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眼镜

顾晏大四那年有段时间会习惯戴一副银框眼镜。

银色的细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把他原本那种冷淡的气质衬得更上一层楼，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精致的疏离。

那时候燕绥之照旧会在一些不那么忙的时候和好学生顾晏在院长办公室相遇，如果没什么正事要谈或者没什么项目要做的话，就会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干自己的事。

这是这对师生在长久的相处中培养出的默契。

所以有天午后燕绥之自然发现了这位直系学生的变化，并盯着看了好几眼。

直系老师的目光太有存在感，顾晏忍了半分钟终于无奈地抬起头。

燕绥之在办公室处理光脑里的文件和阅读案件资料时，也习惯戴眼镜。两人的眼睛隔着两层薄薄的透明镜片在空中对上。

燕绥之挑了下眉，眼睛弯起来:“真及时，顾同学，刚想让你抬头给我看看正脸。”

顾晏放在书页上的手指蜷了蜷，面上还是一副淡定模样。

燕绥之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见到你是在上周的公开课上，那你近视得有点快。”

顾晏:“……没近视。”

燕绥之隔着两米远托腮看他:“那为什么要戴眼镜？”

顾晏看着他，少见的卡了一下壳，由于性格的关系，或许也由于是在燕绥之面前，他不想把原因说的太详细，所以想了想最后给出的理由是:“因为最近开始实习了。”

燕绥之反应了两秒，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失笑:“实习和戴眼镜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吗？”

顾晏心想:总不能说去见委托人的时候，想用眼镜来抬气质吧。而且——从大学生的身份向实习律师过渡，总会有个适应阶段，想让自己显得靠谱，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减轻社恐。

学生时代的年轻人总有一些幼稚却能形成潮流的东西，彼时顾同学正处于成长初期，身在生动活泼的大学集体之中，即使的确比同龄人成熟沉稳很多，也不能免俗。

“难道是因为实习期要看的案子资料更多了？”燕绥之还在猜测。

顾晏敷衍道:“……嗯。”

燕绥之逗学生一般点到为止，很少逗到底。除非顾晏就固定问题有心黑着脸和他一来一往，现下戴眼镜的问题没什么好多说的，故而燕绥之也就只是又多看了几眼，又把注意力转向工作。

过了一会，顾晏突然拎着正装外套站了起来，动作很快地穿上，又提起原本放在桌子下面的公文包。

这是难得一次顾晏走得比燕绥之早。

燕绥之挑起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眼神询问。

顾晏解释道:“去见一个委托人，接了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

面前的学生穿着一身正装，站姿挺拔，面容英俊，原本略显青涩的眉目被那副样式简单但精致的银框眼镜一遮，倒是多了几分青年才俊的味道。

突然有什么从燕绥之脑中一闪而过。

在顾晏即将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燕绥之在他身后轻轻说了一句:“顾晏，老师送你一句祝福语。”

顾晏回过头。

燕绥之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笑着朝他眨眨眼:“今天的打扮非常有成功律师……例如我，的风范，希望你的职业素养也一样出色。”

“……”顾晏的神情堪称精彩，仿佛是没想到对方能毫不脸红地说出“例如我”这种话，但又觉得第二句确实是句正经话，所以消化两秒后以受教了的神色对燕绥之稍微一颔首:“知道了，老师。”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几乎很少在院长办公室见面，即使碰面也共处不了半小时以上——因为各有各的忙。

再后来，顾晏毕业了。

再后来的后来，大约十年以后，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燕绥之仍然记得当他以实习生的身份，第一次在南十字律所见到顾晏的时候，对方是没有戴眼镜的。在后续相处中，也证实了对方确实没有戴眼镜的习惯。

于是燕绥之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突然就想起了这件事，彼时他正戴着阅读眼镜枕在顾晏腿上，看看闲书消磨时光。

“顾晏，我有句话要告诉你。”燕绥之突然伸长手挠了下顾律师的下巴。

顾晏低下头:“什么？”

燕绥之眼尾带笑:“虽然迟到了几年，但现在说也不算太晚。”

顾大律师愈发疑惑。

燕绥之就在这种疑惑中的眼神中坐起来，摘下自己的阅读眼镜端端正正架到顾晏鼻梁上。

“你戴眼镜很好看，你知道吗？顾同学。”

“嗯？你什么时候……”他本来想问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戴眼镜，但说到一半就想起了那个对他的职业发展有着深远影响的午后。

他没告诉燕绥之的是，在处理完那件案子后，他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后来就没再借助戴眼镜这个行为来抬气质。

倒不是说自身过硬的职业素养和装扮体现的精英素养不能共存，只是他莫名被那句“例如我”戳中了隐秘的心思。

学生都会很渴望能像喜欢的老师，但顾晏对燕绥之的喜欢，还要更深一个层面。于是他就怀揣着少年人朦胧如雾的复杂心思，最终摘掉了那副银框眼镜。

如今，朦胧的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触手可及的清晰的他。

早已不再青涩的学生眼里浮起浅淡的笑意，就着这个姿势握住燕绥之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亲。

“怎么不早说？”

燕绥之:“啧，很遗憾，今天才突然想起来。之前也没机会说。”

顾晏挑了下眉。

燕绥之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描摹过顾晏的眉眼，发出一声可惜的叹息:“之前说，有调戏学生的嫌疑。”

顾晏笑了笑，把他压进沙发里。

“现在你可以尽情调戏了，燕老师。”

END

彩蛋是调戏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