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a陈嘉桦：做什么像什么

《乘风2023》初舞台剧照 （节目组提供/图）

2023年5月5日凌晨，《乘风2023》第二次公演录制结束，Ella回到住处睡下已经早上6点。为了有充足的精力长谈，她把原定下午两点的采访推迟了一个半小时。这天正好是《乘风2023》第一期播出的时间。初舞台表演中，Ella演唱了出道专辑《女生宿舍》（2001）的主打歌《恋人未满》，录制时，她声音状况不是最佳，为了保证原本由队友唱的副歌高音部分能顺利完成，她不得不将主歌降了半个调。

从4月开始，她经历了高强度的声乐、舞蹈练习和久违的团队合作，原本已经规律的生物钟变得乱七八糟。每次录制都有新的状况出现，这次，她嗓子哑了。

也许是有多年频繁演出的底子在，又或许是艺人生涯锻造出了一键切换的工作状态，她出现时仍尽力容光焕发，睡眠不足也未见脸肿，身形比屏幕上看着更为瘦削，“现在是我出道以来最瘦的时候。”

Ella感叹自己年纪真的大了。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样看不清我的鞋。”又拿起手机，手臂几乎打直，“这样才能看清字，我已经老花了。”“你看——”还嫌不够似的，她掀起长发，“这里，这里，昨天回来我看到有很多白头发，我已经‘两鬓斑斑’。”据她回忆，白发在38岁时冒头，这四年来越来越多。

“不过我接受，与之共存。我会通过饮食、作息维持一个良好的生活状态，”她笑着说，“但像白头发、眼睛下垂、法令纹、颈纹……这些我都接受。陪着自己变老是一件蛮幸福的事情。”

凑近了看，其实白发不算明显，她的头发染成了深棕色。刚出道时，公司带着她做了人生第一次染发，也是深棕色。染完后头发干涩打结，怎么都梳不开。她给同事打电话，哭着说，妈妈一定会觉得我变坏了。

2000年，19岁的陈嘉桦参加了《宇宙2000实力美少女争霸战》选秀比赛，决赛中，任家萱获得冠军。按规则，她将获得唱片公司一年的合约机会。但比赛结束后，陈嘉桦接到唱片公司的电话，称决定选择比赛中的三位女生组团出道，她是其中之一。

组合筹备时，公司为三个人做了心理测试，根据结果给她们起了英文名。陈嘉桦是Ella，在古希腊神话中意为“火炬”，代表勇气。出道后，在成熟的唱片工业体系和优质流行音乐作品的合力下，她们成为华人地区具有知名度、代表性和影响力的女子演唱团体，多年保持着高口碑、高唱片销量以及高演唱会票房。

出道伊始，Ella剪短了头发，相比市面上主流的女声，她的声线更低沉浑厚，这赋予了她中性化的气息，甚至常在综艺中被打趣“你怎么男扮女装”。家中兄弟姐妹四个，她从小就学着照顾人。在团队中，这一习惯也得到延续，她让人有安全感。

在持续的高强度曝光下，三位成员各自的特质越来越明显。Ella的性格与名字互为映照，团体中，她常常是更活跃的那一个，情绪总是高涨，勇于尝试，活力无限。她出现在人群中，像上满了发条般停不下来。好像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21世纪初的台湾艺人身处高度工业化和极速发展的流行文化产业，影、视、歌都有机会涉猎。Ella也不例外。她尝试了电视剧（《真命天女》《就想赖着你》等）、电影（《新天生一对》等）、主持（《王子的约会》等）：影视剧中，她饰演的角色多与自己有类似特质，平凡人家出身，个性善良憨厚，大而化之的外表下藏着细腻的女孩心，乐观活泼，热情开朗，善解人意……主持的节目里，她放得开，被开玩笑也不生气，反应快、善于接梗，能炒气氛，唱得跳得，样样来得。她在这些领域的亮相成为自己歌手形象的延伸。

她在各个赛道上都得到了肯定：主演电视剧入围过台湾电视金钟奖戏剧类最佳女主角奖，主演电影获得了大阪亚洲电影节最佳演员奖……丈夫赖斯翔说她“做什么像什么”。

2010年之后，组合成员各自以个人身份活跃在行业内，陈嘉桦呈现的形象依然是Ella性格的延续：积极正面、勇敢无畏、能量饱满、浑身是劲。2015年发行的个人首张专辑《why not》中，她在歌曲《30啊》里唱：“人生才30啊，还没有白头发，怎么梦想却皱巴巴。莫忘那些初衷啊，沸腾青春热血，为自己高歌吧。”2016年，她甚至出了一首名为《浑身是劲》的单曲，对外宣称是那个阶段的自己，“我浑身是劲，绝不喊停。我最怕输给上个自己。”

儿时的Ella （受访者提供/图）

如果要从作品中寻找Ella潜藏的人格碎片，那在歌曲《真的我》中就能找到她鲜见于人前的性格分身和自我怀疑：“我夜深了对我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无人时候，让我拥抱真的我。我天亮了对我说，只好继续加油不然呢……哪一个自己才是真的？”

这些深夜才会显露的散碎片段是Ella性格暗处的冰山一角。在行业中打拼的22年里，她时常在深夜问自己：你到底做什么会快乐，你到底想做什么？

2022年9月，幽暗的情绪累积到极值。Ella接了一个在嘉义拍摄的戏，开拍前已经在担心热带的太阳。到了现场发现，高温比预想的还磨人。生理上的痛苦影响到心理，拍摄过程异常艰难。拍完后，她主动接触了一些与心理相关的学派，在师友的帮助下开始认真自我分析。

绵延了22年的灵魂发问终于有了答案：“我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我需要放松的状态。我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自我消化后散发出去。”

于是，很多曾取得成绩又被自我怀疑的过往以新的形式串联：因为没有梦想，反而没有自我设限。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不知道往哪里才是彼岸，反倒让每一次扬帆都拥有了通向彼岸的可能。恰恰因为没有太大的野心，人生进程变成了脚步的堆叠。匆匆忙忙一回头，取得的成绩连成排，原来人生每一步都算数。

由此看来，Ella找寻自我的过程为成长提供了某种范本：世界认为我应该是怎样，我努力成为那样，原来我真的可以这样。

Ella讲述这些故事时，时不时捋一捋及背长发。儿子劲宝跟着她来录节目，见她讲话咳嗽便伸出一只手拍着她的背。丈夫赖斯翔坐在旁边，他已经成为她的经纪人，负责处理日常事务，采访这天是他们结婚11周年纪念日。

酒店房间的电视柜上摆着五束鲜花。早上6点回来时，她见到守了一夜的歌迷，他们兴奋地把庆祝结婚纪念日的花塞到她手上，怯生生提出大合照愿望，拍完后让她赶快回去休息。其中好几个她都认识，那是从出道时就喜欢她的歌迷，他们以一种缥缈又紧密的联结相处至今。

那时，Ella一头短发，常年平底鞋，在歌迷印象中，她总像男友般照顾另外两位成员。现在，她头发渐长，鞋跟渐高，成为了妻子，成为了母亲，乐于用很平缓的语气和记者讨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两个形象交叠，轮廓错落的空间被这些年的时光填满，那是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俗套地讲，是一种绵长又坚实的成长。

她说自己还是那个空空的自己，只是再没有了从前由此而生的慌乱。因为她终于明了了能量的来处。她如信徒般聆听心声，娴熟游走在综艺、影视、音乐中，热衷陪伴儿子成长，享受爱情的甜蜜与日常。她自嘲这些话听起来像一碗泛着油光的黏腻鸡汤，但这碗鸡汤又确乎由她的现况熬煮成型。考虑到她坚持真诚是现在自己绝对秉持和交付的态度，采访的最后一个问题显得格外后劲十足。

“现在的你快乐吗？”

（沉思10秒）“现在……我很快乐。”

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我重新认识了自己——对话Ella

头发就算留那么长，我要帅也可以

南方人物周刊：为什么这次来参加《乘风2023》？

ELLA：前几季已经接触过，一直不敢来。我怕承受不住，觉得没有那个能力。我询问了身边的朋友，我的健身老师跟我说“当然要去，你现在状态那么好”，我在思考我的状态那么好，好在哪里？

我想是经过了新冠疫情，我花了很多时间跟自己相处，认识了自己，认识了我的身体，我了解怎么跟它相处，该休息休息，该让它吃健康的食物就吃，我终于让我的身心达到一种平衡，所以所谓的状态好是我的心理状态。

以前的我很容易因为一些事情有很大的情绪起伏——（Ella咳嗽，儿子劲宝帮她拍背）你在帮妈妈对不对？好，没事妈妈很好，你让妈妈跟哥哥好好聊聊天，你坐在那边听就好了——可是现在的我懂得控制，我知道来这里会有各式各样的挑战，但我告诉自己，这些东西都不是我内心真正的感受，都是外界给我的影响，我要回归到内在的自己，什么东西是我深信的，什么东西是我的心中所想？以往我很容易偏很远，要么就很happy、得意忘形，要么就很低落，有点极端，这样的心理状态会让身体很不舒服，现在健康才是第一。

南方人物周刊：这种平稳的状态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LLA：去年去嘉义拍戏后，我去研究了一门心理学派，认识了自己。按照分析，我是一个“投射者”，很容易将注意力放在别人的身上，忽略了自己。我从小到大总是很积极去管别人的事情，很热心地介入，说我帮你。可是我自以为的帮助对我来说很开心，对别人而言可能是负担跟压力。

我才明白我的情绪很容易被环境影响，但其实那都不是我真心的感受。我会为别人感到不舒服，别人生气，我比他还生气，抱不平到这种程度。

其实我这个人很简单，我对于爱、希望、和平这些东西是非常有感觉的，这些事情会让我得到平静。但我个性很急，当看到很多事情没有在动，我很害怕，觉得现在在等什么？

南方人物周刊：你的意思是，过去那么多年这些问题一直存在，但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解决，直到去年？

ELLA：对。以前不懂，以为自己个性就是很容易被影响。去年我压力太大，导致睡觉的时候手开始麻，手臂到右手两只手指头都是麻的，大腿侧边一直到脚都非常不舒服，那是心理压力造成的，我一直很紧绷。

2013年，Selina“浩劫”归来（Selina2010年在上海拍摄电视剧时发生爆破意外事件，个人与团体演艺事业暂停），我们终于又开了演唱会。我特别珍惜，但也特别担心自己搞砸了。那时候我很紧绷，唱歌都耸着肩。演唱会结束后，记者问我为什么都一直皱着眉头耸着肩。那是我不自觉的动作。我都没有意识到，是压力造成的。我一直在让我的身体承受我心里的痛苦和辛苦，小时候身体还能承受，老了已经有点不行，身体已经在警告我说“不可以再这样对我了”。所以我开始找方法：我吃得健康，我作息正常，不再操练我的身体。

现在我熬一次夜要三天来恢复。《乘风》的状态是非常高压的，对我的身体也是，我告诉自己要稳定心情，不要太happy，也不要过度低落。我会跟我的身体道歉，说抱歉对不起，最近让你累，让你承受了这些东西。

我常常会质问自己，陈嘉桦你到底做什么很快乐，你到底想做什么？

过去还真的没有答案。可是我研究了心理学、认识了自己之后，我发现我真的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我很适合躺平。对我身体而言，我需要一个很放松的状态。我的能力是我很能说话，我会唱歌，我长得不错，因为这些我可能会有影响力。但我的影响力是我必须通过自己经历很多的事情，内化咀嚼以后散发出去，成为一个类似教育的人。

所以我也很爱说教，有时候我很怕自己看起来很爱讲心灵鸡汤，让大家觉得很烦。但我真心觉得有些事情我想要通过我的经历、我的体悟跟你分享，让你的人生也好过一点。我只有这么简单的初衷。对我而言，很纯粹的“相信”是推进我前进的一个动力。

我没有很宏大的志向。当我帮助别人的时候，成就感会非常强。所以我很喜欢逗人家开心，很想要帮忙。也就是因为这样很容易委屈了自己、忽略了自己。

所以现在我知道应该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我自己身上，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够照顾身边的人。每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

《乘风2023》第一次公演训练室合影 （节目组提供/图）

南方人物周刊：从前你展示在人们面前的都是一种比较中性的形象，但现在大家都会认为你很女人，这个形象的转变，需要过一个心理关口吗？

ELLA：完全不会。我虽然从小就很中性，但我恋爱也没少谈，在恋爱里也有小女人的时候。以前我的形象、个性很中性，结了婚以后，头发慢慢留长，我的心态开始慢慢变化，我尝试穿高跟鞋、穿裙子，一开始有点不自在，觉得穿裙子会不会容易走光，穿高跟鞋脚好痛。但当听到很多称赞跟正面的鼓励，尤其是我的先生，他说我很美。我就觉得原来我这么漂亮，我这么正，就越来越喜欢那样子的自己。

我小时候留长头发，很奇妙，小时候头发长的时候我会比较女性化一点，可是我头发一剪短就变得“我就是要帅”。现在发现，头发就算留那么长，我要帅也可以。外在的打扮不会影响我了。

南方人物周刊：你一直给人的印象是什么领域都能做，很全能。

ELLA：我实在不想用这个词，但真的是“赶鸭子上架”，情势就是这样把我带到那里去，那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我就是一个很配合的人，咚咚咚就上去了。

南方人物周刊：但从你呈现出的面貌和取得的成绩来看，没有让人感觉你很不适应。

ELLA：我先生也讲我是一个做什么像什么的人。他说我每一样都可做，都在80分以上，虽然各项没有到最满分，但综合起来这成了我的个人特色。我不是唱将型或者跳舞特别厉害的那种，但是我什么都能够涉猎一点，这也是我这个人的特色：什么都能做，但不一定都精。

什么都可以做，只是很多东西不是我主动发起的。我在各个领域都没有很大的野心，而是因为别人期待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它，做好了被看见了，我就很开心。我没有带着一个很大的目的，没有我一定要做到什么，没有。

南方人物周刊：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ELLA：躺平……我想退休。（笑）我常常觉得我差不多该退休了，干嘛那么拼。

孩子的灵魂比我们古老

南方人物周刊：我们把时间拉得更早一点，你参加《宇宙美少女》比赛的时候，是为了逗谁开心？

ELLA：当时同学鼓励我去，我又有一个舅公住在台北，我想好吧，那就去玩一下。我小时候在学校里常常参加歌唱比赛，也拿过第一名，就觉得自己应该还不错。报名那天下雨，三百多人在排队，我想算了，去隔壁公园玩一下。后来我二姐一通电话回来，问我应征上了没？我说没有，不想排队。“什么不想排队！回去排队！”我就回去，没几个就到我了，就这样一路走到现在。所以人的际遇很神奇，我相信很多时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知道要组成团体的时候，其实有点害羞，因为我很中性，我会不会很格格不入？我还特地把头发留长了一点，看看公司怎么安排。结果他们把我头发给剪了。公司帮我们做一个心理测验，依照结果取了名字，我是Ella，像很勇敢的女战士。他们也不是刻意设定我们，他们只是照我们原本的样子强化。

到现在我还是勇敢的人，可是我曾经有不勇敢。2010年，我们团体开始各自有各自的工作，我要独自面对很多人和事，有一些却步。我很担心我们三个人没有在一起，别人就不认识我。我有一种从头开始的感觉，一个人要在台上唱完一整首歌压力好大。以前三个人唱，前面的一个人唱一句，下面那一句就会脱口而出。

南方人物周刊：你没有任何接受专业训练的经历，公司和你自己怎么应对出道以后的事情？

ELLA：我们顶多上过说话课、化妆课，肢体课一两堂，声乐没有。我们直接进录音室录音的，由配唱人在引导我们，一遍遍录。曾经有遇到一个老师念过我，说陈嘉桦我已经跟你讲要这样改了，但是你每次给我东西都一样。我觉得好打击，因为我已经尽量做到他想要的。

第一张专辑发出来后，我们去一个商演，经纪人怕我前面低音唱不好，他叫我对嘴，我就只好对嘴。后面合唱再唱。

小时候觉得有一点被看轻了，有一点沮丧，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是看不起我，他只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我。怕一开唱就翻车，枉费了大家培训那么久……

后来我们都是唱现场，对嘴很难，我不知道怎么对。加上我们发片的频率非常高，我们不是在宣传就是在录音，要不就是拍MV、拍广告，唱校园、开巡演。唱歌的机会很多，演唱的经验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我今天《乘风2023》的初舞台得到这样（第一名）的成绩，就是过往20年的累积。我的姐妹们、歌迷朋友们，我的这些经历帮我拿到了这个高分。我很幸运可以拥有这样的经验，可以这么稳定地去呈现这个舞台，可是未来的考验要靠自己完成了。

南方人物周刊：之前没有靠自己完成的时候吗？

ELLA：有。比如艾拉秀（Ella于2020年、2022年举行的个唱巡演），我一个人的秀，要掌控全场。

做之前我压力非常大，常常半夜睡不着，想到一句话我赶快跳起来改口白。我可以怎么改。我没有享受这件事情，很痛苦。

第一次艾拉秀做完，很多人给我的反馈是好感动，后劲很强。很多歌迷写信给我，读那些信的时候，我投递出去的能量，以某种形式反馈到我身上。我发现原来我做这件事情可以带给别人这么多，我是一个很有用的人，我很棒。所以时隔一年多、到第二次艾拉秀的时候，我懂得享受这件事情了，我相信我自己，我知道我做得到，我告诉自己：就是要自在，因为这是属于我的秀，不需要做到所谓的完美，真正能够完美的是我可以享受这件事情。

以前不会这么觉得，我会觉得自己不够好，这也是投射者的问题，常常去质疑自己。

南方人物周刊：以前也有歌迷写信给你，不会给你这样的反馈吗？

ELLA：以前我会觉得歌迷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你做什么事情都无条件接受。那时的我不懂。所以我现在也更懂得跟他们相处。我告诉自己，真诚就好了。我可以表达脆弱跟低落，但不需要将负面的能量一直传递给别人，可以自己消化的时候消化。我希望大家看到我都是好的，像小太阳一样很正向的，但是当我真的很累的时候，我就说抱歉，我今天真的状况不好，我可能没有办法跟你拍照、帮你签名。我会很直白地告诉他们。

2021年，Ella和家人庆祝生日 （受访者提供/图）

南方人物周刊：什么事情会让你脆弱和低落？

ELLA：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会陷在里头。当我接收到别人的东西或者情绪，我会无限放大它，这个就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当我认识我自己以后，我才发现其实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是我想得太严重。我没有办法告诉你说到底是哪一件事情会让我觉得悲观，因为都是一些小事。

南方人物周刊：我在2016年见过你，《创造101》决赛庆功会上，你们把张杰拱上去唱歌，你一直在搞气氛，把场子炒得很热闹。但当时已经凌晨三四点，看得出你很疲惫。

ELLA：我很喜欢搞氛围、搞气氛，好像大家对我有这种期待。当大家对我有这种期待的时候，我就会有压力，就很怕我氛围搞得不好。所以我明明身体很累了，还是硬要跳舞逗大家开心。

以前一个人会有点慌，总觉得应该要做点什么。休个假我都会安排逛街、做SPA、约朋友吃饭。他（指着丈夫）会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安排那么满，能不能休假就好好休假？”现在独处的时候我就只想放空，刷购物网站，看一些影片，或者去爬山，坐在河边、坐在咖啡厅发呆。看到树枝上的鸟在玩，看到月亮出来了，发现是月圆，昨晚就是月圆。这些不静下心来就感受不到。

现在才知道放空对我而言是一种充电的方式，就好像手握紧的时候什么都握不住，打开了就拥有全世界，打开你的心不是只有开门而已。当我能够真正的清空，才能迎接更多新的东西进来。

南方人物周刊：到40岁才明白会不会晚了一点？

ELLA：不会。不是说四十不惑吗？我没有这些经历就没办法做到四十不惑。我真的感觉到不惑这件事情是对于每一件事都保持相信的态度，没有任何的疑惑，不感到疑惑，所以不惑，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相信生命自有出路，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相信真诚待人，世界也会以善意回应。

南方人物周刊：所以你重新认识了世界？

ELLA：世界一直都是这样，我重新认识了自己，用不一样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南方人物周刊：我看你之前有个采访，你说现在很喜欢《美丽新世界》的“爱存在”这一段，为什么？

ELLA：因为我现在觉得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小时候唱真的不懂。

你看这首歌开头就是“应该学习婴儿，再宽容一点，哭过就忘了”，这句话多有智慧！孩子是最纯净的灵魂，要学习他们。很多事情可以哭、可以宣泄，过了就好了，继续往前，我们的路还很长。

（看着劲宝）拥有孩子那是我们的福气，我常常觉得孩子的灵魂都比我们古老，他让我们有机会学着当爸妈，不然我们不会有这样子的改变，也因为他我们感受到很纯粹的爱。

当爸妈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永远提醒孩子记得最初、最真实的自己，不要因为什么事情而改变。我们曾经也都是纯净的孩子，但因为我们走进这个世界，被这个世界的一些观念影响了，隐藏了原本的自己。如果可以回到最初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很简单。

南方人物周刊：现在的你快乐吗？

ELLA：（沉思10秒）现在……我很快乐。

艾拉秀 （受访者提供/图）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张明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