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今天基于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方式非常相近，也是其学生Sinclair着力研究的方向。1960年，Firth没有能够展开自己的研究计划就不幸早逝，语境理论和搭配研究就主要由他的两位学生Sinclair和Halliday继续发展。

1.2 Firth学派的发展

Sinclair的工作几乎完整地继承了Firth关于描写语法的理论，并将“搭配见义”的原则具体落实在描写英语的词语的意义和用法上，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Firth关于新型词典的设想。作为语料库语言学的第一代学者，Sinclair主持了著名的COBUILD语料库，通过海量的语言数据的关键词索引（key word in context，KWIC）、频率统计等手段，在上下文搭配中描写词语特性，编写了COBUILD等重要的英语词典。而Halliday不仅把Firth的语言理论发展成为系统功能语法，在搭配研究上也贡献颇多。

Halliday（1966）和Sinclair（1966）提出了词语学（lexis）研究中三个密切关联的概念，词项（lexical item）、搭配和词语集（lexical set）。他们认为，搭配研究必须基于语料库证据。为此，他们提出了一整套概念和方法，如节点词（node，搭配的主词）、搭配词（节点词搭配的词语）、跨距（节点词和搭配词的距离），并从语料库提取搭配例证。Jones & Sinclair（1974）完成了第一篇基于语料库的词语搭配研究报告。该研究确立了一系列重要原则和基本方法，包括跨距界定、统计方法、搭配词与节点词相互吸引力的测量、显著搭配的确定等等。

Sinclair（1991）专章论述了搭配问题，明确区分了搭配的两个原则：开放选择原则（搭配词是开放的）和习语原则（即一般所说的固定搭配）。在这两个原则的指导下，通过语料库的检索和统计来展开词语的意义分析。在习语原则中，进一步区分了以下七个特性：

有一个不定成分。如set…on，中间的名词较为开放。

允许内部的词汇变化。如in some cases/instances；set x on fire 或 set fire to x。

允许内部词汇的句法变化。如it’s not in his nature to。加下划线的词语都可以在时态和近义词上进行变化。

允许词序变化。如recriminate is not in his nature—it is not in the nature of an academic to。

在强相关搭配中，词语的使用吸引其他的词语。如，hard work，hard luck等。

词语表现出与一些句法选择的同现倾向。如 set about 总是和v-ing同现。

词语表现出在特定的语义环境中出现的倾向。如，happen的宾语通常是不愉快的事物。

有一个不定成分。如set…on，中间的名词较为开放。

允许内部的词汇变化。如in some cases/instances；set x on fire 或 set fire to x。

允许内部词汇的句法变化。如it’s not in his nature to。加下划线的词语都可以在时态和近义词上进行变化。

允许词序变化。如recriminate is not in his nature—it is not in the nature of an academic to。

在强相关搭配中，词语的使用吸引其他的词语。如，hard work，hard luck等。

词语表现出与一些句法选择的同现倾向。如 set about 总是和v-ing同现。

词语表现出在特定的语义环境中出现的倾向。如，happen的宾语通常是不愉快的事物。

这七个特性较好地分析出固定搭配的内部可变性和外部依赖性，特别是第七个方面，成为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词语搭配的一个研究方向，称之为“语义韵律”。

语义韵律（semantic prosody）是伦敦学派的重要议题。韵律（prosody）是Firth（1948）在用音位分析构词方面提出的一个跨音段的术语，包括音节个数、位置、清浊等等，注重的是音节之间的语音联系和模式。语音上的韵律其实也是一种广义的搭配模式，如上文所引Firth（1951）在提出搭配时举的例子——词首“sl-”经常和贬义的上下文语境相连——就是从构词成分出发的。词语和贬义语境相关，是一种意义相联系的特殊模式，因此后来的学者就借用了韵律这一术语，称为语义韵律。Louw（1993）将其定义为：词语由其搭配词激发出的相匹配的意义氛围。Partington（1996）则定义为：超越单个词语边界的隐含色彩的浸染（P68）。这两个定义，都是针对词语在一定上下文语境中具有的特殊色彩义。所谓的“意义氛围”和“特殊色彩意义”，在内涵上也是差不多的，都包含积极、中性、消极三种色彩。Stubbs（1995）在COBUILD语料库中的1亿2千万词次文本中检索出4万个与动词cause（导致，造成）搭配使用的词群，发现该词染有较强的“贬韵（unfavourable prosody）”，充当其宾语的往往是accident（事故），trouble（麻烦）之类的词；而动词provide（提供）却带着较强的“褒韵（favourable prosody）”，其宾语为help（帮助）、money（钱）等词语。语义韵律不同于词语本身的褒贬色彩，其研究有助于弄清词语的使用场合，但是这方面的研究依旧不够系统，一没有区分节点词的不同词类，二没有区分不同类型的语义韵律，三没有分析出语义韵律与动词自身意义的关系。

综上所述，Firth学派在搭配的定义、搭配的定性和定量研究以及搭配在风格学、词典学等中的应用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Firth学派对搭配的研究基本上是在词汇学领域，而对句法层的搭配研究，则主要由生成学派来完成。

2

生成学派的论元选择限制理论

美国的生成学派主要研究句法问题，他们对于搭配的关注，也是出于对句法成分组合的规则描写，分析动词对主宾语位置上的名词性成分的语义选择限制。随着生成语法的发展，后来也称为动词对各种论元的选择限制。不过，两者在内涵上是一致的，都是动词对相应的名词性成分的选择限制。

2.1 乔姆斯基的选择限制理论

选择限制（selectional restriction）一般认为是生成语义学的贡献，其实乔姆斯基（1957）在讨论疑问句转换时，已经不自觉地使用了“有生”和“无生”名词来说明动词对主宾语的选择性（P69）。在吸收了生成语义学成果的标准理论时期，生成语法除了考虑动词的句法环境外还考虑动词与名词的搭配关系。因此在词库中，对每个动词和名词词项分别标注了类别信息，主要有范畴特征（category feature）、动词的严格次范畴特征（subcategory feature）以及选择特征（selectional feature）。《句法理论的若干问题》一书在考察句子“sincerity may frighten the boy”时，将动词frighten（吓唬）描写为（P163）：

frighten ［+V,+—NP,—［+N］—［+动物］,…］

+表示具有某特征，-表示不具备某特征（上例中未出现），—表示动词的省略。基本的意思是：吓唬，是动词（范畴特征），后接NP（严格次范畴特征），后接的名词必须是动物（选择特征）等等。而对名词boy的描写为（P85）：

boy［+N，+可数的，+普通的，+动物，+人类］

基本意思是：男孩，是名词性的，是普通名词，是动物，是人类。因此，动词frighten可以支配名词boy。这一选择限制理论在生成学派中一直延续下来。

2.2 生成语义学

作为乔姆斯基的学生，Katz & Fodor（1963）在研究句法时深感语义的缺位带来的不便，着手建立一个语义理论。他们使用了词语语义分解的方法，在词库中，除了句法标记（grammatical markers）外，还引入了语义标记（semantic markers）来表征词语，通过建立投射规则（projection rules）来生成句子。他们对动词的每个论元都进行了语义选择限制的描写，每个名词也在词库中标明了词类和语义标记。如，动词hit（打）对subject（主语）的限制为human（人）或higher animal（高级动物）。在词库中，名词bachlor有四个义项，描写为词性、语义特征和义项的层级形式，见图1-1。以此为基础形成生成句子的语义匹配模式。

从上面的介绍可以看出，乔姆斯基和生成语义学的选择限制都使用了语义标记。然而生成学派在选择限制上始终是个案式研究，并没有大规模地展开动词对论元的选择限制库和名词的词库建设。如果说语法方面的选择限制还是一个封闭集合，那么语义属性（或语义标记）的数量则难以穷尽，这也是传统的语义属性分析遇到的难题。

3

神经语言学的选择限制实验

神经语言学比较关心动词对论元的选择限制问题，国内外都做了相关实验，基本认定是大脑的语义操作活动。Friederici（1993）通过多种语言的实验证明了动词对论元的选择限制是一个语义层面的N400效应。李雪松（2004）利用认知行为反应时方法，对汉语动词对宾语的搭配选择限制进行了考察。该实验通过对宾语位置上典型名词的不同语义特征的违反来进行测试，结果发现，汉语及物动词的心理词典中存在语义区分较为精确的宾语信息。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在做这方面实验时所用的材料都是语言学上典型的违反语义的用例，在前提上就把动词对论元的选择限制限定在语义类和语义特征方面，因此还不能从根本上证明动词对论元的选择限制完全是语义问题，只能说违反语义的那些动名组合会引起大脑在语义操作相关的生电信号上有显著反应。

4

认知语义学的搭配研究

认知语言学对搭配问题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论元角色理论、习语分析和隐喻模式的描写。出身于生成学派的语言学家Fillmore，从20世纪60年代的格语法发展出了框架语义学，着重对动词的框架元素及其与句法位置的对应关系的描写。Fillmore & Atkins（1992）认为，词语的意义仅仅与经验的结构化背景相关，背景组成了一种理解意义的概念前提。比如动词buy，sell，charge，spend，pay和cost，都需要在占有财物和金钱交易的背景下理解，其知识框架包括购买者、出售者、货物和金钱。但六个动词对框架元素在句法上的凸显（highlight）情况不同，特别是宾语的框架元素不同，如buy的直接宾语是货物，spend的直接宾语是金钱。Fillmore的研究虽然没有直接解释搭配限制问题，但对于动词与同一句法位置上不同的论元角色的组合关系有重要的认识。从事生成词汇学研究的Pustejovsky（1991）则注意到，一个动词除了自身意义外，也可以在不同的语境中述谓其他的活动。如enjoy a book，enjoy a cup of coffee中的enjoy就分别对应“读”和“喝”两种活动。因此他的工作主要探讨意义生成的分解机制，早期主要针对名词进行分析，后期则转移至动词的时体问题。

习语问题（相当于固定搭配），是认知语言学关心的重要问题。Fillmore（1988）从词语选用、句法排列和语义解释是否正常等方面对习语进行了划分，认为可以用构式（construction）进行合理的解释，进而形成了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习语在隐喻研究中也多有涉及。

在隐喻模式问题上，认知语言学家认为，人们的概念系统在本质上是隐喻的。认为搭配和新奇隐喻、传统隐喻关系不大，和死喻（dead metaphor，如“丢脸”）之间才具有紧密的联系。如，Alverson（1994）认为：“隐喻是新奇、传统、模式类型化或范畴化，但都不能作为搭配来表达，除非隐喻或隐喻的系统死去了或者变成了搭配”（P57）。当然，认知语言学一般所说的搭配是指固定搭配，也很少使用语料库或者搭配模式来推导隐喻。

Lakoff（1980）通过分析例句的方法来总结概念隐喻的模式。如，根据“He slipped a cog（他出错了）”，“He churns out ideas（他艰难地想出办法）”等句子总结出“The mind is a machine（心智是机器）”的隐喻模式。Ruta（2000）则把研究视野扩大到了半固定和自由搭配上，并尝试把隐喻和语料库联系起来。他针对“mind（心智）”一词进行了个案研究，通过动宾、介宾等语法搭配归纳出比纯内省法多得多的隐喻和转喻模式。如read…mind，总结出mind is text（心智是文本）的隐喻模式；mind还可以转喻人（Only the disciplined mind can see reality. 只有受过训练的头脑才能看到真实）。这种方法实际上是利用上下文的搭配限制来获取隐喻类型，是一个不错的思路，计算语言学方面的很多隐喻计算工作都采用了相似的策略。

选自《动宾搭配的语义分析和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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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动宾搭配的语义分析和计算

著 者：李 斌

定 价：28.00元

《动宾搭配的语义分析和计算》将认知语言学理论、语料库语言学、语言计算理论和机器学习技术融合起来，围绕动宾之间的语义选择限制问题展开研究。基于大规模数据，对不同动词对宾语选择限制的多样性和强度差异，做了系统标注和统计分析。从主观性和认知事件框架的角度，揭示了动宾搭配多样性的深层次约束，描写了词语褒贬的指向问题，利用选择限制对动宾搭配的转喻本体做了自动理解实验并验证了隐喻理论的有效性，对明喻句的自动识别实验取得良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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