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爱的中文诗译为英文诗歌，五步法则教你实现

　　将中文诗歌翻译成英文，

　　听起来像是个不可逾越的大山，

　　仿佛只有资深的英文学者才能完成。

　　但这件事又是很美的，

　　比如发朋友圈、写贺卡、做海报

　　引几句应景的中文诗，

　　再配上几句对应的英文，

　　不仅很美，也非常有水平。

　　其实诗歌翻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教给大家一个“五步法则”

　　相信经过锻炼，你也能做得很棒。

　　读懂原诗，破解难点

　　梳理诗句与诗句间的逻辑关系；梳理每句诗词与词之间的语法与逻辑关系；将中文诗句中逻辑空白补全，转写为散文句

　　摸索每个词的正确译法

　　将转写的散文句，翻译为语义正确，逻辑通畅的英文散文句

　　考虑用词文学化；音韵；句式整齐等问题，将散文句转写为诗句

　　今天我们就以《长恨歌》第一段为例，

　　借助许渊冲先生的诗歌翻译，

　　给大家做一个讲解。

　　我们会按照以上的步骤，

　　用如下的方法进行：

　　中文原诗难点梳理

　　↓

　　中文原诗逻辑分析，转为散文

+

　　词语精析

+

　　译为逻辑合理的散文

+

　　研究许渊冲先生的诗歌语言与精华点

　　《长恨歌》第一段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难点梳理

　　御宇：统治天下。汉贾谊《过秦论》中有“振长策而御宇内”

　　难自弃：就算自己想舍弃也很困难（很难被埋没）

　　六宫：古代皇帝设六宫，正寝（日常处理政务之地）一，燕寝（休息之地）五，合称六宫

　　粉黛：粉黛本为女性化妆用品，粉以抹脸，黛以描眉。此代指六宫中的女性

　　无颜色：意谓相形之下，都失去了美好的姿容

　　凝脂：形容皮肤白嫩滋润，犹如凝固的脂肪。《经·卫风·硕人》语“肤如凝脂”

　　云鬓：形容女子鬓发盛美如云；《木兰诗》中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金步摇：一种金首饰，用金银丝盘成花之形状，上面缀着垂珠之类，插于发鬓，走路时摇曳生姿。

　　逐句分析解读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原诗逻辑分析

　　这句诗前半句“汉皇”是主语，“重色”与“思倾国”之前可以是轻因果关系，也可以将“重色”理解为“汉皇”的修饰语。

　　后半句“御宇多年”是“求不得”的时间状语。

　　这句诗可以梳理为：

　　重色的汉皇（或汉皇很重色，所以）想要倾国的美人，在他统治的很多年里，都没有求到。

　　词语精析

　　汉皇重色思倾国：

　　1. “汉皇”是按照字面意思翻译？还是翻成唐明皇？还是不翻译呢？

　　考虑到诗人主要是要讲一个历史故事，是谁不重要，所以不说唐还是汉反而更好。

　　2. “皇”翻译为king? emperor? 还是monarch?

　　king（国王）指的是一个国家country的统治者；emperor（帝王），指的是一个统治了若干国家的帝国empire的统治者；而monarch是泛指“君主”，可以是king，也可以是emperor，或者也可以是queen。这里为了弱化历史背景，选择monarch最合适

　　3. 色：beauty

　　4. “重”是指“重视”“看重”“认为重要”……吗？

　　如果是，这几个词对应value, think highly of, attach importance to, pay attention to，都跟文意不符；

　　当我们遇到翻译/写作时怎么都找不到合适英文词的问题时，可以换一个思路。比如这里我们可以思考，beauty可以用什么动词来搭配? 可以用appreciate或者admire，但太褒义了；反而不如一个小词，love，重色，其实就是好色嘛！

　　5. “思”指的是什么？

　　不是“想”，不是“想念”，是“想要”“渴望”“思慕”，即英文中的long for

　　2. “倾国”怎么翻译？

　　字典中有两种方法：

　　其一是beautiful enough to cause the fall of a country，这么翻估计西方读者要想起海伦和特洛伊战争了，容易误解。

　　其二是of unmatched beauty，这个没问题，既然“倾国”，肯定比其他所有国人都美。

　　御宇多年求不得：

　　1. 御宇多年，可以作：rule the country for many years

　　2. 求不得，是：unable to find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The Monarch, who loved beauty, longed for a woman of unmatched beauty. But he could not find one in the many years he ruled the country.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用了现在分词beauty-loving做定语，减少了who loved beauty等从句的使用，简洁到位，我们在写作时也可以如此仿效

　　2. year after year比many years更有“年复一年”，时间漫长的感觉

　　3. without a peer和year after year押韵，指“同等的人”，读起来非常上口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原诗逻辑分析

　　这一句很晓畅：

　　杨家有一个女孩刚刚长成，因为养在深闺里，所以世人都不知道她。

　　词语精析

　　杨家有女初长成：

　　1. 杨家：the Yangs

　　2. 有，用have, there be句型，或者不翻译皆可，翻译中不是核心语义的词，特别是语法词，可以灵活处理。

　　3. “初长成”是has just grown to adulthood吗？

　　adult是成人，强调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和古代女子长成有所不同。

　　古代女子，三四岁至七岁称“垂髫”，十三四岁是豆蔻年华，十五岁及笄，从此成为女人，可以嫁人。

　　所以这里长成，更准确是说成为女人：grow to womanhood

　　养在深闺人未识：

　　1. 养：be brought up; be fostered; be bred

　　2. 闺房：chamber

　　3. 深，是deep inside吗？如果是，闺房就仿佛深深的洞穴了。再思考会发现，这里的深，是指在宅院里面，所以用inner更合适。

　　4. 人未识：the world do not know / unknown to the world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A girl of the Yangs had just grown to womanhood. Brought up in inner chambers, she was unknown to the world.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maiden是文学用词，指未婚配的少女，用在这里和woman相对，非常准确

　　2. 第二句的翻译非常漂亮，用了类似中文的对仗法，可以发现in inner chambers bred和to the world unknown句式是一致的，而且一个说“小”，即闺房；一个说“大”，即天下，一个in一个to，何等巧妙！

　　3. bred是breed（养育）的过去式，在这里音韵更佳。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原诗逻辑分析

　　前半句中有因果关系，太美了所以难以被埋没；

　　后半句中“一朝”是时间状语，“选在”是被动。

　　因为天生得太美，难以掩藏，（果然）终有一日被选中，伴在君王左右。

　　词语精析

　　天生丽质难自弃：

　　1. 天生：born with

　　2. 丽质：可以简化译为beauty

　　3. 难自弃：难以掩藏，too hard to hide

　　一朝选在君王侧：

　　1. 一朝：one day

　　2. 选：被动，be chosen

　　3. 君王侧：

　　这个如果直译为by the monarch's side，有歧义。如果译为“被选中做queen（皇后，杨玉环不是）”，或者“concubine（妾，语义和语音都不太好）”，也都不是很合适，倒不如直接说be married to，嫁给。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Born with beauty too hard to hide, one day she was chosen, and married to the monarch.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endow指“赋予、赐予”，be endowed with指“天生具有某种品质”，后面可以接power权力、gift/talent天赋、wisdom智慧等等，还有一个常见搭配就是natural beauty。be endowed with natural beauty，即天生丽质，用词典雅，语义精准

　　2. bride（新娘）与hide押韵，too hard to hide与the monarch's bride对应，读起来很上口。由此可见，译诗的最后一遍必须要多读，多找感觉。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原诗逻辑分析

　　前半句中有两种破解法，其一是“回眸一笑”是从句状语，“百媚生”是主句；其二是“回眸”和“一笑”是同时发生的两个动作，“百媚生”作为补语，跟在主动作后

　　前后两句之间是“使得”的关系。

　　1. 回眸一笑时，她千娇百媚，非常迷人，令六宫里所有嫔妃都显得黯然失色

　　2. 她回眸而一笑，笑得千娇百媚，非常迷人，令六宫里所有嫔妃都显得黯然失色。

　　词语精析

　　回眸一笑百媚生：

　　1. 回眸：turn her head

　　2. 笑：smile

　　3. 百媚生，如果按形容词来翻译为“很迷人，很‘媚’”，则有alluring, enchanting；如果按名词结构来翻译为“有迷人的‘媚’”，则有charm

　　六宫粉黛无颜色：

　　1. 六宫：six palaces

　　2. 粉黛：

　　如果只说美女，或者美丽的嫔妃，则完全失了“粉黛”的借代义，可以用“美丽的面庞”，取“粉黛”与“人”的折中。

　　美丽的面庞，有pretty / beautiful / gorgeous / lovely / attractive face，但需要选择没有强调语气的，否则就与下文“无颜色”不符了

　　3. 无颜色：使黯然失色，和outshine几乎语义对等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Turning her head, she smiled with alluring / enchanting charm that outshone all the pretty faces in the six palaces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fair在文学中指“美丽的”，比如电影My Fair Lady，中文译为《窈窕淑女》，用在这里文学性及音韵俱佳

　　2. grace与face押韵，grace指“优雅”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原诗逻辑分析

　　前半句“春寒”是时间状语，“赐”可以看作被动

　　下半句的“滑”修饰“温泉水”

　　在春寒料峭的时候，她被赐予去华清池沐浴（的权利），（那里）滑润的温泉水洗着她凝脂一般的皮肤。

　　词语精析

　　春寒赐浴华清池：

　　1. 春寒：in the cool spring或者when spring was cool

　　2. 赐：被动，be granted a privilege

　　3. 浴：bathe

　　4. 华清池：Huaqing Pool

　　温泉水滑洗凝脂：

　　1. 温泉水：hot spring water

　　2. 滑：smooth

　　3. 凝脂：在英文中，形容皮肤白嫩滋润，往往有procelain和creamy两个词来修饰skin。其中procelain指的是像白瓷一样的皮肤，与中国人的肤色未免差距大了些，而creamy则非常妥帖，它来自cream奶油，经常用来形容奶制品（乳色）的柔滑，和凝脂可以说非常接近了。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When the spring was cool, she was granted a privilege to bathe in the Huaqing Pool, and washed her creamy skin with smooth, hot spring water.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这里的glassy water翻译得非常有意思，没有用Huaqing Pool这样体现不出中文地名内涵的音译，而是直接将“清（glassy）”融入文中，很有妙趣。

　　2. smooth没有用作名词，而是作动词，来突出水令皮肤更光滑，与文意更贴近。且这样翻译可以减少了静态描述词，增加生动的动词。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原诗逻辑分析

　　“侍儿扶起”是“（她）娇无力”的情况状语

　　她由侍女扶起，（显得）娇弱而无力，这是她开始承受皇恩的时候。

　　词语精析

　　侍儿扶起娇无力：

　　侍儿：侍女，maid

　　扶起：support

　　娇无力：这里比较难翻，这里姑且用fragile和weak来体现娇弱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新承恩泽：start to receive the monarch's love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Supported by her maids, she was weak and fragile; and this was when she first received the monarch’s love.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这一句的翻译，让我对“侍儿扶起娇无力”与“始是新承恩泽时”之间的逻辑关系第一次产生了疑惑，然而尚无解……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原诗逻辑分析

　　前半句云鬓和花颜的“云”和“花”都是状语，像云一样的头发，像花一样的面庞。“云鬓”“花颜”“金步摇”最好翻译成三个并列结构，且同时修饰被省略的主语“她”

　　后半句“暖”修饰“芙蓉帐”，一同做“度春宵”的地点状语

　　词语精析

　　云鬓花颜金步摇：

　　1. 云鬓，cloud-like hair，花颜，flower-like face

　　2. 金步摇：这里简化译为golden headdress

　　芙蓉帐暖度春宵：

　　1. 芙蓉帐：

　　古人所说芙蓉，多指荷花（lotus），喜将荷花说成“芙蓉”，是因为偏爱它“夫荣”的谐音

　　芙蓉帐不能直接译为lotus curtain，因为不是芙蓉的床帐，所以要译为“带着芙蓉装饰的床帐”，curtain ornamented / decorated / embellish / adorned with lotus。翻译的细节怎么注意都不为过

　　2. 度：spend the night

　　3. 春宵：

　　字典上有两种译法，spring night和night of sexual bliss，bliss这个词很好，它指的是那种完全的喜悦、幸福感，所以我最后选择将“春宵”译为blissful night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Her hair like cloud, her face like flower, her head wearing a golden head-dress, she spent a blissful night in the curtain embellished with lotus.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这里headdressed算是一个自造词，将headdress变为了动词，但语义是清晰明了的。

　　2. 刚才提到beauty-loving这种现在分词做定语，这里的lotus-adorned是过去分词做定语，同样省去从句结构，句子更简洁明了。

　　3. blessed和dressed押韵，另外blessed也可以指“非常幸福的”，且bless还有“赐福”的含义，考虑到与她共度的人是君王，这里用bless确实很合适。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原诗逻辑分析

　　前半句“春宵苦短”与“日高起”是因果关系。

　　只恨春宵短，他们要睡到太阳高高升起。从此以后，君王就不再上早朝了。

　　词语精析

　　春宵苦短日高起:

　　苦：别看这个词小，不好翻译，这个“苦”是按苦恼？烦恼？困于？嫌？还是恨？来翻译？好像对应的英文都不妥帖。后来想这里的苦，其实是为了表明“春宵短”与“日高起”的因果关系：觉得春宵太短了，所以要睡到日高起。按这样来翻译更容易，且语义与原文一致。

　　短：short

　　日高起：the sun rose high

　　从此君王不早朝:

　　从此：from then on

　　不早朝：不再上早朝，因为早朝就像是君臣的会议，所以这里的“上”可以按“开会”的“开”来译为hold。no longer held morning court

　　理顺文意的散文译法

　　They slept until sun rose high, as the blessed night was short. From then on, the monarch no longer morning court.

　　许渊冲翻译学习

　　1. 这里的for表示因果。大家平时学英文的时候，可以 多注意小词的学习。英文写作有两个很见功力的地方，一是对词语把握的准确度和深度；二是小词的精准灵活运用，以及语法的正确使用。

　　小结

　　以上就是《长恨歌》第一段的翻译评述。

　　希望大家通过这种方式，对中文诗歌英译：

　　破解中文难点 → 梳理逻辑关系，填补逻辑空白 → 遣词 → 翻译为散文 → 调整音韵句式，加入文学元素，改为诗歌语句

　　的“五步法则”有了概念。

　　在《跟随许渊冲翻译学英文》系列直播下面几期中，我们会继续学习《长恨歌》的翻译，来帮助大家提升写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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