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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野鹤·读红楼剳记

2024-05-31 01:1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红楼梦》又名《石头记》,又名《金陵十二钗》,又名《风月宝鑑》,又名《情僧录》,又名《情界真诠》,都未尽善。盖此书千门万户,千头万绪,挈提提纲,自非易事。  

  《红楼梦》评本至夥,仆所见者,为护花主人评本,为大某山民评本,为梨云馆评本,为虞山哓哓子评本,都无是处。盖《石头记》在稗宫中为第一深妙之书,比之於禅,则曹洞宗,比之於诗,则西江派。周介存称梦窗之词曰:“天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斁,追寻已远。”吾於此书亦云。  

  近日此书注解极多,大半为水绘园立说,某公更组织附会,影入博学鸿词等等。镜花水月,本当付之达观,一经穿凿,便坠魔道,不但其说不立,并且玷污名书。此等人,野鹤最不欢喜。  

  归文休曰:“凡看诗文,初入眼时,清鉴炯然,美恶无纤毫能遁。至阅数篇後,与作者之意稍合,便生护惜,稍离便生厌弃』为识神所役故也。”野鹤尝推此为知言。读《红楼梦》,尤万万不可,为识神所役。  

  读《红楼梦》,不可专揣意淫二字,作琅琊情死之心,尤不可见盛衰无常,兴尤物祸水之叹。须知。《红楼梦》者,乃第一具大智识、具大阅历之书,非经过万里路、散过百万金断断不能有此。

  坊间评本卷首又有读法数则,不知何人所撰,语语庸恶,字字可笑。此等人自家不会读,偏要撰甚么读法来,真是老大寃苦。  

  读法曰:“凡歇落处多用吃饭,人或以为笑柄,不知大道存焉。宝玉乃演人心,《大学》正心必先诚意。  

  意,脾土也;吃饭,实脾土也;实脾土,诚意也。间世人解得吃饭否?”试问此笑柄非笑柄?

  读《红楼》,第一不可有意辨钗、黛二人优劣。或曰:“黛玉憨媚有姿,雅谑不过结习,若宝钗则处处作伪,虽曰浑厚,便非至情,於以知黛高而钗下。”或曰:“黛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一味捻酸泼醋,更是蓬门小家行径,若实钗则步履端详,审情入世,言色言才,均不在黛玉之下,於以知钗高而黛下。”野鹤曰:都是笑话。作是说者,便非能真读《红楼梦》。  

  读《红楼梦》,言人不可专注十二钗,言地不可专注大观园,否则便是坐井观天。  

  《红楼梦》无形中一重要人物手造许多风流艳话。或问为谁?曰元妃。  

  吾读《红楼梦》,第一爱看凤姐儿。人畏其险,我赏其辣;人畏其荡,我赏其骚。读之开拓无限心胸,增长无数阅历。至若芦雪联句,居然提携风雅,固知贤者多能,信不可测。  

  诸丫鬟中第一是晴雯。一开手贴绛芸轩一节,便觉眼界一新,不同余手。读者第赏其言词辨给,如一把昆吾刀又爽又利,犹是皮相之谭。盖其胸襟高忱,实在万夫以上,不第窈窕风流,雄视诸婢已也。

  人亦有言晴姑娘是潇湘影子,我则谓晴姑娘天性照人,自然磊落,潇湘反有小家气。  

  人亦有以晴姑娘与袭人较量高下者,野鹤曰:都是混蛋话。邨栖愬想骛那比上天下鸾凤来?  

  王夫人撵遂晴姑娘,为《石头记》中第一不平事。某氏之言曰:《石头》只可言情,不可言法。即以法论,宝玉不置之书房而置之花园,法乎否耶?不付之阿保而付之丫环,法乎否耶?不游之师友而游之姊妹,法乎否耶?所谓一误不堪再误,而用袭人则非其人,逐晴雯则非其罪,徒使奸人倖进,方正流亡。”旨哉斯言”真能先获我心者。  

  梨云馆云:“宝玉乃第一至情人,谓为淫人,便是皮相。”野鹤曰:此人有极精细处,有极醇厚处,有极刁滑处。最有作用,最宜细看。  

  平儿之语麝月曰:“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我谓晴姑娘不是暴炭,竟是冰雪。

  贾赦一生混蛋,冷子兴偏说是“平静中和”。观其夕阳大好已近黄唇,而尚垂涎鸳鸯,硬施威力,其後卒以八百两得一嫣红,可见一腔欲火,满身俗骨。  

  石呆子一贫如洗,只有二十柄旧扇,竟至象齿焚身,琏二爷还赔着一顿打。赦老於此极不堪中还带半分风雅,特不知又如薛大哥错认庚黄否?  

  薛蟠行令,与刘老老牙牌令也算後先辉映。

  芦雪联吟为诗社人才最盛时代,起首插入凤姐,自是新妙,然後半太嫌杂乱,毫无精彩。当日菊花联吟,五人共得十二首,焉有跻跻一堂,反以一首排律了事?且黛玉联句中既有“斜风仍故故”,又有“无风仍脉脉,”断无此复叠之法。雪芹於此似欠检点。或曰:“既非排律,势必仍是人各一首,岂不与白秋海棠及菊花诗犯复叠之病!”斯言也,我亦信之。联吟之後,复有岫烟、宝琴等红梅三首,此盖作者补笔。宝琴等既负才华,排律数联太无生色,故借此渲染也。然却与咏菊之後再咏螃蟹亦犯重复之病。  

  明斋主人曰:“贾赦色中之厉鬼。”我谓赦老尚是色中呆鬼,当不起厉字。其要鸳鸯,第一误在时间太晚,第二误在邢夫人手段不高,不然,袭人独非贾母房中丫鬟乎?  

  鸳鸯和平儿、袭人商量,平儿说:“只说已经给了琏二爷了。”袭人说:“只说已给许了宝二爷了。”读者试思之,此如何境界?  

  袭人与宝玉苟且之事大书特书,与琏二爷多姑娘一节略似,真是史笔。作者之不与袭人也,至矣。

  人亦有言警幻仙子即可卿,故後来视疾如万箭攒心。野鹤曰:此却是全书关键,不可随意穿凿,存而不论为是。  

  政老食古不化,迂腐万分,此等人若在乡村便是老学究,天地间第一件讨厌的东西。我每读到此老,但有作恶(加口)。

  焦大醉駡,分明是自恃功勋,虽曰越礼,然语语的确,并无一字虚设。马粪之赏,似乎太丰了些。  

  探春的是可儿,王善保家的一掌如雷贯耳。  

  《红楼梦》有一件妙文,其一为环哥儿之谜语“大哥有角只八个”是也,其一为荣国府之没名揭帖“西贝草斤年纪轻”是也。其他如芸哥儿“父亲大人万福金安”之书,刘老老之牙牌令,尚是下驷。  

  黛玉歌行,如葬花词、秋窗风雨夕、桃花行,都无甚是处。  

  翠缕说阴阳,呆的妙。  

  马道婆奸恶深谋,唯利是视,然邪法一作,居然应验,犹愈於今日之能言而不能行者。  

  惜春作画,真所谓“五日一水,十日一石”。  

  刘老老醉入怡红院,与贾宝玉梦见甄宝玉俱是化工之笔。  

  晴雯病根为吓麝月而起,则麝月是晴雯第一罪人。  

  香菱学诗一题三做,是极写一个诚字。  

  薛文起挨打,人谓快事,我则以为可怜。  

  鲍二家的既死,作者便随手将多浑虫死了,然後一对无耻男女双双凑合。特不知鲍二合卺时,一般曾试卧绵风味者作何感想?  

  贾敬敞屣富贵,修道元真观,功候末至,遂吞丹砂,人谓其愚,我则以为犹贤於政老。

  平、袭、鸳、紫,书中并称,而竟不及晴姑娘,亦一撼事。朱竹垞之咏史诗曰:“海内文章有定评,南来庾信北徐陵。如何著作修文殿,物论翻归祖孝徵”。  

  平儿老成,袭人狡诈,鸳鸯恰到好处,紫鹃具体而微。  

  宝玉生辰,群芳夜宴,文情十分煊烂,然探姑娘方在整顿之秋,似终不宜有此。作者虽处处回护,终觉牵强。  

  妙玉之槛外人妙,宝玉之槛内人更妙。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善哉善哉!  

  书中写宝琴、妙玉,均另有一番笔墨。  

  宝玉未尝有好诗文,姽婳行中“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大致不谬。大某山民曰:“宝玉姽婳行独压生平之作,盖社中不欲诸女一人下第,深情体贴,故藏才焉。”此论亦是,唯惯淘气哥儿本不宜有好笔墨。  

  娇杏招花留意,居然又是一红拂。  

  环哥制谜作字都不成样,後来姽婳将军诗居然典雅,何进益之速也?我斯之未能信。  

  宝玉芙蓉诔,亦是一篇淘气文章。  

  宝玉夏夜即景诗:“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芙蓉诔》曰:“镜分鸾影,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麝月、檀云,一对再对,我不解其何意。

  卷六十五尤三姐抢白贾琏以及二姐宴妹妹一段,为读者所喜,然细按之,却非原著笔墨,罅漏及不合处极多。以《红楼梦》本白描人物,此段便有火气。如尤三姐天生脾气及“有了一个淫字,凭他什么好处也不算”云云,一下断语,便觉伧气满身。此盖补者笔力不逮,不能曲曲写出,故不能不乞灵於断语也。  

  藕官杏阴焚纸,黯然啜泣,情爱可谓挚极。其果假凤耶?其果虚凰耶?恐有不堪为外人道者。

  《红楼梦》好在人情人性,若尤三姐、柳湘莲一段,我便不敢赞许。盖湘莲年少游侠,意气当前,於女儿贞节上面似不宜十分注意。观其与宝玉应对数语,狐疑万状,竟是乡曲学究一般人,岂复有丈夫一言九鼎气象?此等处先与湘莲身分不合。且湘莲既能通盘筹算。谅非卤莽之流,何至一时三刻遽访贾琏索还聘礼,既能自为地,独不为尤三姐地乎?揆情揆理,均有不合,此必後人增损为之。後来不得下场,竟以遁入空门为了,乱煞风景,可恨可恨。  

  尤三姐或谓天生尤物,虞山哓哓子则谓足与妙玉、宝琴鼎足三分,仆均未敢遽信。盖三姐人物,作者并末写得透彻,我乌敢下断语!且三姐既为重要人物,遽於两三回中匆匆了事?其先亦不闻尤氏提起,殊属草率。我敢决其有与原本不合处。  

  藕官焚纸,见窘於婆子,则宝玉为之回护;五儿茯苓霜,见窘於林之孝家的,又宝玉为之回护。宝二爷真可谓不惮烦矣。

  蔷薇硝、茉莉粉、玫瑰露、茯苓霜同时出现,可谓字字旖艳。  

  薛文起回家,携虎邱山泥捏小像,可见其无处不使孩子脾气,妙极。  

  兴儿说:“气儿大,吹倒了林姑娘”,甚妙。若“气儿暖,吹化了薛姑娘”。则我不谓然。  

  凤姐抄检大观园,探春“秉烛开门而待”,此六字妙极,大有武乡侯行师气象。  

  晴雯撵後,宝玉说超兆头海棠花死了半边,袭人说:“该来先此我,还轮不到他”,恶哉花袭人!其不安晴雯也非一日矣。  

  贾太君祷天消祸,字字至诚,字字血泪,然而容纵之罪已不可逭,读者於此亟宜猛省。  

  故老恒言,李白成孩提时好玩泥人,恒去其元。夏金桂日杀鷄鸭,以内赏人,自食焦骨头,贼子淫妇行径颇复相近。  

  怡红夜宴,其结果为“大家黑甜一觉,不知所之”十字,字字深刻,入木三分。  

  宝蟾淫荡不在夏桂之下,有此主偏有此婢,真能同声相应者。  

  金桂行径颇似熙凤,然刻露无余,终是小器。若仿张为《主客图》例,王当是主,夏则副之。  

  贾林参禅,颇有妙诣,而其下竟接“老鸦呱呱的叫了几声,便向东南上去了”二语,读之神悚。  

  人亦有言《石头记》八十回为雪芹主笔,其下四十回则另有人续之者。或谓为七十回。仆意自六十回後,笔墨便不纯粹,穿插之痕亦不少,然佳者蕴藉风流,依然本色。此当是有俗手增损。唯三十一回目“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後半绝不照应,此却是大大疑窦。历来批家未尝摘出,不知何故。

(载《红楼杂着》,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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