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古琴

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进入《听吧！国乐》音频课。我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古琴艺术代表性传承人、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林晨。本讲，我将给大家解读：古琴。这一节，我来说说：什么是古琴的“器韵”？

我们听琴的时候，经常会说一句话：这人弹的有韵味。不仅是听琴，诸如看字、观画、听戏等等，我们都会用到“韵”这个字。但“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评价是否有韵又是怎样的一个标准呢？如果我们去查下字典，就会发现，“韵”作为名词其中的一个含义就是指和谐悦耳的声音，当它作为形容词时，韵又有美、标致的意思。以此看来，古琴无论从形制上还是音质上我们都可以说他是一种“有韵”的乐器，首先我们就来看看韵在琴器造型上的体现，也正谓古琴的“器韵”。

明代初期袁均哲编著的《太音大全集》就收有琴式38种，至清初的《五知斋琴谱》则增至50余种，这其中还包括没有收录而传世的造型，因此，古琴的琴式是非常丰富的。古琴的样式有以先贤圣人为名的伏羲式、仲尼式、列子式，也有以形制特点为名的，如连珠式、蕉叶式等。唐代文学家柳宗元的《霹雳琴赞》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他说湘水旁一株枯桐被雷击火焚，百姓将其作为柴薪，路过的超道人听到木材被焚的声音，取来做了三张琴。这个故事与东汉时期的文学家蔡邕制焦尾琴的故事颇有些相似，只是根据这典故命名“霹雳式”却是极为少见了。

▲ 落霞式

▲ 蕉叶式

▲ 仲尼式

宣和式是最晚被命名的琴式，民国琴人杨宗稷到蕉叶山房鉴赏宋琴“松石间意”，杨氏之前从未见过这种琴式，因腹款有“宣和”，便有了“宣和式”的名称。王世襄先生旧藏的“梅梢月”就是宣和式。这些琴式不但体现了精美斫琴工艺，也体现了各个时代的琴制风格特点与美学取向。但无论是哪个时代何种式样的古琴，典雅都是评判琴式制作的标准，而典雅又来源于匀称。

我们很难用语言表达什么是样式的匀称，举个例子，我的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藏有一张“真趣”琴，仲尼式，由元末明初著名斫琴家朱致远所制。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感慨：仲尼式当如是！他的首、项、肩、腰、低头、每一个处无不恰到好处。仿佛一个美人，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我想这就是器物的典雅。这张“真趣”琴的图大家也可以在文稿中看到。（大家可以在文末听到林晨老师用“真趣”琴演奏的琴曲《鸥鹭忘机》）

▲ 明代“真趣”琴

中国艺术研究院藏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与文献馆提供

一张老琴，历经过长时间弹奏的振动，漆面上会出现一些不规则的裂纹，这种裂纹也使琴身增添了几分沧桑感，这种裂纹被称为“断纹”。究竟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形成断纹？有一百年之说，亦有五百年之说。赵希鹄《洞天清录》中就提到了蛇腹断、细纹断、梅花断，另外我们常见的还有牛毛断、流水断、冰裂断。

▲ 古琴的断纹

这些断纹的名称是从断纹的样态而来。很长时间断纹样式都与老琴的时间相联系，如有一种说法琴上的梅花断非千百年而不能有。如果在琴上发现几朵梅花断，一些人就会认为那张琴有了近千年的历史。但是，断纹的生成除了与时间有关，还与温度、保存的方式以及琴上漆灰的厚度等因素有关系。另外还有从古至今都有的断纹作假。因此，断纹可以鉴赏，绝不是是鉴定老琴的一个标准。

古琴“器韵”的另一个体现在于每张琴的名字。如同人类拥有自己的姓名一般，古琴多半也有它们自己的名字，琴名均镌刻在底板靠琴颈之处。如蔡邕的“焦尾”，司马相如的“绿绮”，这些知名的古琴已经不传世，只能从文献中得知。现在传世的重器如故宫博物院的大圣遗音、九霄环佩，飞泉，中国艺术研究院的枯木龙吟还有我们之前提到的松石间意，我们可以看出这些琴名有以大自然中美景来反映该琴的­­音质，也有寄托琴主人人生感悟。以上我们提到的琴名都很雅，但也不是所有琴名都那么雅，也有些俗常的琴名。比如著名的琴家管平湖他就将他亲手做的古琴唤作“大扁儿”，那是因为这张琴琴体宽大，我想对于管先生而言，这张琴就如同他的孩子，因此才有这样俗常小名，由此我们也能感觉到管先生温和质朴的性情。

古琴还有一个“琴铭”，这个“铭”是铭刻的铭。这些琴铭大都刻在古琴的龙池和凤沼之间。琴铭往往都是些优雅的文字，有的是韵文，有的是散文，他的内容有记载这张琴的来历的，有以诗词明志。再以我们院的“真趣”琴为例龙池上方刻草书“真趣”二字。

▲ “真趣”琴琴名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与文献馆提供

左侧刻有草书铭文，这就是琴铭。在琴腹中还刻着楷书“赤城朱远”四字，我们称这个是腹款。

▲ “真趣”琴琴铭

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与文献馆提供

古琴作为器物有如此多可“品玩”之处，那它的声音呢？什么样的音质我们认为是好？关于古琴的音质，古人有九德之说：奇、古、透、静、润、圆、清、匀和芳。古琴的九德之说影响非常广，我们经常会听到琴人这样形容一张好琴“九德俱全。但现实是一张琴很难九德俱全，能具备其中四五便已是很难得的。用通俗的话说，我认为一张好琴首先是无铣音，演奏时不抗指，上、中、下三准要均匀，音质坚实、音韵绵长、沉静，按照九德说，就是能具备古、静、润、清、匀之德。

讨论古琴音质特点除了有琴器因素，另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用指的方式。很多人都会忽略这一点。如果让五位用指特点完全不同的琴人弹一张琴，盲听，很可能你会认为你听到的是五张琴。有一门学科叫音乐声学，这门学科研究者往往用仪器、用科学的手段来研究感知。他们曾经提出一个想法，采样然后分析出什么频谱的声音是“古”，什么频谱的声音是“圆”，对于这个提议我给否定了，原因是什么，就是可变因素太多。一张琴会因为不同的弦、不同的气候地域，不同的演奏者都是呈现出不同的音质，更重要的是不同的琴人对于九德概念也不一样，很多观念甚至是完全对立的。因此，琴人往往会有自己喜欢的斫琴师，自己喜欢的弦。

历代的文人、琴人都喜欢老琴。不仅仅是因为老琴有其特有的“器韵”，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传世古琴是可以被演奏的。当然西方也会使用古琴（古老的琴），比如大家都知道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但是像我们这样唐宋时期的古琴还能被演奏对于西方的朋友是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大家可以在文末听到我用“真趣”琴演奏的琴曲《鸥鹭忘机》。另外，古琴不仅可以弹奏，可以赏玩、品读，甚至还能追溯历史，缅怀故人。我演奏的真趣琴原是著名琴家夏一峰先生的旧藏，而夏先生是我父亲的古琴老师，虽然我从未见过夏先生，但就通过这样的一张琴，就将他与我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

好的，这一小节我们就先讲到这儿。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大家可以在文稿中查看。很多人都说古琴音乐会有种余音绕梁的感觉，实际上，这也是一种“韵”，那下一节，我们就来说说古琴的“音韵”。谢谢大家。

好的，这一小节我们就先讲到这儿。本节中涉及的内容和图片，大家可以在文稿中查看。很多人都说古琴音乐会有种余音绕梁的感觉，实际上，这也是一种“韵”，那下一节，我们就来说说古琴的“音韵”。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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