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版《西游记》杂谈：偷吃人参果

作者为虎扑 DionGlover

本篇杂谈作于2013年6月16日、17日

1.本集的大部分剧情拍摄于1982年11月，五庄观的取景地点是四川青城山古常道观…剧组在此拍摄的戏份除了《偷吃人参果》外，还有猴王学艺…这样看来，当时道观中可是集结了镇元子和须菩提祖师两大神仙…

2.《偷吃人参果》的故事在原著中起自第二十四回《万寿山大仙留故友，五庄观行者窃人参》，落幕于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的开头…共计三回…

3.原著中《四圣试禅心》到《偷吃人参果》的串场处，悟空有句妙语，禅意颇深：

唐僧道：“悟空，你说得几时方可到灵山？”行者道：“你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还难。只要你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此处澹漪子有个夹批，更是一语中的：“灵山十万八千里，悟空一个筋斗也是十万八千里，该行者即此心，此心乃灵山也…”但是串场在杨导心中的地位远不如故事背景重要，所以这段戏依旧遭到舍弃，笔者感到十分可惜…

4.送行镇元子的戏份本剧基本完整的复制原著，但有一处穿帮和后面联系不起来，原著中镇元子上天是带着他的四十六个徒弟去的，只留清风明月在观；而本剧里则只拍摄了镇元子孤身上天的画面，但是剧情进行到打倒人参果树时，清风明月又说“我两人怎能制得住他们四个。”按照剧本的说法，他们四十六个师兄应该都在观，这些都是得道的正仙，何以怕了取经的四众？？

5.清风明月的扮演者是中国儿艺的蔡林王羊；其中清风王羊在拍完《西游记》后，又在同期制作的《红楼梦》中出演了绝世美女薛宝琴…

6.镇元大仙吴桂苓是最早入组的人艺演员之一；他身形瘦长，国字脸，高鼻梁，小嘴巴，长线眼，却正是应了原著作者对大仙“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的描述…10年后，大仙又在另一部巨著《三国演义》中客串过《群雄逐鹿》部分的黄盖…

7.大仙的弟子们除了排头的几个来自于剧组，剩下的都是道士们自愿客串的…

8.剧务这白马涂的当真是十分潦草，生生搞成了青花马…

9.大仙临别告知徒弟善待唐僧的原因，演员其实少说了句话，仅仅是兰盆会上旧识恐怕还不足以奉献出鲜果；老和尚之所以能获得赐果的殊荣，还应是“亲手传茶”的缘故…

10.“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此联却是绝妙，另外原著中还有一通碑：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因为本集在景点拍摄，出于保护旅游资源的目的，剧组没有树碑…

11.四众上观这出戏，笔者没看到白马，我只能理解为他们把马拴在了观外头…

12.注意看汪唐僧打出的佛家合掌手印，这就是他在法源寺的学习成果了；后面两位唐僧既没有他的条件，也没有他的气质…

13.当老和尚问起道童为何不供养三清四帝时，他们的解释十分狂妄，曰：“三清四帝是家师的朋友，九曜元辰是家师的晚辈，所以供养不得！！”小说中的回答则更甚：“回师傅，这天地两字，上头的，还当的；下面的字，还受不得我家香火，是家师谄佞的…”

14.唐僧上殿此处，杨导有个小加戏相当不错，猴子事事争先，搭着仙童的肩膀入殿，老和尚行礼之时，八戒在旁边肆无忌惮的伸懒腰…两个仙童这时才想起了师傅临走时说起的话，这三个徒弟绝非善类…

15.编剧邹忆青用吃锅巴的小加戏来凸显老猪的性格，同时提示观众，好吃的还在后头呢…

16.本集因为是《西游记》正式开拍的第一集，所以四众造型基本都继承自试拍版…其形象还是相当符合原著的，只不过悟空脸上少了点红色，显得有些蜡黄…

17.铜摇铃是佛家的普通法器，念经必备；同样，本剧中摇铃敲木鱼念经的唐僧也只有汪粤一人…（见12条）

18.有很多观众十分好奇，人参果到底是杨导施展何种神通得来的？？这果子看起来红润饱满，吃起来香甜脆口…其实制作这果子的食材在川贵遍地可见，就是豆薯…川人又叫地瓜，洋人称之为jicama…这些果子据杨导回忆共制作了几百个，最终都被剧组自我消化了…其制作者是美工马运洪和四川人艺的张烈君…

19.清风明月的性格各有不同，清风的性格比较活泼，学起老和尚也是有模有样…此二人别看是童颜童体，岁数却并不比悟空小…

20.小说中猪猴对话时常出现爆点，如八戒做饭这一出，悟空道：“呆子，你嚷甚的？想是饭不彀吃。且让老和尚吃饱，我们前边大人家，再化吃去罢。”做徒弟当真是悲催，为奴为仆不说，饭还不管饱，老猪常喊分行李也不无道理…

21.八戒将人参果的来龙去脉说与行者听，马德华的表演很绝，加了不少有意思的小动作，他连盆景中的金橘也不放过…

22.猴子高兴时这个叉手的动作是南派猴戏的独创，六小完整继承了这个特点；但真猴子是不会有这种动作的…

23.小说中悟空拿到了金击子，走花园，穿菜园，一路赏玩不尽；本集中六爷的演绎也十分精准，充分表现出了行者爱玩的一面；不过小说中猴子有句话编剧因时间关系舍弃了，悟空笑道：“他也是个自种自吃的道士。”其实这很能体现《西游记》语言特色，比起《红楼梦》的锦绣文笔，《水浒传》的各色形象，本书的文字特点用高太公的话说就是够家怀…

24.人参果树其实就在成都文化公园里面，剧组到这里取景时，还引起了杨导的一段伤心往事：她是烈x士杨x伯x恺，危x淑x元夫妇的长女，她的父亲士于49年成都十二桥惨x案牺牲，其墓地却也在文化公园旁边…上天注定杨导在这里找到了人参果树，也留下它与父亲作伴…

25.六爷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但却是如假包换的近视眼，双眼各超700度…（关于六小和眼镜的故事笔者还会在《猴王初问世》中提及）

26.客串五庄观土地的依旧是丑角項汉，缩腿走是他的拿手绝活..

27.《偷吃人参果》这一集，六小的演技第一次得到了杨导的首肯，在副导演荀浩任凤坡，太上老君郑榕的指导下，他的猴戏南北并收，越演越出彩…

28.闫怀礼因为是话剧演员出身，表演模式明显与猪猴两人不同，舞台范儿比较重…他的台词功底深厚，是师徒四人中唯一不用配音的…

29.人参果的吃法本剧中未曾提及，其实小说中是有描述的：“吃他得用瓷器，清水化开可食。”不过舍弃此句并不影响故事的表达，因为三个贼和尚的吃法并非循规蹈矩…

30.从吃果子到被发觉…这一部分几乎完全复制小说，这也看出本剧初拍时的宗旨，可惜未贯彻始终…

31.小说中八戒听闻悟空拿了四个果子，嚷嚷分赃不均，这时候悟净并无话说，但剧组出于美化角色的考虑，给他加了很多劝解的台词…

32.唐僧问罪这出戏，汪粤的表情简直是绝赞，可谓宝相庄严…

33.老和尚的配音张云明现在已是迪斯尼中国区的配音总监，入组时还是八一厂的演员，也是猪八戒里坡的后辈…张老师的声音沉静平稳，十分契合唐僧的角色特点…悟空李扬笔者就不用多说了，他也算是邱岳峰大师的门徒，当年是入组最早的配音演员，和剧组同吃同住，而且是紧接着拍摄进程配音…由于中央台在84年到85年间引进了大量的译制片，需要人手配音，所以李扬曾经短暂离组，因此，《猴王初问世》到《猴王保唐僧》这五集中孙悟空的配音工作交给了安徽省京剧团的李世宏…下图为张云明

34.清风明月秃前秃后的污言秽语都被音乐掩盖掉了…

35.悟空断根草还丹这出戏，剧组的拍摄方法很有意思，先做一个果树模型，然后将悟空抡棒的动作抠出来，最后合成在一起，在当时看这种拍摄构思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36.四众吃饭，悟空依旧不会用筷子，延续了第一集中的设定；这出戏的生活气息很浓，悟空给师傅夹菜，师傅夹回；八戒贪吃，问完师傅之后就自顾自独吞了，沙和尚则吃的慢条斯理…杨导对四众人物形象的塑造都十分饱满…

37.小说中老和尚时常拿见官来吓唬悟空，以凸显自己似有似无的师威…听闻行者将果树砸倒，唐僧言道：“若论这般情由，告起状来，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通。”这句话如果反向理解，唐僧之品性则可尽知，在他心中，若得老子做官，很多事情皆可免罪…杨导删掉这般狠话，对重塑唐僧形象大有裨益…

38.至于老猪撺掇三藏念紧箍咒这类的戏码，编剧依旧舍去…

39.行者之瞌睡虫是在东天门与增长天王玩耍时赢来的；这个设定与前面第五回行者自变瞌睡虫矛盾，这也是很多学者怀疑《西游记》为多人所著的论据之一…

40.大仙回转问询情由的戏份被略过，剧情直接推进到“袖里乾坤”

41.镇元子的这身行脚全真装当真是从原著中扒下来的，笔者越看越喜欢…

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摇麈尾，渔鼓轻敲。三耳草鞋登脚下，九阳巾子把头包。飘飘风满袖，口唱《月儿高》。 

42.小说中大仙拿拂尘与行者战了两三合；本剧则改为一招就让悟空甩脱了棒子，第二下就开始拿人…剧中镇元子的神通更显广大…

43.袖里乾坤的特效是王崇秋在85年得到ADO机之后补做的…

44.小说中的三藏简直是铁石心肠，大徒弟替他挨了60鞭，依旧只换来句“绳子紧”的埋怨，事虽因徒弟贪嘴而起，但他身为师尊，却不应将错就错，得过且过的逃走，如今被抓回来，却只知左右埋怨，当真是个人渣…本剧对这一部分做了合理美化，悟空解绳之时，明显可以看出唐僧的感激之情…

45.四众脱身，置换柳根；这部分戏码也被略过，笔者窃以为无伤大雅…

46.镇元子再次将四人手到擒来，且架起了油锅，要油炸孙悟空…杨导给唐僧加了很多怜惜徒弟不忍直视的表情，比起小说里麻木不仁的老和尚要好上许多…

47.孙悟空倒了镇元子的灶之后，出现了本集最大的改编——三日之约：原著小说中，师徒四人的信赖关系十分薄弱，悟空以救树说动镇元子之后，其他三人得以解脱，八戒却撺掇老和尚说猴子这是想脱身，留我等在此不管云云，三藏果真偏听偏信，以三日为限，过后就要念那话儿经了…这个细节和我前面提到的《三打白骨精》一样，是不可能按照原著拍摄的，如果这样拍摄，三藏的形象就几乎掉到了谷底，受害者镇元子还对猴子有所信任，身为师傅的老和尚却不依不饶，这成何体统？？因此，编剧戴英禄将三日之约的提请人换成镇元子，不但逻辑变通畅了，还提升了唐僧的形象…

48.孙行者三岛寻方，关于捉坎填离之类晦涩难懂的道教术语都被编剧删掉；三星求情也被一笔带过…不过小说中，八戒与三星还有个很有深意的互动：那八戒见了寿星，近前扯住，笑道：“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脱洒，帽儿也不带个来。”遂把自家一个僧帽，扑的套在他头上，扑着手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那寿星将帽子掼了骂道：“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八戒道：“我不是夯货，你等真是奴才！”福星道：“你倒是个夯货，反敢骂人是奴才！”八戒又笑道：“既不是人家奴才，好道叫做添寿、添福、添禄？”脱身天庭，被贬下界的天蓬，并未因此而自视过低，反而嘲笑起之前的同僚来，暗合其天生洒脱，万事随性的人物特点…

49.悟空重回三星洞，是本集的第二大改编，从剧本创作的角度看，此处改编比起套路化的瀛洲诸岛访九老要成功很多，一方面可以再度唤起观众对第一集的回忆，另一方面又能表现出师徒两人的情深意重…不过，如果从尊重原著的角度看，则大为不妥，须菩提祖师在小说中是个相当奇怪的人物，而且是鲜有的不存在任何矛盾的人物，自第二回他发过宏誓大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场过，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作者对这个人物的设置是有深意的，进一步说，可以理解为作者就是故意的抹去了他…至于原因为何，西学界一直议论纷纷，有马甲说，归心说等等吧，笔者更倾向于归心说…关于归心说的论据，其实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个特殊的地名，正好对应心的位置；第二个论据则是来源与第二回的题目——《悟彻菩提真妙诀，断魔归本合元神》，也就是说，悟空学艺本身就是一个悟彻妙理，回归本心的自省过程…

马上要说到观音了，86版西游记有个有趣的事情，就是据演员回忆凡是拍观音戏和如来戏的时候，天气总是特别好，有一次在福建还是浙江拍观音的戏，一大早就是小雨，但是不拍就耽误进度了，然后就先拍别人的。等观音从招待所出发的时候，雨就快停了，等开拍观音的时候，阳光明媚，哈，这个可以算是保佑…

50.观音左大玢杨导在76年就挑好了，左老师是Mao主x席的忘年交，湖南省湘剧团的台柱级演员，省文联的副*******是程潜将军的少将高参左宗濂；*河蟹*年间她也因为演过很多知名的湘剧被打成了大毒草，82年刚刚平x反，杨导经过长沙时，特意看望了她，但是关于让其出演观音的事宜，第一助理李成儒却十分反对，他认为左老师年纪太大，不符合原著中观音貌似少女的描写，最终杨导以导演的威权力压众议，定下了观音…

51.落珈山之戏份剧组是在扬州的的瘦西湖拍摄的…“行者谒观音”这出戏的制作时间明显要晚于“五庄观”部分，有心的观众可以注意悟空的造型…  

52.惠岸尊者杨斌也是剧组的班底演员之一，当年不到20岁的他挑着一篮子鸡蛋独自闯北京向杨导要角色；最终因为面貌清秀被剧组委以重任，他在本部《西游记》中也出演过十几个角色，其扮演范围甚至囊括了不少女性…唐王送御帝那出戏里，杨斌就男扮女装，出演过一位宫女，拍完之后杨导还笑称他比姑娘还漂亮…

53.小说中，观音还有只白鹦哥，这个设定被编剧舍弃，无甚要紧…明日笔者或更新《祸起观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