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如何防治资本外流

长江商报消息

长江商报：上月，央行行长周小川近日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表示，今年是“十二五”规划的最后一年，我国今年年内将努力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什么是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一旦这一措施落实到位，会否引发大量资本外流？若会，我们该如何防控？

高洁：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是指国际收支平衡表中涉及的资本与金融项目下的直接投资、证券投资和其他投资都应该不加限制地实现自由兑换。

若这一措施落实到位，在一些特殊情形下，会引发大量资本外流。如中国经济转型不能达到预期，经济大幅下行；或人民币过度贬值；或房地产、股市泡沫破灭等。

采取的防范措施是，加强对外资流出流入的监测和预警；保持经济不出现大起大落；形成人民币汇率的双向波动预期；对房地产、股票市场要规范和疏导。万一发生资本大量外逃，可以通过大幅提高利率手段加以阻止，或重启资本账户管制机制。这是新兴开放经济体遭遇资本外逃时的通行做法。IMF对于成员国要求必须实现经常账户开放，但资本账户开放并不强求。

黄人天：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是指不再对跨国资本交易进行货币兑换自由的限制。这有可能会引发大量资本外流，但更可能在某一时点突然爆发。要防止，还要维护金融市场健康发展，遏制疯牛病，降低金融产业利润率提高实体产业利润率，引导资本脱虚向实。

蔡慎坤：推进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对于转变我国经济发展方式，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自由兑换标志着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将促使外资企业进入外贸商业和其他服务领域等重要的产业，从而加强我国与国际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加快与国际经济接轨的步伐。

资本项目指任意资本（无论投资国内资本市场还是国外资本市场），可以自由兑换成该国货币资本。中国长期以来实行外汇管制政策，人民币资本项目兑换受到严格控制，对资本流动特别是正常资本流动影响很大，一旦允许资本（无论投资国内资本市场还是国外资本市场），都可以自由兑换，对资本的流动无疑是有利的，既方便资本流出也方便资本流入。

防控大量资本外流不能靠堵，如果中国经济保持稳健发展，市场化进程进一步加快，投资机会更加公平，政局更加明朗，人民币自然会保持相对的稳定，因而就不必过份担忧资本大量外流。

本报时事访谈员张瑜

近日，美国《金融时报》刊文表示，中国GDP增速减慢以及建设放缓正在触发大规模的资本外逃，投资者认为，把钱投入其他地区会有更高的回报。去年最后一个季度，逃离中国的资金达到创纪录的910亿美元。

中国真的在发生大规模资本外流吗？资本外流有什么危害？如何防控资本外流？本报特约专家与您一同探讨。

中国实为第一大外资流入国

长江商报：正如《金融时报》提到的，中国GDP增速减慢、建设放缓。另外，从直观感受上来说，外企大撤离、房地产不景气、人民币贬值……众多消极经济信号也在出现，给人的感觉是中国资本外流。但官方数据显示，去年我国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达1196亿美元，同比增长1.7%，成为外商直接投资第一大流入国。2015年前2个月，跨境收支呈现净流入态势。由此我国外管局表示：断言资本流出是没有数据支撑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矛盾？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为何反倒成为外商直接投资第一大流入国？流入中国的外资主要去往了哪些领域？

高洁：中国经济面临转型，各种因素相互交织，一些消极的经济信号时有出现，造成经济的下行压力，但中国仍成为外商直接投资第一大流入国，主要原因是：(1)2015年中国经济增速预计为7%左右，是定位7.5%后的首次下调。虽然中国经济发展放缓，但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仍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增长水平。(2)中国政府为配合经济转型，出台了一系列深化改革措施，营造良好投资氛围和预期。如在上海试点，设立上海自贸区，探索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并在其他城市推广。沪港通乃至深港通等开放措施，能拓宽境内外资本流动的通道。(3)中国的投资环境更胜一筹。体现在有良好的营商环境、市场秩序；鼓励公平竞争；保障外资企业合法权利等方面。（4）中国对外资的选择发生变化，中国更需要那些投资于新增长领域的外资。过分依赖增加劳动、资本等生产要素投入的增长方式已难以为继。

黄人天：实体经济产业资本在流出，虚拟经济金融资本在流入，只是后者略多而已，并不矛盾。资本是逐利的，因此判断资本流向的依据就是投资回报率，去年以来中国股市大牛，相关金融投资回报率高，所以外资主要直接间接去了这些领域。

蔡慎坤：中国资本外流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尽管官方数据显示，去年我国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达1196亿美元，同比增长1.7%，成为外商直接投资第一大流入国。2015年前2个月，跨境收支呈现净流入态势。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中国逐步取消了对外企的一系列税收优惠政策，加之中国的土地成本、物流成本、人工成本大幅度上升，中国对外企的吸引力减弱，外企可能会加快撤离中国的步伐。外国直接投资继续保持增长，但这些净流入的资金是什么性质的资金？我个人认为大多是一些短期的投机资金，通过不同的渠道进入中国的资本市场，包括股市、债市、信托等等，因为中国借贷利率远高于西方国家。真正投资于实体经济的外资已有所衰减。

资金外逃已形成庞大产业

长江商报：尽管并不担心资本外流，但中国外管局表示仍需警惕资本出逃的可能性。“资本外流”和“资本出逃”在概念上有何区别？流本外流和资本外逃各有什么方式和渠道？对二者有何影响？我们为什么要警惕资本出逃？

高洁：资本外流是指正常的资本流出。如对外直接投资、证券投资和其他投资的资金流出。资本出逃多数是因为突发事件、本币大幅贬值或经济危机等负面因素造成的资本在短期内大幅流出。应当区分二者是不同性质的资本流动。短期资本巨量流出股市，会导致股市失血，股价大幅下挫，不利于资本市场的发展。

黄人天：资本外逃相对带有更多危机性质，外逃以非正常地大量挤兑外汇为特征，将导致人民币大幅贬值，严重时引发金融危机，例如97亚洲金融危机，去年以来俄罗斯卢布暴跌。

蔡慎坤：所谓资本外流通常指一个国家或区域内发生的大规模资本流出，经济学上定义的资本外流分长期或短期，当一国发生短期资本外流时，对于在该国进行投资的投资人来说是致命的，因他们所持有的资产价格将会被低估，进而造成损失及不必要的风险。

资本外流也会影响汇率，当一国发生资本外流时，其货币将会贬值，长期而言该国的进口成本将会上升。若在短期之内发生剧烈的资本外流，甚至可能发生中央银行或者国内其他银行所持有的外币储备枯竭的情形，严重的甚至会导致进一步的危机。

而资本出逃是指通过非正式渠道流出的部分，其中既包括规模未被政府准确掌握的资本流出，如出口低报和走私等；也包括渠道未被政府准确掌握着的资本流出，资本出逃往往具有极强的违规性与隐蔽性，其规模也很难被政府或金融机构准确掌握。

有资料显示，86%的流出中国的资金是通过“贸易发票造假”来进行的，中国公司安排外国供货商对进口的货物超额收费，而后把多余收取的资金转移到国外账户。在帮助中国人将资金转移到海外这个问题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从汇款中介到由海关人员运送现金的私人飞机等不一而足。企业进行的银行转账也可以掩盖向海外转移的个人资金，另外一种方法是将个人现金附带在合法进出口交易中，有时是通过伪造假发票，甚至携带整包整包的现金出境。

910亿美元外流有何“隐情”

长江商报：在整体上，中国目前仍为资本净流入国。但是，从局部来看，正如《金融时报》所提到的，去年第四季度，中国遭遇了17年来最大规模资本外流，达到了创纪录的910亿美元，这背后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高洁：主要是由于人民币贬值的预期形成，以及中国企业走出去，进行海外投资的活动所致。此外美国经济出现好转，提出要退出QE，也形成一定影响。

黄人天：外流的是固定资产账户，显然这是实体经济企业资本在外流，直接原因是中国生产经营比较成本在金融危机以来大幅提高，企业需要寻找更低成本的生产地点，以保持产品竞争力和利润率，东南亚南亚非洲等都是替代选择。深层政策根源是一段时期以来国内某些学者好高骛远喜新厌旧，片面强调腾笼换鸟，对劳动密集型产业持轻视态度，过度急于追求转型升级，结果导致实体经济产业资本大量外流，而主观期望的新经济却远不足以取代传统产业的地位，造成产业青黄不接，经济持续下滑，反过来又促使产业资本加速外流。

蔡慎坤：中国境内资本抑或资金加速流出，一方面是投资的需要，一方面是为了避税，还有一方面是为腐败资金洗钱。并不清楚有多少资金来自于腐败或其他犯罪，但是巨额资金通过逃税外流会扩大中国的贫富差距，加剧经济上的紧张。正如《金融时报》所提到的，去年第四季度，中国遭遇了17年来最大规模资本外流，达到了创纪录的910亿美元。这个数字实际上只是公开的一部分，隐性外流的资金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巨额资金外流反映出一些富人对中国的未来缺乏信心，包括对经济下行的某种担忧。

一些外流资金也可能是因为受贿和其他腐败所得的款项，特别是官员家人移民和转移非法所得到国外的现象在中国并不少见。频频曝光的大案要案也告诉我们，腐败分子们转移到境外的资本抑或资金或许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访谈嘉宾

黄人天

知名经济学家,50人独立经济学家论坛副秘书长。

蔡慎坤

学者，专栏作家，著有《海南十年反思》《谁来拯救中国股市》《股民辞典》等。

高洁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博士，中美富布赖特项目访问学者，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