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国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的几点思考

在我国,教材又称教科书,能为学习者提供学习素材和学习方法,为教师提供教学的依据和教学理念的导向,是课程教学的重要构成要素和实现教学目标的重要工具。同样,大学英语教材在我国外语教学过程和学生语言学习过程中的重要功能不言而喻。近二十年来,我国大学英语教材层出不穷,但是各高校在选择大学英语教材时却受到了许多外部因素的影响,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大学英语教材受众广、影响面大、使用期稳定,“在出版过程中,出版商往往不惜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大量的促销活动。这些活动无形之中影响了教师或教育行政部门对教材的评价和选择”[1]。二是由于缺乏系统成熟的大学英语教材评价指标体系,无法对各类教材进行客观全面的分析评价,造成各高校在选择教材时感到无从下手。笔者试图根据近20年来我国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的成果,从评价目标、评价主体、评价标准和内容、评价方法、评价结论等方面分析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的建议。

近20年来,国内几乎没有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专著,只有王蔷、何平安、程晓堂、夏纪梅等少数几位专家学者在专著中用部分篇幅介绍了Tomlinson、Sheldon、Grant、Ur等国外学者的外语教材评价标准、评价方法或评价表。

据中国知网统计数据,1994年以来外语类核心期刊共发表了50余篇有关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论文,内容大多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1)评介国外的英语教材评估标准。例如,钱媛介绍了Hutchinson & Waters 的教材评估一览表,评价内容以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为主[2];赵勇、郑树棠评析了Cunningsworth、McDonough & Shaw、Breen & Cadlin等人的评估标准和评估指南,及其各自的优缺点[3];2)使用国外的教材评价标准针对国内的大学英语教材进行评估实践。例如,徐锦芬使用Hutchinson & Waters的对照法评估了《大学英语》听力教材,评估内容涉及描述语言的理论基础、所覆盖的语言点、微技能、体裁、题材、教材内容编排及先后顺序、教材中每个单元的安排及顺序、教材体现出的学习理论等[4]。3)推介大学英语教材及其配套。例如,汤生平从教与学的关系、教材的编排、内容选材、教学原则等方面评价了《大学英语》(全新版),认为该教材在编排上具有时代特征、科学性、系统性和前瞻性,教材内容选择地道真实,充分考虑了教师教学需求和学生学习需求[5];夏纪梅从“五性”(知识性、思想性、人文性、教育性、工具性)与“五法”(结构法、主题法、功能法、翻译法、任务法)的角度评介《大学英语》(全新版),认为这是一部优秀教材[6];李萌涛等对《大学英语·听力》多媒体光盘的教学设计进行了介绍[7]。

除了上述三个方面,有几位学者在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上做出了新的尝试,周雪林针对国内外语教学状况提出了一份教材评估标准清单,包括教材与教学理论的关系、教材与教学大纲的关系、教材与学习者的关系、教材与选材的关系、教材练习的设计问题、教材配套等六个维度,并在每个维度下设计了3～7个问题[8];韩顺德论述了语料库应用于教材评析的理论支持,并借助《英国国家语料库》对《大学英语》(修订本)的文本内容进行了评析[9]。

不可否认,近年来我国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研究方向已呈现出从上世纪80、90年代以使用描述性语言进行教材推介逐渐转变为应用国外教材评价理论和标准进行实证研究,并开始尝试使用量化方法评价教材。

然而,我国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仍存在片面性和局限性。从哲学意义上来说,“评价”是指主体对客体满足自身需要的一种估价,它属于主客体关系范畴,也是评价主体对评价客体价值认识的过程。教材评价和其他所有评价活动一样,构成要素离不开评价主体、评价客体和评价过程,忽视了这些要素会导致评价结果不够全面客观、可信度低。另外,“教材评价的实质是通过特定的方法和途径对教材的有效性、可靠性、可行性和使用效果进行分析,并通过一定的方式对分析结果加以综合概括,得出对教材价值的总体认识”[10],在进行教材评价实践时,评价目标是什么、评价内容包括什么、评价标准是什么、选择怎样的评价方法、如何得出评价结果和能得出怎样的评价结果等都应是重点考虑的内容。下面从上述几个方面逐一分析我国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研究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的建议。

从公开发表的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文献来看,少数学者提及了进行教材评价的目标,归纳起来共有以下四种:为了修订教材内容;为了编写或选用教材;为了评价一部教材的好坏;为了了解教材是否符合大纲规定的教学原则。

评价教材的目标即是回答“为什么要评价”的问题,教材评价目标的确立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评价方法的选择,影响着最终评价结果的客观性,如果目标不清晰或不明确,则无法进一步建立起教材评价的指标和标准,因此很有必要对评价目标进行梳理和细化。在现实生活中,对大学英语教材进行评价的目标不外乎这样三个层次:1)单一性目标。也就是说,进行教材评价的目标为以下之一:为教学选择一部合适的教材;为特定学生群体编写教材;指导教材的修订;检查教材对于特定学生群体是否适用;了解学生或教师对教材的态度和看法;了解教材是否符合大纲要求。2)综合性目标。这个层次的目标可包括至少两个上述单一性目标,但如果综合性目标可拆分出的单一性目标过多,会使评价过程极其复杂,难于操作。3)终极目标。评价活动的本质决定了教材评价是认识价值的过程,因此说到底教材评价的终极目标是为确定一部教材的学术或应用价值。

教材的评价主体即是指“由谁来评价”的问题。我国有关英语教材评价的文献中,评价主体多为文章作者或知名学者,只有寥寥几篇文章中涉及了供学生和教师填写的教材评价调查问卷。

不难看出,目前进行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主体比较单一。然而,如前所述,教材评价属于主客观关系的范畴,评价主体的立场、观点、方法、利益、需要都会影响其对客体的评价。不可否认,知名专家和学者具有深厚的理论功底、了解外语教学的发展趋势、具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但却较难获得教师和学生在使用教材的过程中所取得的直接主观感知体验,不应成为教材评价的唯一主体。较为广泛的教材评价主体外延应包括有权决定使用哪部教材的高校部门(如教研室)、依据教材实施教学的教师、使用教材进行语言学习的学生、使用评价信息的个人、部门或机构(如论文的撰写者、进行教材编写或修订的人员、调查教材信息的机构、出版社等),即使是狭义的教材评价主体也应至少涉及教师和学生,以了解某部教材是否满足他们的需求。

教材评价的内容是指“评价什么”的问题,文献检索和分析的结果表明,我国有关大学英语教材评价内容的研究,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很多套用国外外语教材评价标准中的项目内容并进行了删改,归纳起来包括教材反映最先进语言教学理论和主流教学法的情况、教材满足学生学习需求的情况、教材使用的语言情况等。但是,这样的做法存在如下问题:1)这些评价内容的理论基础多为二语习得,是否适用于我国国情有待商榷和验证;2)一些教材评价项目清单企图用穷尽的方式罗列出适合于所有教材的评价内容,忽视了每部教材自身的特点和两部教材之间存在“不可比性”;3)教材评价项目清单上的问题往往只需回答“是”或“否”,比如“xxx教材中的语言输入和输出关系处理是否得当”,忽视了“是”与“否”之间的可能性,评价结果过于绝对;4)评价的内容主要停留在静态的文本分析上,比如教材的设计、选材、练习等,对动态的教材使用信息重视不够。从评价标准上来看,也是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应以是否达到教学大纲规定的目标为唯一标准[11],也有学者认为应考虑是否满足学习者需求[8]。总的来说,评价的内容和标准仍未达成统一的共识,缺乏系统性。

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内容和标准不应是一成不变的,取决于评价目标是什么,也受到评价主体思想水平、知识背景的制约。当评价目标为单一目标时,评价内容只要能达成目标即可,比如:为了检视教材对于特定学生群体是否适用时,评价标准为是否满足学习者需求,评价内容则应以学生对教材质量、喜爱程度、学习效果等方面的感知质量为主。此时,由于学生是评价主体,不具备语言学和教学法理论,所评价的内容应当从学生的视角出发,是浅显易懂、便于回答的。也就是说,在确定评价目标的前提下,应制定出相应的评价标准,再根据评价标准确定评价的具体内容。评价目标的确定左右着评价标准和评价内容,而不应以一成不变的评价标准和评价内容服务于不同的评价目标。从宏观上来说,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内容至少应包括两个部分:一是教材的静态信息内容,主要针对教材的设计和编制、文本内容和多媒体内容。该部分内容又可分为共性内容和个性内容,共性内容是适合所有大学英语教材,即教材实现教学目标的情况,可由专家根据最先进的语言学理论和教学法制定,并随着相关学科研究成果的发展不断更新;个性内容是针对教材自身的框架结构、编排设计、题材和体裁范围、习题形式等设计的内容,由熟悉教材的编写者或教师制定。二是教材的动态信息内容,包括教师使用教材的信息反馈、学生使用教材的信息反馈和学习效果反馈等。

在我国英语教材评价方法研究中,共出现了以下几种方法:1)Hutchinson & Waters的对照法。这种方法是由评价主体将教材目的、对教材的要求整理成一份详尽的评估清单,再将待评估教材的特点列出,接着两相对照,进行评估。2)四步法。这种评估方法由钱媛提出,共分为四步:根据课程教学大纲或评估清单逐项调查某一教材;通过问卷调查或访谈的形式了解使用教材的师生的意见;对几种同类教材的特点进行比较;如有可能,还可以进行教材使用效果的实验研究。3)使用语料库对教材进行分析评价。在大学英语教材评价实践研究的领域,使用最多的是对照法,只有一篇文章涉及到了语料库的应用,四步法还没有进行过评价实践。

上述三种方法各有优缺点,对照法操作起来简便但清单中的一些项目却较为模糊无法评判,各维度之间的关系无法衡量;四步法比较系统,理论上得到的评价结论较为客观和全面,但操作起来非常复杂;语料库能在一定程度上提供量化结论但却只能用于教材部分静态内容信息的分析评价。方法是实现目标的手段,但任何方法都不是“万金油”,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因此选择教材评价的方法时都应考虑“评价目标是什么”、“评价主体应该或能够评价什么”这两个问题。比如,当评价目标仅为“了解学生对教材的看法和态度”时,评价主体为使用教材的学生,则比较适用于四步法里的第2步,而且在进行问卷设计时还要考虑到学生的知识水平,使问卷题项的表述尽量浅显易懂。另外,在确立评价目标和评价主体的前提下,可借用其他学科领域已经较为成熟的评价模型和评价方法,这里介绍几种:1)满意度调查的二代模型。满意度调查最初源于管理学领域的“顾客满意度调查法”,其二代模型主要为了了解顾客对某项服务或产品的“感知质量”。目前,满意度调查已经被广泛用于教育评价领域,美国从1994年开始每年开展全国大学生满意度调查,目的是“测评学生对大学各方面经历的重要性看法和各种期望的满意程度,并发现影响学生对大学教育满意度的因素”[12]。当一项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方法被确立为“问卷调查法”时,可根据该模型设计问卷并分析问卷结果,不仅能了解评价主体对构成教材各要素的重要性排序,还能了解到他们对某部教材达到其预期满意度的水平,并能通过两者之间的绩差构建出优先行动矩阵图,将各要素按高重要性/低满意度、高重要性/高满意度、低重要性/低满意度、低重要性/高满意度进行排序,对教材编写、修订和教学改革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2)德尔菲法。这种方法又称专家调查法,是一种为了就某个问题取得较为一致意见的决策方法[13]。首先需要成立专家小组,接着采用背对背通讯方式分别将所需解决的问题单独发送给各个专家、征询意见,再汇总所有专家的意见,整理出综合意见;接着将该综合意见再次分别反馈给专家,再次征询意见,各专家根据综合意见修改自己的原有意见,再次汇总。经过多次反复,逐步取得一致意见。1988年12月到1989年11月,德尔菲法被用于得到较为统一的批判性思维定义。如果应用到大学英语教材评价领域,可使用德尔菲法获得对评价标准、评价内容、指标权重等较为一致的意见。3)模糊综合评价法。模糊综合评价是应用模糊数学原理,考虑影响评价客体的所有相关因素,在对每个因素做出单独评价的基础上,得出对评价客体的综合评价。这种方法考虑到各个要素之间可能存在的相互作用和重叠性,有利于解决“是”或“否”的确定性评价所带来的与客观事实偏离的问题。当评价一部大学英语教材的目标为终极目标(判断一部教材的价值)并期望用量化指标来表示其价值时,模糊综合评判法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不仅能将单一评价主体的评价结论进行量化,还能将上述评价结论根据权重得到对教材最终的量化综合评价结论。举个例子来说,当学生、教师、专家都针对某部大学英语教材进行评价时,采取的评价方法可能是多种,涉及问卷调查、德尔菲法、访谈等,但使用模糊综合评判法能将学生对某部教材的评价结论量化为90分,将教师的评价结论量化为85分,将专家的评价结论量化为80分,最终还能将这三个分数按照权重计算得到对这部教材的综合评价值。

我国已进行的大学英语教材评价实践中,所得到的评价结论全部为定性评价,多用“编排合理”、“题材广”、“语言真实自然”、“不失为一本优秀的教材”等描述性语言,也多为针对教材某个方面做出的评语。这样的评价存在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无法得出对教材的整体评价结论,二是无法与其它大学英语教材进行总体对比。要想解决这两个问题,就要采用科学的评价方法,尽量将评价结论进行量化,避免评价的主观性。当然,教育学领域有很多因素是无法用量化手段进行判断的,不必追求将教材评价的所有相关结论量化,但定性结论的描述也应尽量客观准确。从理论上讲,上文所说的模糊综合评价法能够将教材评价的相关因素进行量化,并得出对教材的总体评分,使多部教材之间具有可比性。 二、结束语

大学英语教材评价是是我国外语教材建设的重要研究方向,如果能以钱媛的四步法为基础,确定各步骤中的评价主体并据其构建相应的评价内容、评价标准和评价方法,在进行评价实践后得出各评价主体的评价结论,再利用模糊综合评判法将各评价结论进行量化,得到对教材的综合评级或评分,可能会探索出一条适合于大学英语教材评价的指标体系。当然,评价指标体系涉及到评价指标、维度、指标权重、量具等众多要素,它的构建和验证都是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也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仅靠少数专家学者的努力无法完成,需要由专门的研究机构承担。笔者水平有限,希望能以此文抛砖引玉,与有共同兴趣的同行进行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