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俄制裁悖论凸显欧洲战略自主困境

俄乌冲突持续，欧洲紧随美国开展对俄罗斯多轮制裁，连永久中立国瑞士也参与其中。一周前还无法想象的措施——如禁止俄主要银行进入SWIFT系统和冻结俄央行资产——现均已执行到位。欧盟宣布对俄在七大领域进行制裁，措施包括但不限于禁止俄航飞越欧盟领空、禁售军民两用物品、禁止转让或出口特定的炼油产品和技术等。

欧盟并非军事力量，制裁成为惩罚俄罗斯的主要手段。然而，表面上的同仇敌忾掩饰不了欧洲内部的巨大分歧：就乌克兰加入问题，欧盟仅保加利亚、捷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8国正式支持。在金融制裁方面，欧洲各国步调同样并不一致，对于将俄银行清出SWIFT系统，德国动作迟缓，在大多数国家表示支持后才改变立场。在淘汰俄罗斯化石燃料进口问题上，即将召开的欧盟特别峰会声明草案称，各国将同意逐步消除欧盟对进口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但并未标注明确期限。而最大分歧点，还在于能源制裁。欧俄经贸关系紧密，近两年双方贸易额是美俄贸易额10倍，俄对欧主要出口产品为天然气、石油、煤炭等，“断供”将使欧俄两败俱伤。

乌克兰问题拷问欧洲：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儿？文化上，存在拉丁-地中海天主教、日耳曼-北方新教、斯拉夫-东方东正教“三个欧洲”之分：斯拉夫欧洲与俄亲近。政治上，有新老欧洲之分：后入盟的中东欧国家原属苏联社会主义阵营；经济上，欧洲众国更是差异颇大，对俄能源依存度不一。在此背景下，欧洲各国对于制裁俄罗斯的态度，也可大致归为三类：一类以法国为代表，捍卫欧盟的团结与战略自主，对于制裁俄罗斯只是惩罚性的；一类以波兰、波罗的海国家为代表，仇俄情绪浓重，希望通过制裁整垮俄经济、动摇俄政局；一类以德国为代表，能源上高度依赖俄罗斯，对制裁态度犹豫。

总体而言，金融制裁手段有限，容易规避，威慑力度不足；能源制裁饱受争议，难谋共识，一旦实施可能严重损害欧洲民众利益，若不实施则对俄制裁效果大打折扣。美国正考虑联欧对俄部分企业发起“二级制裁”，不少欧洲国家却担心如得不到中国等亚洲国家的配合，只会导致第三国转售俄出口产品坐收渔利，欧洲进口成本凭空上升。欧洲国家对俄制裁三心二意，各怀鬼胎，最终结果如何还得打个问号。

对俄制裁悖论暴露出欧洲长期存在的战略自主困境：安全靠美国，军事靠北约，能源靠俄罗斯，市场靠中国。就制裁而言，欧盟面临的最大困境在能源。2014年克里米亚战争以来，欧盟在减少能源依赖方面未能取得实质性进展：2020年，欧盟从俄天然气进口总额较2010年增长26%。而更大的困境则是安全：欧盟高度依赖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美国既动手，则除了跟随别无选择。在发展问题上，欧洲数字化依靠美国互联网巨头，没有自己的搜索引擎，大数据、人工智能领域均受制于人。高依赖性之下，平常时候尚可维系运转，一旦遭遇地缘政治冲突和大国政治博弈，还谈何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