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羡归｜LOFTER（乐乎）

一日望尽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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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再往后走一段，便是江家的祠堂。江澄迈步进去，点几柱香，认真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祝告。父母的仇，是魏无羡帮着一起报了的。若不是他，自己未必能带回父母的尸身，让他们安于莲花坞的土下。虽说当初温氏一门独大，行事暴戾且早欲除其余门宗而后快，可细细想来，自己于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归根到底，还是与那个人有脱不了的干系。魏无羡。为什么非要管别家闲事？为什么非要去救那个女修？为什么非要现身袒护蓝忘机？为什么，做那些事的，就偏要是你？如果，当初，你能懂得隐忍，那莲花坞会不会，就能躲过一劫……？呵。江澄自嘲。他知，当初，无论有没有魏无羡的推动，温家都不会给他们留太多时间。他又知，若懂隐忍，便也不是魏无羡了。跪在江枫眠灵位前，江澄时常会想：父亲先前总说，江氏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魏无羡要比自己懂得多。自己遇事，总会审时度势，若觉不可为，便会忍耐，会沉潜，会选择待时机而后发。可那个人……那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算明知不可为，仍会不顾一切冲上去。世人总说，自己本是处处都比不过他的。别人，还有父亲母亲的话语，一直都埋在他的心底深处。隐忍不发，却刺得他愈加敏感。这份敏感，有些部分，化作他性格中的傲倔，有些部分，则成为他自尊心上最脆弱的那一处。这一处，叫他无比害怕失败，叫他根本不可能无所顾忌地放手去搏。故而失了家训气质。有时候，在恨意不那么强烈的时候，江澄总觉得，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情，他一生真正做过的，也不过一件而已。那就是，联合众家，带头冲上了乱葬岗。逼死了原本最不该敌对的人。...

【12】带头杀掉那人的，确实不该是自己。江澄走出祠堂，沿着荷花池一路向里走去。荷叶排排，碧绿连天。挑一处干爽些的地方坐下，定定朝那一片幽绿深处望去。今年莲花坞内的荷开的极好。就像记忆深处，少年时期家中的那样。天气炎热，他们师兄弟一众，总会扎到塘子里头玩耍。顺便和路过的云梦姑娘搭搭话，还会拿几个人家送来的西瓜。魏无羡老爱撺掇大家去偷莲子。偷了来却又总逃不过老头提起船桨的那一顿打。无论家里家外，他总是挨打挨骂最多的那个。便总惹得阿姐心疼。于是，给他送药水，做莲藕汤。他又总能把担心中的姐姐逗得欢笑……自小到大，那人一直都很讨厌，很嚣张。却从来，都算不得坏。都说时间能洗刷一切，可不知为何，江澄总觉得，太久远的一些东西，就像少年时那些最纯真最美好的记忆，反倒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加深刻清晰起来。有时候，还会叫他无比怀念起那个调皮捣蛋那个不受管教，却和自己亲密无间的人来。江澄便又会变得十分懊丧。魏无羡，明明你害我全家，我却…竟然恨不透你。从小就被你拖累替你背锅给你擦屁股，却乐得护你包庇你。我还真是犯贱哪……思索了许久，也盯了池塘许久，江澄的眼睛，不由泛起了酸涩。...【13】江澄和魏无羡，本来是如亲兄弟一般的。一起学习，一起练功，一起作息，一起玩耍。犯了错，替他背；受了训，替他挨；使了坏，替他掩；遇到难，替他挡；他害怕狗，自己便随时随刻都注意着，随叫随到，给他驱赶……说起来，他是极喜欢狗的，当初也是养了的。是因为那个人，才不得不送走，那时候，还为此闹了不愉快。都多少年了……如今，莲花坞里，再没有谁怕狗，也再没有什么人什么理由能阻挡他养狗。他却不许任何门徒在坞内养狗。而他，也再没动过养狗的念头。

...【14】那人曾是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人。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成为自己生命中最大的劫数……？该狠的，恨不透，却又无法原谅。美好的，不愿忆，却又忘不干净。怎就偏生让人如此矛盾？当初他们之间的一切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射日之征最初，他失踪的那三个月……自己修复金丹后从山上下来，约好的客栈中，便再没有等到他。整整三个多月，自己带着两把配剑，三毒与随便，一边在前线拼命杀敌，一边努力重建家族，一边发了疯般到处找他……可就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到底去了哪里。直到为父母报仇，手刃温逐流和温晁那晚，他才出现。一身阴气荫人，四周邪魅环身。后来，自己也追问过他很多次，到底是怎么修的鬼道，到底能不能控制的了，为什么不愿重新走回正道……每到关键之处，他的回复都十分模糊。这十几年来，有许多时候，江澄心底都会生出几丝后悔。他常想，若自己能多劝阻他一些，叫他彻底放弃鬼道，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姐姐的悲剧了？可对魏无羡修鬼道一事，自始至终，自己不仅没多加劝阻，反而靠他的本事，为自己巩固权势，发展门宗……他是自己最亲密的好兄弟，会成为自己最忠心的下属，他们会一起重新建立并发展江家，这在江澄心里，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绝不会出现偏差的事。至于鬼道……于学习修炼上，魏无羡一向都是奇才。他说没问题，便一定不会有问题吧。可……正因太过信任，才叫他们无法接受后面发生的所有事实。待回过头来，江澄发现二人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姐姐已惨死，家也不成家。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15】当初魏无羡不愿放弃鬼道，他也曾多次揣摩，怀疑他是被温家人捉住后，施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才叫他无法回归正道。他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事情，竟连自己都不能告知？连和我都不能说，那又是怎样的隐情？江澄着实想不透彻。他想不明白的，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魏无羡为了保温家残余，竟宁愿背负背叛家族的名声，竟宁愿假装和自己决裂，走上绝途……他和温宁……就算在逃难途中，温情姐弟曾帮助过自己和魏无羡，可他们怎就能有那么深的交情了…？深到甘愿最后真的背叛自己，背叛江家。许是真有什么隐情吧。也许，是那个人真的变了。变得忘恩负义。人心的事，谁知道呢。早在十三年前，温情姐弟就被挫骨扬灰，那个人也已被万鬼反噬。这些问题，他再也无法求解质问了。也许，归根到底，一切问题的源头，还是在温家人身上吧。...【16】江澄站起身，拍拍衣摆上沾惹的池旁尘土，朝一处低矮的屋子走去。那里关押着门徒抓回来的一个恶人。修鬼道。疑似被夷陵老祖夺舍。可才第一眼，江澄就知道，绝不会是魏无羡。眼神无光，鼠蛇之相，皮囊十分差劲，无半分灵气。魏无羡那么臭美……呵。一记紫电抽过，意料之中，没能抽出魂魄。“哼，打，打到不修鬼道为止！”江澄亲手抽了好几鞭，心中却愈加郁结。他恨鬼道害人，恨错途牵连家属，恨又一次，抓回来里的人，不是魏无羡。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寻他报仇了。可他却又一直盼着，一直有几分期待那人能回来。一来，他不是自己手刃而亡，血亲之仇，终究算不得报。他俩之间的较量，其实从未有过。他渴望正面的对决。他期望那人能给自己一个交代。可……还没开始，便再无可能了。二来，那人死后，这许多年，江澄并没有真正畅快过。从知心角度来论，魏无羡说不得是知己，可除他以外，再无人能，亦无人敢，说破他心中所想。恨，也是一种纪念吧。若连仇人都不是，那他们，便真的，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17】“回禀宗主，缚仙网已全都准备妥善。”门徒的话打断江澄挥鞭的手，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缚仙网……对，是他先前要人准备的。金凌已经十五岁，该是出去闯荡竖立声名的时候了。身为他最近的血缘亲人，自当为他考虑好一切。金凌是姐姐的孩子，是他唯一余世的血亲。他不许金凌有一丁点不好。每每看到阿凌，想他从小无父无母，成长路上又颇受人微辞，江澄便会愈加痛恨起魏无羡来。觉得叫他死一次，根本不足以消除他的心头之恨。其实，死又能如何？江澄根本不想让人死，他想所有人都好好活着。可正因求不得，才会把这股怨恨全都积算到魏无羡身上去。“宗主，您多会动身？”是说陪同金凌去夜猎的事。说是陪同，其实只是暗中保护。那孩子倔的，不知跟了谁，一点都不像姐姐。大小姐似的。以前魏无羡总说金子轩像个男公主，傲气十足。当真随了他爹。江澄把鞭子交到另一个门徒手里，转身走出监牢。天色已近晌午。还有许多家族事物待他处理。这样劳累却空洞的日子，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他记得，金凌要去夜猎的地方，是大梵山。这次出行，他定要帮金凌拔得头筹。嗯。明日，便启程吧。

（完）

-----------------与羡羡再遇后的事，原著写的很详细；原著完结后舅舅的心境，我在隔壁《清谈会》中有写自己的看法……所以番外二就这样了。

番外三，不知道该写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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