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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神话

2023-07-18 04:2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荒诞的推理

接下来的这些文字论述的是一个世纪以来散见于各处的荒诞的感觉,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我们的时代尚不知晓的荒诞哲学。因此,出于最基本的诚实,在开始时,我们必须指出当代的某些思想对它的贡献。我不想掩藏这一点,所以,在整部作品中,我都会引述、评论这些思想。

但是同时,我们也有必要指出,迄今为止都被当作某种结论来对待的荒诞在本文中是被当作起点来看待的。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我的评论中有临时的成分:人们无法对其正在介入的立场做出预判。因此在这里只有描写,对一种精神疾病的纯粹状态的描写。目前,还没有任何形而上的意味,没有任何信仰掺和进来。这是本书的界限和唯一的立场。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对生命是否值得经历做出判断,这是对哲学的基本问题做出回答。剩下的,比如说世界是否有三个维度,精神世界究竟是有九个层级还是十二个层级,那都是次要的,是游戏。首先必须回答。如果如尼采所说,一个哲学家要想得到他人的尊重,就必须以身作则,那我们就能够理解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的重要性,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具有决定意义的行为。这些当然都是心灵很容易感受到的,但是必须更加深入,使之在精神中更加清晰起来。

如果要我说,这个问题为什么比其他问题都要迫切,我想应该是因为它所招致的行动。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谁为了论证世界的本质而赴死的。伽利略手中握有重要的科学真理,但是一旦这真理危及他的生命,他立刻弃若敝屣。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这真理不值得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在柴堆上被烧死。究竟是太阳围着地球转还是地球围着太阳转,这真是无关紧要。直截了当地说,这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但是反过来,我发现有很多人死去,是因为他们认为生命不值得继续。更奇怪的是,还有些人,却是为了支持他们活下去的想法和幻想慷慨赴死(人们所谓的生的理由,往往也是极佳的死的理由)。因而我觉得,生命的意义要比其他问题都来得重要。如何才能回答这一问题呢?所有的关键问题,我想无非是有可能让人赴死的,或是能够无限强化人们对生的热情的,对此,也许只有两种思维方式,拉帕利斯[3]式的或是堂吉诃德式的。只有介于事实与抒情之间的平衡才能够让我们既富有激情,又不失明晰。在我们的构想中,对于一个如此微不足道又富有悲剧性的问题,我们可以想象,传统的、学术性的辩证法应该让位于一种更加简朴的、来自常识与同情的精神态度。

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将自杀当作一种社会现象来看待。但恰恰相反,我们首先要谈的是个人思想与自杀之间的关系。那是一个在心里默默酝酿的行为,和酝酿一部伟大作品是一样的。而自杀者本人却并不知道。有天晚上,他开了枪,或是跳了河。有一天别人对我说,有个房产经纪人自杀了,他五年前失去了女儿,从此之后变化很大,这件事“毁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了。开始想,就是开始被毁。开始时社会和这事没有多大关系。心里有条虫子在爬。必须找到这条虫子。这一死亡游戏,从面对存在的清晰到逃离光明之境,必须要跟着它,弄懂它。

自杀可以有很多原因,总的说来,最显见的不见得是起到最大作用的。我们很少会在深思熟虑之后再自杀(但这个假设却并不能被排除)。危机的起因往往是不受控制的。报纸上经常说“个人的悲伤”或是“无法医治的疾病”。这些解释当然有效。但是还需要知道,是不是有一天,绝望之人的某位朋友和他讲话时态度冷漠。如果这样,朋友就是有罪的。因为这一行为足以加剧原本悬而未决的所有怨恨和倦怠i。

但是,很难确定精神趋向死亡是发生在哪一个确切的时刻,其微妙的过程又是怎样的,更容易做的是从行动本身找到它所隐含的结果。自杀,在某种程度上,就像在情节剧中一般,是一种承认。承认我们被生活超越,或者承认我们没有理解生活。不过我们不要在这些类比上走得太远,还是回到常用的词语上来吧。自杀就只是承认生活“不值得”。自然,生活从来都不那么容易。我们继续完成存在所要求的行为,原因有很多,但首要的原因就是习惯。愿意去死则意味着我们承认——尽管可能只是本能地承认——这一习惯有多么可笑,承认活着缺乏深层的理由,承认熙熙攘攘的日常生活实在荒谬,承认承受痛苦毫无必要。

那么,这样一种难以计量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呢?它使得精神不再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而后者恰是生活得以继续所必需的。一个能用种种歪理来解释的世界毕竟还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的宇宙里,人会感到身处局外。这放逐无可救药,因为人被剥夺了关于失去的故土的记忆,失去了对于曾被期许的乐园的憧憬。人与生活的这种分离,演员和背景的这种分离,这就是荒诞的感觉。所有健康人都想到过自杀,我们可以承认,并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在这种情感和对虚无的向往之间存在着直接联系。

确切地说,本文的主题正在于荒诞与自杀之间的关系,我们旨在说明,究竟在何种程度上,自杀可以是荒诞的解决方案。我们可以假设,对于一个诚实的人来说,他相信什么,就会据此不断调整自己的行动。他如若相信存在的荒诞性,这也会支配他的行为。他会不断地问自己——明确地,没有矫揉造作的悲怆——既然结论已经有了,我们是否应该尽快离开这无法理解的生存境况,这是一种合情合理的好奇心。我这里谈论的,当然是倾向于和自己达成一致的那类人。

用明确的语汇提出来,这个问题既是简单的,亦是无解的。但是如果我们以为,简单的问题就只能有简单的回答,显而易见的问题意味着显而易见的解释,这可就错了。按理说,如果我们把问题的词项倒过来,就像要么自杀,要么不自杀,那么,似乎只有两个哲学的答案,是或否。这样就太美好了。但是,还必须考虑到那部分总是在询问,却并没有结论的人。在此我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我还注意到,回答“不”的人,他们的行动却表明了他们想的是“是”。因此,如果我接受尼采的标准,那他们便不过以这种或者那种方式想着“是”。相反,那些自杀的人通常倒是对生的意义十分确定。这样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我们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尤其期待对相反的逻辑一探究竟,这些矛盾才前所未有地如此鲜活。将哲学理论与主张这些理论的人的行为进行对比,这是一个公共的领域。但必须说清楚,在绝生命有意义的思想者中,除了文学人物基里洛夫,传奇人物贝勒格里诺(Peregrinos)ii以及限于传说范围的儒尔·勒基埃[4]以外,还没有一个人逻辑行为一致,直至绝生命的。我们经常提起叔本华在丰盛的饭桌前颂扬自杀的事情,他把这当作笑谈。但这没什么好笑的。叔本华不把悲剧当作什么严肃的事情来对待,也没有关系,但是他终究对自杀者作出了判断。

这一切如此矛盾,如此模糊,我们是否还能够相信,对于生命的判断与弃绝生命的行动之间不存在任何联系?在这方面我们还是不要夸张。在一个人对生命的眷恋中,有某样东西是高于人世间的一切苦难的。对肉体的判断与对精神的判断同样重要,而肉体面对其消亡往往望而却步。我们早在学会思想之前就已经习惯于活着。在这让我们每天都离死亡要再近一点的生命进程中,身体始终往前,不可能回头。最后,这一矛盾的关键寓于我所谓的“躲闪”之中。“躲闪”一词比帕斯卡的“转移”少点什么,也多了点什么。必然走向死亡的躲闪造就了本文的第三个主题,即希望。希望另一种更“值得”经历的生命,或是撒谎说不是为了生命本身而活着,而是为了某个超越生命的伟大思想而活着,将生命崇高化,赋予其价值,从而背叛它。

这一切似乎越说越乱了。不过我们在此玩弄辞藻,假装相信绝赋予生命意义就一定会导致宣称生命不值得经历,也并非都是徒劳,实际上,在这两个判断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标准。我们只需要在面对我们在前面一直强调的这些混乱、不一致和自相矛盾时,不听凭自己迷失其间。努力排除这一切,直面真正的问题。我们自杀,因为生命不值得经历,也许这就是真理,正因为千真万确,所以没什么价值。但是这一对存在的挑衅和否定,是否源于存在毫无价值?是不是存在的荒诞性让我们通过希望或者自杀来逃离它?这些才是我们应该加以揭示、追索和展现的,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荒诞是否就要求死亡?这个问题是最最要紧的,在所有的思维方式和公正无私的精神游戏之外。我们的研究和热爱不考虑那类所谓“客观”精神在所有问题上都会引入的差别、矛盾和心理分析。只需要一种不公平的思想,那就是逻辑。但这并不容易。想要合乎逻辑并不难。但是要合乎逻辑到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死于自己之手的人就是这样沿着感情之坡而下,直到生命终结。因而,对自杀的思考使得我有机会提出我唯一感兴趣的问题:是不是存在着一种能够一顺到底直至死亡的逻辑?我只有在撇除了混乱的情感后,遵循着唯一的事实之光,进行理性的推理,才能够知晓推理的来源,在这里我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这就是我所谓的荒诞推理。有很多人已经开始了这样的工作。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坚持。

卡尔·雅斯贝尔斯[5]在发现根本不可能构建统一的世界时,叫喊道:“这一限制将我带至自身,我不需要再躲在我所表现的客观观点之后,而我自身或是其他人的存在对我而言也不再是客体。”在其他很多人之后,他列举了这些思想走到尽头的荒漠无水之地。在其他很多人之后,也许吧,但是,那些人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摆脱啊!很多人,包括最卑微的人,都抵达过这最后的转折关头,思想在摇摆。他们放弃了曾经最为珍视的生命。另一些人,他们是精神上的贵胄,他们也放弃了,但他们做出的是一种思想上的自杀行为,是最纯粹的反抗。真正的努力却恰恰相反,是尽可能地坚持下去,仔细观察已经渐渐远离之地的奇花异草。对于这一非人类的游戏来说,坚持、敏锐是最为恰切的观察者,因为在这里,荒诞、希望和死亡彼此争辩、驳斥。这一基本又难以捉摸的舞蹈,思想需要对其各种符号(figure)进行分析,然后再加以展示,重新经历。

我发现有很多人死去,是因为他们认为生命不值得继续。更奇怪的是,还有些人,却是为了支持他们活下去的想法和幻想慷慨赴死。

自杀,在某种程度上,就像在情节剧中一般,是一种承认。承认我们被生活超越,或者承认我们没有理解生活。

一个能用种种歪理来解释的世界毕竟还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但是,在一个突然被剥夺了幻觉和光的宇里,人会感到身处局外。

我们早在学会思想之前就已经习惯于活着。在这让我们每天都离死亡要再近一点的生命进程中,身体始终往前,不可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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