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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3 00:09:3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二〇〇七年

Hat?rla, Sevgili[1]

seni ?ok ?zledim

[1] Remember, darling. I miss you so much.

1

关于安纳托尼亚高原金红色的落日,我只在书中读过,也或许在一些色彩忧郁的无名油画中见过。那是文明在历史中受难的伤口的颜色,又有时间赋予的触目惊心的结痂。那种红色,名字叫做土耳其。

到达伊斯坦布尔那夜,下着大雨。飞机引擎静下来之后,听到雨点撞击在舷窗上发出昏闷而细密的声音。机舱里的灯都亮了,陌生乘客全站了起来,取各自的行李。

那夜有些张皇,头一次离开祖国,在深夜到达异乡的陌生地,拖着行李到车站要转车,又临时发现长途汽车票全部售罄,幸好来接我的青年收留我在家里过夜。他家里还有一个德国女孩,来这里准备读医科,现在正在拼命学土耳其语。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很快困乏至极。夜里我睡在客厅沙发上,沉沉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来到伊斯坦布尔后的第一个清晨。窗子外面焜黄的梧桐树叶在明亮的光线中招摇。风声入耳。清真寺的宣礼塔上回荡着穆斯林高亢的早祷之歌,一群鸽子随之飞散在空中。在翅膀的阴影下,我重新闭上眼睛,隐约体验到一丝所谓流浪的寂然。

冬天来了。

曾很喜欢的一个作者这样写,“而伦敦总是灰色的,连鸽子的眼睛都不例外。这样我便开始穿灰,那年我四十岁,在圣詹士街开了一爿旧物店,因为心中的恋慕与忘却,所以店子叫‘波希米亚’。”

很早以前我一度以为波希米亚旧地属于土耳其,后来才知道错得荒唐。甚至后来去了捷克,也就是真正历史上的波希米亚之后,我仍觉得它应该属于土耳其的况味。这是一个历史久远得连名字都似乎附着着一层灰尘的国度,抚开那一层灰尘,是一片长久眺望海洋的大地。过去听说过有一种蓝色叫做土耳其蓝,印象极深,令人联想起裹着黑色头巾和长衫,神情平静略带忧郁的穆斯林少妇。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我窗外的圣索菲亚教堂之晨|二〇〇七年

早晨在街上逡巡的时候,我停在橡木色的橱窗前窥看里面闪亮精致的瓷器和气色非凡的各种地毯,美丽羞涩的土耳其年轻女店员一直无声注视着我,神情迟疑而温暖。叮当作响的有轨老电车经过身边时我后退避让,无意中伸手触摸了一块拜占庭时代的青砖,大理石浮雕凹凸有致,触手冰凉。

看到在塔克辛广场上拍照合影的恋人,相互偎依,因畏惧耀眼的阳光而微微皱起了眉头,神情更加忧伤,或许即将分别。

小伙子给了喂鸽子的老人两个里拉。太冷了,到黄昏时分,我想回家休息,但是青年并没有给我他家里的钥匙,于是我只能等他回来。坐在咖啡馆硬得让人腰疼的木长椅上喝完一杯土耳其红茶,仍剩下漫长的时间。那只长得像郁金香般的小玻璃杯散发着余温,我双手握着杯子,顿觉潦倒,只能无所事事地观望夜幕低垂,夜空渐渐下起了雨,疾风从窗缝挤进来,其声如泣。

像是走进了一部布景地道的欧洲电影,只是身边还没有撑着黑色雨伞、竖起毛呢风衣领子沉默不语的行人背影。我总觉得十月的秋天,就该是属于伊斯坦布尔的。一条街道便是一场帝国旧梦。一片落叶便有一则王朝陈事。

翌日,我在黄昏时分离开伊斯坦布尔,赴南部城市Denizli。坐着大巴士经过横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巨大斜拉桥,三分钟时间从欧洲到了亚洲。故都在这个秋日黄昏显得忧郁而苍老。铅云沉沉的阴霾天色下,宽阔冰冷的海面被烈风吹起不断翻滚的波涛,紊乱而破碎地不断幻灭与再生,其状之隐伤,令我无端想起一些脸孔来。眉目淡秀,神情之中有一种一目了然的无情与不信,仿佛就是一些叫人心疼的少年们的样子。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路过街边的画廊|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某家餐厅|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教堂|二〇〇七年

2

在小城Denizli,我度过两个月时间。至今回忆起来,那仍旧是一段我最为怀念的时光之一。

后来我去香港读书,第一次看到校区附近的狮子山,惊觉和Denizli极像。晴朗的天气,每每走在那段路上一抬头,眺望山顶与云雾,即使身处千里之外的港都城市,我仍然一次次地想念那座土耳其小城。

那两个月期间,我曾经短暂地被安排住在Ibrahim家。他出身算不错,会六国语言,包括俄语和阿拉伯语,现在是个生意人,在本地有一间服装厂,以前还曾经到过中国广州两次。他家里有妻子,一个十六岁儿子和一个五岁的女儿。宅子在市郊,隐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我的房间在二楼,每日清晨睁开眼睛,即刻便看见窗外高大俊朗的山廓以及明亮的天云,雾色被光线染透,变得淡薄。Ibrahim喜欢运动,常叫上我一起去山林中晨跑。我们穿着薄衣便出门,松林中鸟啾禽啁,常有小松鼠躲在路边,脚下红土柔软,空气清新如洗,面带微笑地和每一个迎面而来的晨跑者用土耳其语说早上好。

在半山腰时停住,望见线条柔和的重重远山在晨曦中呈现出洁净的蓝色,由近到远一层层地淡下去。在良久的沉默之间,只听见鸟叫与呼吸声。

云山在近,晨光清明无瑕。风入松林,涛声悦耳。四下是深深的雾,犹如一段缭绕不去的往事。忽然感觉路那样的长,好像是过了一生。

在回去的路上,有老太太走上自家阳台,向我们道早安。老太太问Ibrahim,是否能帮她摘下这棵树上的橄榄。他微笑起来,像翻墙逃学的少年一般爬上树,帮老太太摘了一包青绿的新鲜橄榄。

回到家里,他的妻子为一家人做好了早餐。他换了浅棕色的衬衣,从楼上下来,拿着一本诗集,坐在我的斜对面,一句句用希腊语对我朗读。

|土耳其|去往Denizli途中|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圣索菲亚黄昏|二〇〇七年

3

有天晚上和几个来自巴西、摩洛哥以及土耳其本地的年轻朋友聚会,之后又去了在帕慕克举办的Blues音乐节。整个人潮涌动的乐场充满着浓郁的巧克力雪茄味道。香烟,啤酒,像是燃烧一般妖娆扭动的肢体……音乐会还未结束,我们一行人离场开车回家。半途中Ibrahim表示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来不及诧异,他就领路把车开上狭窄山路,周围黑暗一片,转弯很急,车速亦极快。危险总是叫人兴奋。十分钟后我们把车停在山顶。

下车来,在十一月的秋夜,仰头望见漫天壮丽的星光如碎钻般散布苍穹。在黑暗的山坡上步行一段,前方一座壮观的古罗马圆形露天剧场顿时呈现在眼前,彼时我几乎惊讶得失却呼吸。Ibrahim说,这是六千年前的Hierapolis遗迹,繁荣之时是罗马帝国的中心。这个双层的古老剧场可以容纳一万二千名观众,数千年来,经历许多地震,仍完好地保存下来。

这夜我肩头落满星光,站在早已失息的帝国残梦深处,听到罗马骑士的铁蹄声以及古希腊悲剧的咏叹。这夜我印象极深,在Ibrahim的年纪,仍有这样的洒脱与浪漫情调的父亲真是不多。我很喜欢和这类比我年长的人相处。后来我们越来越熟络,有次和另外几个朋友一起,还在夜里十一点开车去咖啡厅玩了三局美式桌球,很久没打,我手感差劲。最后的一杆我们赌了巧克力,结果我输掉。打完球出来,大家又开车带我去酒吧。

要了大马克杯的当地啤酒,还有骆驼香烟。Ibrahim笑容疲倦,眉宇之间隐藏有一片不曾洞开的深暗天地。他想点烟,打火机在我手边。我递给他时,他不由分说地捉住我的手,握在手心。又轻轻拨动我的项链,将搭扣一点点挪到颈后。

我不喜欢如此。打断他,直接问,你与你的妻子怎样相遇怎样结婚的?

|土耳其Denizli|晨跑的山路|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Denizli|散步的公园|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Denizli|暮色中鸟瞰小城|二〇〇七年

他只是笑,然后说,我与她已经离婚了。离婚七年了。但是为了孩子,我还是和他们一起住在家里。

我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只能说,你真是一个好父亲。

4

因对自己的婚姻抱有遗憾和羞耻,Ibrahim的妻子对我说起她自己时常不快乐的时候,竟笑得羞赧而灿烂。

十五年。十五年的家庭主妇生活。从一个心如清湖的纯善少女,直接过渡到与一个男人日夜厮守的主妇。为他生儿育女,打理一个家庭,跟随他事业的变动而背井离乡……离婚七年来,依然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而男人以及他的家人对待这样一个贤良妻子的态度,竟与对待一个仆人无异—又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充满朴素主妇的特质,连我第一天到他们家,她开门来迎接我的时候……真抱歉……我也以为她是Ibrahim家的女仆。

有天晚饭过后,Ibrahim和他的孩子们全都懒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她端来甜点。她说她想去送蛋糕给娘家的父母,说完却没有人搭她的话,更没有人愿意陪她在夜里出门。她尴尬地站在客厅中间,无人理睬,显得非常可怜,又很生气。我想为她做点什么,但是我不知怎么用土耳其语讲这么复杂的话。于是我站了起来,努力用了几个动词,表示我可以陪她一起走。她也终于叹了口气,拿了丈夫的车钥匙,和我一起出门开车送蛋糕给娘家。

车开到了郊区,她停下车,忽然哭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静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着她的哭声:为着十五年漫长而沉闷的不幸婚姻,或者仅仅是这一个叫人易感的晚上。

|土耳其Denizli|曾经寄宿的二楼房间|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Denizli|Ibrahim家|二〇〇七年

她带着哭腔用土耳其语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话。可惜我听不懂。也或许,幸亏我听不懂。

十五年,今后还会更长,更长。她知道她一生都会被占据,亦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擦干眼泪,委屈而羞赧地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

笑容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充满了放弃。

岁月让她相信了挣扎的徒然。

5

Ibrahim再次带我去Hierapolis遗迹时,是在早晨。我方才知道除了那夜星光下看到的圆形剧场,这里还有一整座完整的古罗马城市废墟,包括几千年前的温泉池,现在仍在营业。他又说,Surprise again!Let’s enjoy the thermal spring.

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我很失望。在温泉池水中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我,用力拥抱,吻了我的肩。我惊诧于这样一种直接的方式,太突然了。不知为何,那一刻脑子里想起的是父亲。

回来的时候,尽管别扭,我仍不得不坐在他的车里。其实是个好天气,路过阳光下番红花盛开的林荫道,影子斑驳地打在挡风玻璃上。车里放着一段无名的钢琴曲,他叫我的名字,当然,是大家取给我的土耳其名字。他一直碎念,我忽然有些烦,委婉地阻止他,怎么了,你一直这么念,有趣吗,你喜欢这个名字?

他开始笑,说:“No...How can I be obsessed with a name. I am obsessed with you. I like you.”说完他伸手抚摸我的脸与脖颈,被我挡住。我转过脸去,望向窗外:林荫道的尽头正是一片阳光照耀之下的荒城,远处清真寺的宣礼塔耸立在一片苍黄的白杨树梢中。他的手影映在车窗上,衬着天空的底色,疑似飞翔的鸽翼。

这是一场优雅的调情。只因年龄已经教会了彼此心动的界限与付出的禁忌。

|土耳其Denizli|小城的街道和居民楼|二〇〇七年

其实没有必要变成如此。我觉得有些失望,第二天搬离了他的家。

6

极其年幼的时候,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过早目睹一些成人游戏与世事消极,甚至不得不参与。过去自以为内心足够强大,可以抚平诸多伤隙,薄情而冷寡地活下去……但表象之下,这种缺失却在多年后逐渐显现—以一些令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方式。

搬离Ibrahim家,我被热情地邀请去了另外一个朋友家里。也是一个四口之家,丈夫与妻子,儿子和小女儿。某个周末,他们带着我,特意开车两百多公里到Izmir市的IKEA去购物。

那日我随这个四口之家在IKEA里面逛来逛去,看到他们商量着,要为小女儿添置一张这样的床,要为工作间买一盏这样的台灯,要给儿子买套这样的柜子……中午在IKEA FOOD吃了快餐,下午又逛了一阵,然后还去了附近的商业街购物。终于到了傍晚,我们准备回家了。上车前,丈夫给一家人买了星巴克的大杯咖啡,妻子站在他身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用夸张的嗓音大声唱歌,亲吻他的脸,像初恋的少男少女。

我无形中觉得自己非常多余。一天下来真累,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坐上车回家。那位高大的父亲开着车,收音机里放着风格欢快的民歌,他兴奋地跟着节奏蹦跶,用手指拍打着方向盘。身边的妻子坐在副驾的位置上,不停地回过头来亲吻小女儿的脸蛋,大声说,Sevgilim!Seni ok seviyorum. (我亲爱的,我真是太爱你了)。小女儿坐在我与她哥哥中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一直试图从后座钻到前面去亲吻妈妈的头发和爸爸的胡茬,用甜稚的声音给爸爸妈妈唱刚刚学会的儿歌。

很快小女儿就困了,她哥哥便把她抱过来放平在后座上,脱掉了她的小鞋子,将她的头托在膝上让她入睡;她的小脚任性地蹬着我,大概是我挡着她伸展腿脚了。

我爱怜而艳羡地看着那个如水晶天使般可爱而傲慢的小女儿:她躺在哥哥的怀里,前座便是他们相互恩爱的父母,妈妈一直将手放在爸爸的膝盖上……

彼时情景的温暖,足以令人世的薄寒在劫难逃。

那个时刻,我彻底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和多余,二十年来都没有过的失落感,忽然被一整天来持续目睹的过于浓郁的幸福所狠狠击中—尽管我明白他们根本是无意的—但这一切,毕竟在我的伤处表示了恩赐。

我转过脸去,面对车窗外异国他乡的夜晚,在他们一家人温馨欢愉的背面,感到阵阵心酸如蚀,终于失去控制,顷刻之间泪如雨下。满脸都湿了。一直咬牙不敢吭声,侧着脸,面向窗外,确保这场痛哭无人知晓。

就这样我忽然记起了他的脸。

亦记起了多年前他唯一一次抚摸我的脸庞时,我竟因为与他向来生疏,而羞怯地垂下眼睛,不敢抬头。于是在我的视野中,只有他洁白的衬衣袖口,以及陌生的指尖。

那是“父亲”这个词汇在我头脑中所残留的全部断章。

而又不仅仅是如此。

我一直觉得,不用来与我说这些。不用来与我说所谓的什么阴影,缺失,等等,我不觉得。真的不觉得。

如果一个人有记忆以来就不曾拥有某样东西,那么失却也就无从谈起。

但是,直到此刻,我才清醒过来,那些代价,离伤,言不由衷,充满了沉重与误解的昔日岁月,那些遥远得已经拼凑不全的父的气息……一直都潜行在我生命中。我以为生命如果残缺便会有丰盛的补偿,我一直这么以为着并期待着,期待着并且以为着。

|土耳其安塔利亚|地中海落日|二〇〇七年

十八岁的时候挚友在信中对我说起,“以前,我知道除了你告诉我的那一部分,必定还有许多更艰难的事情。你总说怕我觉得你在抱怨,不晓得我也一直知道,对于你所有过的一切,你能做到今日,已属十分不易了。”

直到此刻我终于懂得,为何当初那时刻,我还是会因为这样稀有珍贵的懂得,以及那些黯淡时日的重新提及,而感到辛咸的眼泪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笔公平的等偿,如我向来以为的那样,连同情都是耻辱。若心底已经是冷的,便不会畏惧皮肉之寒。麻木即是一种无畏。

我以为这样的就够了,却偏偏忘记,若心底已经是冷的,便会畏惧暖热。像一个严重冻伤的人,不能突然接近温暖,否则伤处便会迅速溃烂发黑。

彼时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有强大冲动在那一刻打电话告诉母亲,我想念她,此生无论人情冷暖,我们都相依为命。

我亦爱我的父亲,过去是我不懂事,让我再见见他,只见一面就好……若还不算迟的话……

但是我担心我会泣不成声,我担心眼泪这种耻辱的东西会惊醒那些彼此都不愿意再重提的陈事—我担心她会因此担心我。

所以我还是沉默地忍下来,只背过脸去不停地擦泪。

那夜回到他们家里,我在灯下展开一张白纸,试图写一封信,记下今日的事情,寄给能看懂的人。

下笔几行,便不知所言,亦不知自己可以写与谁人……我执笔不动,独坐良久,心中越渐荒凉。罢了,心潮已静,事已过。索性揉掉了信纸,熄了灯。在暗默中,其夜如殇。

7

十一月的时候去了南部的安塔利亚,地中海滨的度假胜地。十一月是初雪的季节,而这里却如同盛夏,抱着冲浪板的赤身少年跑过街道,棕麦肤色的高挑女子穿着泳衣躺在海滩上。海岸悬崖上蓬勃盛开着瀑布般的紫红色玫瑰,大片的草坪在剧烈的阳光之下绿得透明。丛丛树冠的缝隙之间,地中海银蓝色的海面正若隐若现。

这里美如逝者的诗句。我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前方的蓝色,动人得仿佛即将破碎。在遥远的深处,流动着柔软的光芒和潮水,美得连疾风涌过来时都忍不住放缓了节奏,因此最终迟疑而轻柔地扑在脸上。我一整个下午久坐海边,无所言语,直至暗红的夕阳从背后投射出昏沉的光线。

一起同去的一个姐姐,我为她拍照片。她静静坐在高高的海崖边缘,面朝遥阔无边的地中海,脸上有渐次退却的笑容。一切都很美。我为掩饰自己的动容而举起相机挡住自己的脸,为她按下了快门。逆光。她的脸孔完整地沉浸在暗中。一幅剪影。

那个停顿的瞬间,我就这样看着镜头中一片蓝色的大海,想,她将有美丽人生。

找到一家小邮局,将本子上的信撕下来装进信封寄给了旧友。邮票上有安塔利亚的字样。走出来的时候我慢慢想着,这么些年,你不曾与我写信。你甚至不记得我。但当有人在信中这样对我说起,“就像我见日光渐稀,才惦记起时间的方向……只是可惜了有些话,在那些无光的时间,终究如尘埃般,一无所有地消散”,我还是想起你来。

|土耳其Bodrum|爱琴海岸|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Bodrum|爱琴海岸|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Bodrum|爱琴海岸|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Bodrum|爱琴海岸|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Bodrum|远眺海岸与城堡|二〇〇七年

8

爱琴海东岸的金色平原散布着希腊的荣光,沿途是古希腊废墟,古老的城邦,年代久远的大理石浮雕失落而沉默,众多欧洲奴隶时代晚期的伟绩。从Denizli到爱琴海岸古希腊遗址Efesus的沿途,十二月依然温煦如春,起伏的森山被壮丽的秋色层层浸染。炽烈的阳光下是大片的原野,有棉花田、苹果林、橄榄林,山丘上有松树、橡树,墨绿的植被间破开一簇簇金黄色的高大白杨,似宣礼塔般高高耸立……静静的田野深处,是硕实累累的果树林,散布着童话般的农舍,老旧的铁轨,带着头巾扛起箩筐收获苹果的农妇……

我顿时回忆起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与物性》中对凡高的油画《农鞋》作出的解读:

“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邦邦、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动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垅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鞋皮上沾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底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的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冥。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定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

在诗一般的暮色里,我眺望原野,想—如果有来生,要做那棵平原上的果树:

|土耳其Efesus|古希腊遗迹|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Efesus|古希腊遗迹|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Efesus|古希腊遗迹|二〇〇七年

|土耳其Izmir附近|海岸|二〇〇七年

守望着一片深深的棉花田,身边有一间朴旧的农舍。清晨有浓雾与露水,夜晚有星辰与月光。我将等待并爱恋着如歌四季:春花,夏草,秋风,冬雪。

9

关于这趟旅途,我总觉得像好奇的孩子那样,第一次掀开了世界的一角,窥见了它的近与远,惊异于它的广大无边。那些穆斯林婚礼。夜晚。幼童的笑声。海。晴朗。无眠。高原上的歌声。女孩和舞蹈。面包。甜食。一夜行车。餐桌上的生薄荷。云朵。雨。涩哑难言的思念。

离开Denizli前,朋友说一定要履行承诺,带我去越野登山。没有路,在荆棘与峭壁之间攀爬,路途异常艰辛,后来打雷下雨,脚下滑得不行,更是觉得随时都可能摔下陡崖去,粉身碎骨。终于到达山顶,眼下是一片雨雾中的淡淡小城,被层层山峦环绕,像是一句多年之前的情话,静静搁浅在无人知晓的岁月深处。大片铅云贴着红屋顶缓缓游移,沉重得摇摇欲坠。远处的山峦呈现出深浅不同的蓝色,一层层渐次淡入天际。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故土,在异国短暂生活的小城。

我俯瞰着,一边眷恋此地,一边感到乡愁逼上心头。

谨以此纪念那一年的冬天。我在土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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