山炮台官兵舍命抗敌，击伤多艘敌舰。１２月３日，江阴沦入由陆路进犯的日军之手，巫山炮台顽强血战，其官兵最后撤离。撤离前，炸毁了炮台的一切作战设施，使之不被资敌。南京沦陷后，江阴阻塞线区仍屹立中流，阻敌西进。日军动用了大量舰船、人力，作业七天七夜，才疏通一条仅能容一船通过之航道。

且在作业过程中，１２月９日上午９时１０分左右，其扫雷艇“雄基”号被中国海军敷设的水雷炸沉于巫山炮台附近之江面。江阴阻塞区（线）之战，中国海军以巨大代价，迟滞了敌寇行动，致敌亦付出重大代价，与淞沪抗战一道，共同粉碎了敌军速战速决的战略企图。

至１９３８年初，中国海军仅存舰艇３４艘，吨位仅为１６０００余吨，还抵不上日本的一艘重巡洋舰。元旦，南京政府下令撤销海军部，成立海军战时总司令部，统领海军剩余船只及经血战而生还之官兵，继续对抗日军。海军利用淞沪抗战和江阴阻塞线区抗战赢得的时间，沿南京以上长江中游继续构筑阻塞线区，并将战损舰艇上尚能用的舰炮拆卸，部署于长江中游一线两岸之海军要塞，加强岸炮火力，战略目标是：沿江抗御，保卫武汉。

▲驻守平壤的北洋军的仁字营被击溃

马当位于赣东北，乃通往江西、湖北之要冲，为长江中游战略要地之一。自１９３７年１２月下旬起，海军就全力布防马当阻塞线区：

其一，将九江以下所有航路标志全部拆毁；

其二，在马当水域布雷８００余具，构建了宽大雷区；

其三，在该线区沉船３９艘，设人工暗礁（以石块、砂石、水泥构件等）３０处，形成了较绵密的水下阻塞线；

其四，加强了娘山等地的炮台及岸防火力；

其五，派出两艘炮艇日夜梭巡，监视日舰行动并警戒空中敌机。

马当阻塞线区完成后，日舰队被阻于芜湖，未敢贸然西上。６月，随徐州失陷后，日军全力由陆路进犯武汉，日海军同时进攻马当要塞，希图水陆协同并犯。中国海军以上述单薄兵力沉着应战，与敌鏖战至６月底，先后击沉敌汽艇三艘，击伤敌轻巡洋舰一艘，毙伤敌寇甚众，阻滞了日军的进犯。后日海军陆战队登陆，由陆路迂回包围要塞，中国海军官兵仍顽强抵抗了３昼夜，至６月２８日凌晨冲破日军包围，撤出马当要塞。

马当要塞撤退后，海军迅疾在江西湖口布设水雷９００多具，并强化岸炮阵地。九江因无险可守，故无要塞，海军遂布雷７６０余具，并以“威宁”、“长宁”两舰巡弋九江江面，以警戒日军。

▲北洋军队夜袭日军被识破

日军陷马当后，以飞机轰炸九江，炸沉巡弋江面的两舰，继而由陆路进逼九江、湖口，海军虽竭力抵抗，毙伤敌军甚众，但终因实力羸弱，遂突围而出，九江、湖口先后陷入敌手。与此同时，海军还在鄱阳湖及赣江水道大量布雷，阻敌进入。海军战时总司令部派出专业负责军官赴南昌，指导鄱阳湖布雷工作。所布之雷，至１９３９年３月的南昌保卫战中，仍发挥了巨大作用。

湖口、九江失陷后，日寇锋芒直指武汉。为阻止日本海军溯江直犯武汉，中国海军在武汉门户田家镇、葛店一带部署了强大的阻塞线（区）。首先是强化要塞阵地，配置强大火力。除原岸炮外，还将大量于战损舰艇上拆卸的舰炮安装于此。其次，广泛、高密度布雷。定田家镇、蕲春、黄石港、黄冈为四大主布雷区，各区布雷均为一千多具。在葛店还布置了沉雷区，该雷区特聘外籍专业工程技术人员设计，并由外商专业公司实施，由海军监督。

虽耗资甚巨，但外商见利忘义，敷衍了事，工程缺陷甚多，海军拒绝接受。后因战时特殊情况，经军事委员会命令，海军勉强接受。该雷区所用沉雷隐蔽性好，威力大，对日军亦造成了相当威胁。田、葛阻塞线（区）完成后，日军水陆并进武汉的作战计划再次受挫，遂动用陆海空三军疯狂围攻田家镇要塞。

自１９３８年９月１８日至２９日晨，守卫田家镇的中国海军岸防炮兵与日军三军殊死血战１２日，予敌三军重创。于９月２９日晨奉命突围。１２天血战中，田家镇平均每天落下日军炮弹５００余颗，日机所投炸弹百余枚，要塞设施悉数被毁，中国官兵伤亡惨重，但依然以血肉之躯与敌抗衡。

▲左宝贵军队与日军对抗画像

田家镇要塞陷落后，日军又以三军围攻葛店要塞，葛店中国海军官兵大量毙伤敌军，坚守不退，直至武汉弃守后，才于１０月２５日突围。

城陵矶位于武汉上游的长江与洞庭湖交界处，中国海军在武汉会战期间，划城陵矶为要塞区，布置了数十门岸炮、舰炮防卫之。还将海军剩余舰只也基本配备于武汉至城陵矾的江河中，以加强城陵矶防御并拱卫武汉。日军在武汉会战期间，以海陆空三军兵力反复攻击要塞，以图侧面迂廻武汉，但要塞岿然不动。日军遂以海空军沿江逐一搜索中国海军剩余舰只并攻击之，以剪除要塞侧应。海空血战时常发生，但中国海军顽强不退。

１０月２４日，日机发现驻泊于金口的中国海军名舰“中山”舰，逐以数十架轰炸机轮番攻击之。舰长萨师俊重伤不退，指挥官兵与敌血战到底，最终全舰官兵与具有光荣传统的“中山”舰均壮烈殉国。

武汉弃守后，城陵矶要塞依然岿立。直至１１月８日，日军以陆海空三军兵力全力围攻，在日军陆路首先得手、要塞后路可能被断的险境下，守军剩余部队方突围弃守。武汉会战之后，中国海军剩余舰只也基本丧失，但依然还有少量舰艇。为免于沦入敌手，遂自行将其基本焚毁或沉没以阻塞航道。

▲北洋军与日军对战画像

武汉会战之前，日本海陆空军即已犯闽，并于５月１１日攻陷厦门。海军厦门要港和马尾要港驻军利用磐石、白石、屿仔尾、胡里山、五通、何厝等各炮台，沿海沿江（闽江）浴血死守。海军驻闽舰只亦全力出击，扼守闽江及其入海口。至６月，中国海军舰只基本丧失殆尽，但海军官兵仍顽守闽江沿线不退。淞沪抗战之际，海军即以水雷封锁了富春江。

至武汉会战期间，又以水雷封锁了瓯江及浙江境内所有内河航道，致敌不能进犯。１９３８年秋，日军进犯广东，驻粤海军亦沿珠江布防，保卫广州。并尽力作战，舰艇与人员伤亡殆尽。广州失陷后，海军又转兵广西，于西江、梧州河道，大量布雷，以阻寇犯。

据不完全统计，１９３７年至１９３９年，中国海军共击沉击伤日舰艇１４８艘，击落击伤日机３０余架，毙伤敌军数千。有力阻滞了日军的攻势，利于粉碎敌速战速决的战略企图，利于争取中国抗战战略相持阶段的尽早实现（到来），海军官兵且以血肉之躯，激励了广大军民的抗日斗志及必胜信心。

▌摘自《中国抗日战争史》，张宪文等（著）、化学工业出版社悦读名品授权合作稿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