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乾卦究竟讲了什么内容？细读经文探索作者本意

在开始阅读古经文内容之前，我们需要了解一下《易经》这本书究竟包含哪些内容。古本《周易》并不包含后世称为《易传》或“十翼”的那部分内容，古经书里只有六十四幅卦象、及其文字说明两个部分。

《易经》的主要内容

《易经》卦象我们通常称为六十四卦，每一幅卦象又都是由六个爻组成的符号。卦象的文字说明包括卦名、卦辞和爻辞三个部分。卦名是卦象符号的名称。卦辞说明筮问该卦时所需祭祀规模的大小，以及该卦象总体的象征意义及吉凶属性。爻辞解释爻象的意义，论断爻象的吉凶休咎属性。

所以，《易经》内容的主体是卦象，是符号。经文是对卦象、爻象进行解释、说明的文字，居于从属性地位。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是为了说明这样一个问题，理解卦象的意义才是理解经文文字内容的重要基础。这也是我们在前面利用几节的篇幅来讲解卦象符号的起源及其意义的原因。

经文不是独立的内容，它服务于解释、说明卦象和爻象的目的。所以，看不懂卦象，不了解这些符号所代表的意义，就很难了解经文叙述的意图。一般来说，六爻卦的意义是从初象到终象的变易。八卦符号的意义是由四气四象阴阳学说赋予二爻四象卦的意义中引申而来的。爻象的意义与它的阴阳属性和它处在卦象中的位置有关。

今天，我们来解读《易经》的第一个卦象——乾卦，乾卦的全文如上图。

传统易学认为乾卦是代表天的符号。如果这个说法成立，我们就可以推想乾卦经文一定是讲述天及其特性的知识。那么，我们就要看个究竟，事实是否果真如此。

乾卦卦象图

乾卦是由六个阳爻组成的符号，“乾”是这个符号的名称。我们首先面对两个问题：1.卦名“乾”字的含义是什么？2.由六个阳爻组成的卦象为什么用“乾”来命名？

古人认为乾卦象征天，所以也常常以“乾”字为天。比如，古人解释“乾元”，就说它是天之元气。“乾道”，就说它是天道。但是，把这个意义放到经文里面却是讲不通的。

比如，九三爻的爻辞里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其中“乾乾”二字，就不能直译为“天天”。这段爻辞的大意是说，勤奋的君子整个白天都在勤力作为，到了晚上应该休息的时间，还因警觉而不能安眠的样子。这是在描写君子日夜不息地刻苦勤奋的状态。“乾乾”二字用来刻画君子勤勉上进、刻苦攻读、日夜不息的精神。很显然，是不能直译为“天天”的。

李镜池从闻一多，认为“乾”借为“斡”，指北斗星。这个解读放到爻辞的语境里更是不能讲通。不能讲通就意味着该解读有问题，可能是错误的。我们就不能盲从盲信，需要继续寻找更为合理的解读。

我们知道，“乾”是卦象的名字。《易经》的作者能给卦象取这样一个名字，就一定有所根据。既然从文字出发不能获得令人信服的解释，那么我们不能换个角度，从卦象出发，先探索卦象符号的意义，再通过这个意义来推论卦名文字可能具有的含义。

文王演卦

所以，我们先来分析乾卦卦象。乾卦是由六个阳爻组成的组成的符号，按照我们前面所提出的理论，它其实是由两个三爻乾卦上下相叠而成的。它的意义由乾到乾的变易。由乾变到乾，保持了自身。这意味着六爻乾卦与三爻乾卦所代表意义大致相同。这也可能是三爻乾卦与六爻乾卦同名的原因。

如何分析三爻乾卦的意义呢？

首先，三爻乾卦，由三个阳爻组成。古人以三为多，所以三个阳爻，就代表阳气多，或阳气强盛、强大。经文中常常以“龙”、“君王”、“君子”来表示乾卦。因为这些常被看作阳多、阳盛的事物。其次，阳主动，阴主静。乾卦三个阳爻而没有阴爻，代表有阳无阴，代表动而无静、劳而不休，行健不息。

如何理解行健不息呢？比如，农民在田地里劳作，忘记了休息，一味地劳动而看不到他休息、停歇。上进好学的君子，刻苦攻读、废寝忘食，直到深夜还不肯休息。这些都是做强不止、行健不息的表现。只见到阳动而见不到阴静的状态，就是阳而无阴，劳而不休，行健不息。总之，持续劳动或工作的状态，就叫做“乾”。这是我们通过观察卦象可以直接推论的结论。这个结论和“君子终日乾乾”表达的意义是一致的。

埋头工作

另一个方面，根据我们前面三爻卦结构的理论，三爻乾卦是由二爻太阳卦加上一个独立阳爻而构成的。太阳就是大阳，大阳的上面加上一个阳爻，就代表大阳行健。你可能会问，“行健”就“行健”吧，为什么还要加上“大阳”的这个主题呢？这是因为“行健”是“大阳”的功用。

什么是“大阳”呢？“大阳”一定是相对于“小阳”来说的。未成年的儿童、少年是“小阳”，那么成熟了的青青壮年就是“大阳”。

未成年的男子是“小阳”，身心都处于发育、成长的阶段，那就不能“行健”。只有当个体由少年长成为青壮年，身心各个器官的机能都发育成熟。大脑发育成熟了就要思考，四肢强壮了就要劳动，生殖器官的机能发育成熟了，就要结婚生子、司生育。个体成年之后，离开父母，参加工作，劳心劳力，自谋生计的过程就是“长成行健”。在这个意义上，“小阳”不是行健的主体，只有“大阳”才是。所以说，“行健”是“大阳”的功能。

通过经文的相关论述，我们可以概括出“出门远行”和“君子通过学习谋取功名”是“大阳行健”的两个主要内容。这样看来，古今关于成年后行健的观念大致是相通的。比如，“男儿志在四方”，“学而仕则优”等等。

“大阳”、“行健”、“做强不息”，这三个通过卦象推论出的意义可以与“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见龙在田”，“飞龙在天”等经文内容所论述的意义协调一致。

经文中“龙”与“君子”互称，那么“龙”就不是确有之物，而是“君子行健”的符号。所谓“龙”在田，在天，描写的是好学的君子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实现由社会底层向高层跃迁的过程。所以，“行健”包含了向外、向上两个方面的意义。向外是指远行，向上是指谋取功名，跃迁至更高的社会地位。

一个成年个体，怀抱理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追求上进，社会地位不断上升。这样一个过程就是“大阳行健”。乾卦爻辞所论述的也正是这样一个过程。帛书《周易》乾卦的卦名为“键”，不是这个“乾”字。“键”有行健的意义在里面，所以我认为“乾”字应当理解为行健。而且九三爻爻辞中“乾乾”二字，表达的也正是这个意义。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乾”的意义不是天，而应理解为行健。帛书本以“键”代“乾”，可以看作这个理解的一个证据。从卦象符号的意义来看，乾卦与天也不能建立起必然的关系。三爻乾卦是由二爻太阳卦演变而来的，它的意义是太阳行健。这与“乾”代表“行健”的意义一致，所以帛书本以“键”命名，通行本以“乾”命名。我认为“乾”、“键”通假，意义相通。

接下来，我们来看乾卦的卦辞。乾卦的卦辞，只有四个字，“元亨利贞”。虽然只有四个字，千百年来，聚讼纷坛，莫衷一是。为什么仅仅四个字，就这么难解？

关于这几个字的解读，最著名的莫过于四德说了。

后世又附会说，“元亨利贞”，即仁、礼、义、智四德。儒家又将其发展为仁、礼、义、智、信五德。《子夏传》：“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 所以后人又称元、亨、利、贞代表乾卦的四种品德。

但这些解读，看似深奥，实际上却是讲不通的。因为我们不能孤立地看待乾卦的文字。比如，“元”，经文中还有“元吉”，多数学者都将它理解为大吉，为什么偏偏在乾卦这里却是“始”的意思。在不同的卦象的卦辞中，经常出现过“元亨”、“亨”、“小亨”等，难道“通”还有大、中、小之分？经文也常出现“利永贞”、“不利有攸往”、“利有攸往”、“贞吉”、“贞凶”等等文字，在这文字中“利”可以理解为“和”，“贞”可以理解为“正”么？显然，四德说是很难说通的。

我们在乾卦中对这四个字所做出的解读，不能推广到其他卦象和经文中。这时，我们是固执于自己的解读呢，还是要寻找用更合理的解读来协调矛盾呢？我看，很多学者选择了前者，并以此来证明易学博大精深，殊不知这些内容根本就与古经文的本意无关。

易经筮占

“元亨利贞”，虽然只有四个字，却是两个完整的句子。正确的断句是：元亨。利贞。注意：“元亨”后面跟一个句号，“利贞”后面又跟一个句号。表明这是两个语句，而不是一句话中的两个半句。

“元”，是大。“亨”，即享，祭祀的意思。“元亨”，即大享，指规格高、规模大的祭祀。上古时代，问卜的实质是问神，就是前往获取神明的帮助，求得神明的指示。占卜师是交通人神的中介，他以神明代言人的身份来从事卜筮事务。所以问卜者前往卜师那里卜问，需要携带一定数量和规格祭品，举行一个祭祀仪式，表示求卜者对神明的诚意和崇敬。这与我们民间仍然存在的求神问卜活动是类似的，求神之前先要先供。

经文中经常出现“大亨”、“亨”、“小亨”，就是标志这个祭祀仪式规格和祭品等级的次序。“大亨”，是指规模高，所需祭品数量丰富、质量贵重的祭祀。“亨”，是说规格中等、规模低，所需祭品质量和数量没有那么讲究的祭祀。“小亨”，是说规模最小，祭品也最简单祭祀。这样，“大亨”、“亨”、“小亨”就将求神问卜所要举行的祭祀仪式分成了高、中、低三个等级。一般而言，象征吉利的卦象，多对应以“大亨”，象征凶险灾咎的多对应以“亨”或“小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