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从秦始皇到汉武帝》解说词文本03 第三集 汉定天下

【公元前206年10月，沛公刘邦率领反秦的义军开进了咸阳城，秦帝国就此灭亡。在秦帝国的废墟之上，汉帝国在一片疮痍中登上历史舞台。平民出身的刘邦继承了秦始皇的遗志，他没有选择分封制度，依然坚守统一的思想，但是他的梦想却始终没有真正达成。】

在秦帝国的废墟之上，平民出身的刘邦继承了秦始皇的遗志。从此，他的世界充斥着妥协、隐忍和坚守。

但统一帝国的梦想却始终没有达成，清洗异姓王、主持“白马之盟”是风烛残年的刘邦为汉帝国和他的子孙后代所做的最后一搏。

第三集 汉定天下

公元前206年10月，按照始皇帝颁布的历法，现在正值新年。对于关中的百姓而言，这个新年的到来，给他们带来的却是惶恐和不安。

咸阳宫内，政局动荡，二世、赵高先后人头落地。咸阳城外，反秦的先头部队已经推进关中，他们正准备向这里发起最后的进攻。

就在灾难即将来临之际，身穿白色葬衣的末代秦王子婴打开了城门，他选择了放弃。谦卑的子婴将象征着皇帝权威的兵符、玉玺献给了这支军队的统帅——沛公刘邦。

安置了投降的秦王，刘邦迫不及待地开进了帝都咸阳。早在十多年前，身为泗水亭长的刘邦第一次踏入咸阳城，就在这里他遇到了秦始皇嬴政。

当时的刘邦由衷地赞叹道：大丈夫当如此也。从那一刻起，他成为了秦始皇的崇拜者。

此时的嬴政当然不会知道，继承了他的帝国和理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后人，而是这个在咸阳街头仰慕着他的庶民。

因为心怀对秦帝国的尊崇和向往，作为征服者的刘邦秋毫无犯，咸阳城得以和平解放。

然而一个月以后，原本逃过一劫的咸阳城却遭受了灭顶之灾，这座东方乃至世界最为宏伟的城市被付之一炬。

/陕西 秦汉新城 · 咸阳宫遗址/

在今天渭河北岸的咸阳原上，昔日巍峨壮丽的咸阳宫只留下了骨骸一般的夯土台基。

在秦始皇一统天下、建立帝国制度的过程中，六国的王公贵族丧失了他们的特权和尊严。而毁灭秦帝国，正是项羽心中的执念。

在他看来，嬴政建立的集权制度是不可理喻的，自己要重建封建秩序，将世界拉回正常的轨道。为此，他放任军队杀戮抢夺，放火焚烧大秦宫室，将都城咸阳化为焦土。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教授 王子今：

项羽的目标就是要恢复到秦统一之前的这种天下的格局。而刘邦不同，刘邦是看到了秦始皇的这种政治建设是有积极的历史意义的。

/陕西咸阳 · 秦 阿房宫遗址/

在咸阳城的废墟之上，秦始皇的帝国制度随之土崩瓦解。

/项羽分封图/

统一的帝国被重新分割为18个诸侯国，项羽自己则成为了位居18位诸侯王之上的西楚霸王。

然而，作为封建制度的守护者，霸王项羽只享受了几个月的尊贵与太平，长达四年之久的楚汉之争便拉开了序幕。

刘邦与项羽之间的博弈，在当时看来悬念叠生。但如果我们用今天的眼光重新审视，就会发现历史的天平已经不可避免地倒向了汉中王刘邦，中央集权制度也终将回归历史的舞台。

公元前202年，项羽战败垓下，自刎乌江。埋葬了项羽之后，在诸侯和将领们的拥戴之下，刘邦成为了华夏的统治者，得以建立新的国家政权。

当时的汉王朝尚未营建都城，就如同草台班子一样，刘邦在战场上完成了登基典礼。

作为胜利者的刘邦，并不希望成为诸侯之上的天下共主，而是自诩为秦帝国的继承者。他效法嬴政使用皇帝称号，创立了新生的大汉王朝。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教授 王子今：

他比较清楚地看到了历史发展的大趋势，需要这样的一个统一帝国来进行管理。他已经看到了从战国到秦的这个历史变化是一种进步，而秦始皇推行的制度是一种合理的制度。

/河南省 洛阳市/

今天的河南省洛阳市，原本是刘邦理想中汉帝国的都城，在他登上皇位之后便决定留在这里，然而大臣娄敬却用他的主张说服了皇帝刘邦。

在娄敬看来，地狭田薄的洛阳并不适合作为统一帝国的中心，而高山被覆、黄河环绕的关中秦地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府之国。

只有建都关中、控制秦地，新生的王朝才能像当年的秦始皇一样，剑指八方六合，扼住天下咽喉。

最终，刘邦力排众议，将新生王朝的权力中心迁回了秦之故地——关中。

/陕西 秦汉新城 · 咸阳宫遗址/

然而，昔日关中的咸阳城早已化为乌有，只有渭河南岸的兴乐、上林等离宫别苑侥幸存留。

/汉 长乐宫遗址/ /汉长安城遗址/

刘邦将兴乐宫更名为长乐宫，又因为这里地处咸阳的长安乡，将便将都城命名为长安。

在咸阳城外的废墟之上，长安城拔地而起。这两座古代都城历史交织、位置重叠，长安故咸阳，秦都咸阳是长安辉煌的起点。而此时的汉高祖刘邦却是一筹莫展。

/陕西 秦汉新区 · 长陵/

在今天陵阙遍布的咸阳原上，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长陵规模谈不上宏伟，与他后代汉武帝刘彻的茂陵相比，更是相形见绌。

这是秦始皇陵陪葬坑中出土的铜车马。四匹骏马神态昂扬，御手志得意满，这与汉初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研究员 刘瑞：

汉初的时候，天子不能具醇驷，将相或乘牛车。就是皇帝呢，不能够拥有几匹颜色一样的马来作为车驾；而将相呢，连马车都没有，只能去坐牛车。

在当代考古发掘中发现的汉初文物多为陶器、漆器，而零星出土的青铜器大多形制简陋，远不及春秋战国时期，更无法与做工精美的西周青铜器相比。

/汉 长安城遗址/

这些现象或多或少地告诉我们，刘邦在位的汉初，很有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为贫困的时期。

在刘邦的内心深处，对嬴政充满了敬仰。他渴望着用自己的方式，再造一个秦始皇式的集权帝国。

但是对于秦王朝迅速覆灭的悲剧，刘邦历历在目。想要实现心中的大愿，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秦始皇所推翻的，是在中国有着超过800年历史的分封传统。虽然中央集权制度拥有不可替代的优点，但是迫切想要改变这个国家的嬴政却忽视了原有体制的顽固。

他的急功近利，招致了六国旧势力的强烈不满。公元前218年，在秦始皇东巡的途中，一柄重达120斤的铁锥砸向了他的御辇。

虽然这次刺杀行动并不成功，但却折射出了一个现实：失去了特权和尊严的六国贵族将嬴政视为仇敌，他的帝国并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可。

最终，因为仇恨掀起的波澜，使得秦始皇建立的帝国在短短的15年以后就灰飞烟灭。

刘邦知道，眼前的胜利得益于功臣名将以及六国贵族的支持。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依然有着对旧制度的眷恋，依然渴望着能够拥有自己的封国。

如果剥夺他们继承封国的权利，这些人还会剩下多少的忠诚？

面对自己难以抗衡的功臣势力，尽管心中万般无奈，但现实却逼迫着他做出让步。在原本应该统一的汉帝国领土上，依然册封了七大诸侯国，这是刘邦的第一次妥协。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研究员 彭卫：

西汉初的开国功臣，哪一个不是能力都是超强的。那几个，韩信、彭越、英布这三员指挥者，军事指挥者，哪一个不是能力超强的人，手下都有很多人，刘邦能不分封吗？

不得不延续分封制的传统，不得不默认诸侯国的存在，这个现实一直压抑在刘邦心中。他非常清楚，这个看似无比矛盾的郡国并行制度，就是因为自己忍让与妥协的产物。

/公元前202年 西汉格局图/

在郡国并行的高帝五年，受中央政权直接管辖的郡仅仅只有二十四个，汉帝国领土的三分之二全部属于诸侯国。

初生的汉王朝无法行使中央集权，在诸侯国的领地内，汉帝国更是有名无实。尽管如此，刘邦却并没有向现实妥协，他希望改变这个万般无奈的现状。

秦汉建筑盛行使用瓦当，而瓦当上的文字、符号往往是一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印记。

今天，不管是在陕西咸阳原的汉家陵阙，还是在内蒙古的戈壁荒原，都能找到一些刻有同样文字的瓦当。

这些瓦当的正面镌刻着四个汉篆——单于和亲，这四个字成为刘邦帝国梦想另一大阻碍。

自楚汉相争以来，北方的匈奴人就从未停止过南下。他们侵占土地、掠夺人口，年复一年愈演愈烈，终于成为了汉王朝的心腹大患。

如果我们把时间退回到十几年前，秦始皇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在嬴政眼中，为了维护帝国疆土的稳固，就需要不遗余力地将外患扫除。

为了解决北方匈奴和南方百越的潜在问题，秦始皇下令，外驱蛮夷。

/蒙恬像/ /秦 长城遗址/

曾经为匈奴侵占的大片领地，被名将蒙恬夺回。随着长城和直道的建立，嬴政在帝国的北疆构筑了一套完备的防御体系。

但是，随着秦帝国的崩溃，草原上崛起的新一代枭雄冒顿单于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杀死父亲、自立为王的冒顿，他的雄心不亚于后世的成吉思汗。在他的带领下，匈奴人拥有了当时东方最强的军事实力。

西北大学历史学院 教授 田旭东：

我们中国的北方、西北，包括东北，都在这个冒顿单于的控制之下。当时他的军队的数量，能够达到有三十万人以上的这个骑兵，所以他的势力是非常强大的。

公元前200年的冬天，皇帝刘邦征调了三十二万大军。他决定仿效秦始皇，一举解除匈奴的威胁。

在这次征讨匈奴的军事行动中，汉军的总指挥正是皇帝刘邦，而并非任何一名战功卓著的开国名将。

这是因为刘邦出征匈奴，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那便是证明自己作为大汉天子的实力，在阳奉阴违的诸侯面前树立权威。

然而，踌躇满志的刘邦却过于轻敌冒进。他追击匈奴骑兵到达平城，结果中了冒顿的诱兵之计。

在长达七天七夜的围困中，刘邦和他率领的先头部队被匈奴人封锁在平城的白登山上，和主力部队完全断绝了联系。

最终，百般无奈的刘邦只得放下皇帝的尊严。他采用大臣的计谋，向冒顿单于的阏氏行贿，才侥幸得以脱险。

西北大学历史学院 教授 田旭东：

白登之围失败呢，确实是反映了当时西汉初年的国力确实是非常衰弱的。因为我们知道，连年的这个战争，使西汉初年的这个经济凋敝，民生也是非常艰辛的。

望着眼前匆匆撤离的军队，汉高祖刘邦的心情跌入了谷底。自己一统天下的壮志，换来的竟是被困七日的屈辱，这让身为一朝天子的颜面荡然无存。

让刘邦最为痛心疾首的，是一战解决匈奴、震慑异性诸侯的战略也随之彻底化为泡影。

凭借汉帝国现在的实力，还远不足以解除这些内忧外患。因此，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接受了和亲匈奴单于的建议。

和亲，就是将出身皇室的公主嫁给其他国家或部落的首领，缔结婚姻关系。与此同时，赠予对方大量的钱财货物，以换得两国之间的和平。

尽管这个做法让自己倍感屈辱，但面对咄咄逼人的匈奴铁骑，刘邦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从宗室中挑选出了女子，册封公主，和亲单于。

面对即将离去的和亲队伍，想到远赴异域、未来生死难卜的宗室女儿，刘邦的心中充满了伤感。

身为一个帝国的皇帝，自己既不能建立集权、完成统一，又无法开疆拓土、攘除外敌。在危机存亡的关键时刻，还要把国家的安危责任强加给那些柔弱的女子。

一时间，伤感、无奈和羞愧占据着刘邦的内心。

在汉帝国取得对匈奴的决定性胜利以前，很难统计，有多少宗室女被封为公主、远嫁匈奴。这些成为政治牺牲品的和亲公主背井离乡，忍辱背负起了一介弱女子难以承担的重任。

她们没有一人再回到过故乡，也没有一人留下姓名。然而正是这些女子，用自己的青春和幸福，为汉王朝的崛起换得了喘息的时机。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思政部 教授 张小锋：

它确实产生了很好的积极作用，比如说使汉朝和匈奴之间大规模战争几乎停止了。那么这样对汉来讲，发展它的生产、维护它的稳定，然后进行与民休息，维护自己国内的统治，是很有积极作用的。

在咸阳城西北，有一座西汉墓地，荒芜至今。然而汉帝国之所以能够走出困境，正是因为刘邦采纳了墓主人的主张，这个人就是陆贾。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中国的历史和西汉王朝的命运，可能就会完全不同。

在白登之围后，让刘邦焦虑的不仅仅是诸侯的内忧和匈奴的外患，他要面对的还有经历战乱之后生活在困苦中的百姓，他们想要过上富足的生活。

而秦帝国的悲剧，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刘邦。

秦代末年，沉重的徭役和赋税让百姓苦不堪言。公元前209年，一支农民起义军拉开了灭秦的序幕，击碎了秦帝国貌似坚不可摧的统治。

如何才能避免秦朝的悲剧，让百姓安定而富足，是汉王朝必须解决的问题。就在这时，陆贾来到了刘邦的身边。

陆贾在他的《新语》一书中详细分析了当时国家的形势，阐述了秦朝灭亡的原因。他告诫刘邦，武力时代已经过去，只有推行无为而治，国家才能得到振兴。

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教授 王子今：

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就是让经济在正常地、缓慢地恢复，通过自然的方式发展经济，不用通过政权、行政过多地干预的方式。

倡导无为的陆贾主义得到了刘邦的赞同，成为汉初的国家哲学。垂衣拱手，无为而治，本质上就是承认小农经济是立国之本，让历经磨难的百姓休养生息。

奖励农耕生产，减轻田税劳役，提倡节俭，安顿流民，成为了从汉高祖刘邦开始就一直执行的基本国策。

在尤其重视农业生产的汉初，即便是皇室、高官的陵墓陪葬中，也难以找到奢华尊贵的青铜礼器，反而出土更多的是粗笨的铁质农具以及具有生活气息的动物陶俑。

在刘邦的计划中，通过休养生息来恢复经济，以此赢得天下百姓对中央集权的认同，这是延续秦帝国一统天下的第一步。

那么，刘邦为巩固集权帝国所迈出的第二步，就是制定律令依法治国。

/湖北 张家山/

今天的湖北张家山，远在汉代都城长安千里之外。1983年，考古人员在这里发现了三座西汉初年的古墓，并出土了大量的竹简。

/湖北 荆州博物馆/

这些被学界称为张家山汉简上的文字，传递着来自遥远西汉的第一手信息。

张家山汉简中，有关法律的内容尤为丰富。经过整理，人们发现其中有律令二十七种、三百余条，是一部毫不亚于秦律的严谨法律文书。

西北大学遗产学院 教授 段清波：

刘邦虽然谈无为而治，但是并不意味着对社会的所有的活动是放任自流的，他一定是在一定的经济规则的原则下、前提下，所谓的自由。

早在公元前206年，当刘邦的军队第一次占领咸阳时，萧何没有和别人一起欢庆胜利，而是带领着手下，悄悄地完成了一次转移。

萧何先后来到秦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府邸，把能够找到的秦代律令典籍全部集中在了一起。文吏出身的萧何知道，这些看似平淡无奇的律令典籍，才是刚刚逝去的秦帝国最无价的遗产。

比起刘邦，萧何更加清楚地看到，社会的宽松不代表法律的空白。运营一个庞大的帝国，官员需要借助律令的力量，才能维持社会的秩序。

在汉王朝建立以后，已经是帝国丞相的萧何在处理日常工作的间隙，继续整理秦法。

在浩繁的秦法中，他为刘邦找到西汉帝国所需要的法律。在秦律六篇的基础上，形成了两汉时的基本法《九章律》。

西北大学遗产学院 教授 段清波：

仿照秦朝的法理、法律制度，制定了一套相对完善的社会管理的制度和法律，使得汉初很平稳地从楚汉战争走向了一个统一的帝国。这么一个过程，才为此后的“文景之治”打好了基础。

/汉 长安城遗址/

在经济上的无为而治，以及在律法上的依法治国，使得新生而又羸弱的汉帝国得以输入新鲜的血液，在极为艰难的环境中得以休养生息。

只是，废墟之上，这个似是而非的帝国还远没有达到刘邦的心理预期。

随着汉高祖的日渐衰老，他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如果再不对那些异性诸侯王采取行动，自己毕生的理想——集权帝国的建立，恐怕将会遥遥无期。

/汉高祖时期格局图/

此时中央集权所控制的十五个郡，以及功臣封王所形成的九个诸侯国，它们共同构成了刘邦在位后期的汉帝国版图。

这远远不是刘邦理想中一统天下的格局。为了续写秦始皇中央集权制的伟业，他决定最后一搏，向他的理想迈出了又一步。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中，汉高祖刘邦在吕后和萧何的全力支持下，对异性诸侯王展开了清洗。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斗争中，刘邦的发妻皇后吕雉崭露头角。她所担心的是，倘若丈夫离世，少子继位，这些开国重臣对帝国还会抱多少忠诚度？

/公元前196年 淮阴侯韩信被诛/

为了稳固儿子未来的统治，吕后殚精竭虑。

/公元前196年 淮南王英布被诛/

在五年的时间内，刘邦将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共同打下江山的异姓诸侯王一一铲除。

/公元前196年 梁王彭越被诛/

他表现得冷酷无情，极尽帝王之术。

但是，据史书记载，当得知吕后设计除掉韩信之时，汉高祖刘邦流露出来的且喜且怜，既是对逐渐接近理想的欣喜，也是对功臣战友死于非命的无奈，这些都是刘邦心中真实的情感。

尽管如此，人到暮年的刘邦依然坚信，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自己一统天下的决心与勇气。

公元前195年，刘邦召集帝国的功臣元老，在长安城内举行了一个特殊的仪式，这匹白马将成为仪式的祭品。

当时的人们相信，白马具有通天的神性，以白马为祭品，可以设立至高无上的盟约。

刘邦斩杀白马，与群臣一起歃血为盟，共同约定：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这是一个非凡的历史时刻，史称“白马之盟”。

/白马之盟后西汉格局图/

至此，除了地处偏远的长沙国以外，汉帝国的江山全部由刘姓皇族成员所统治。刘邦相信，他离自己一统天下的政治理想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西北大学遗产学院 教授 段清波：

因为他们相信，这些同姓的这些分封王，都是自己的血脉，都是自己的骨肉。他们一定会在帝国面对危险、面临困难的时候，一定帮助朝廷的。但是随着皇帝刘邦的离世，随着汉惠帝的离世，到了文帝的时候呢，其实这些诸侯王和中央之间的这种离心离德的现象已经出现了。

公元前195年4月25日，带着他的光荣和遗憾，汉高祖刘邦与世长辞。

自从登上帝位以来，刘邦的世界充斥着妥协、隐忍和无奈。他建立统一帝国的理想触手可及，却又遥遥无期。

/汉 长乐宫遗址/

尽管如此，这位出身平凡的布衣天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坚守着他的理想，为此夙夜兴叹、殚精竭虑，哪怕这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实现，哪怕会因此忍受屈辱、众叛亲离。

/陕西 秦汉新城 · 汉 长陵/

在汉代帝陵中，汉长陵的营建是最特别的。并置着汉高祖刘邦与皇后吕雉的长陵，两座坟茔大小相同，这个现象在西汉王朝此后的帝王陵寝中再未出现。

这是因为吕后是刘邦之后汉帝国的实际统治者。刘邦生前可能没有意识到，直接继承了自己意志和理想的人，正是他身边的结发妻子。

在刘邦病逝之后，年仅十七岁的汉惠帝刘盈即位。难以想象，如果没有母亲的帮助，生性柔弱的刘盈该怎样治理好国家。

吕后执掌西汉王朝之时，整个帝国依然像一位孱弱的病人，处于漫长的休养阶段，难以承受半点动荡。

就在这种艰难的关头，北方的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公元前192年，刚刚死去阏氏的冒顿单于派遣使者来到长安，给吕后送来了一封国书。

冒顿单于在书中表示，汉帝国的领土不过是他随意来往的前庭后院，他甚至一半轻佻、一半嘲弄地向失去丈夫的吕后求婚。

对于执掌大权的吕后而言，这封国书既是奇耻大辱，也是赤裸裸的挑衅，可能任何一位统治者都会以战争来作为回应。一时间，整个朝野被愤怒所笼罩。

开国名将樊哙请命领兵十万，准备横扫匈奴，一场对匈奴的大战似乎在所难免。然而此时，中郎将季布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西北大学历史学院 教授 田旭东：

他举的例子仍然是当年高帝这个举了四十万之众，尚被围困于平城，那何况你樊哙怎么能用十万之众横扫于这个匈奴之中呢？这不是当面欺骗你吗？

为了化解这场危机，向来冷酷刚烈的吕后就像自己丈夫刘邦一样，选择了隐忍屈辱。在她的观念中，国家的安危还是比她个人的尊严来得重要得多。

吕后不卑不亢地回信冒顿，自称年老色衰，不便再嫁。同时赠单于车马作为礼物，继续奉行和亲。

正是吕后的隐忍和宽容，似乎触动了冒顿单于。他随后向吕后表达了歉意，并献马言和，避免了汉匈之间的兵戎之灾。

/陕西 秦汉新城 · 汉 长陵/

或许是信念的延续，刘邦理想的继承者正是这位传奇的女性。

她彻底地推行了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为巩固和稳定汉初政权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尽管在中国历史上，对吕后的争议从未平息。

公元前202年，一个婴儿诞生在皇宫之内，他是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取名刘恒。

在众多的皇子中，他的降生似乎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但是在二十三年以后，这个原本最不引人注目的汉代皇子，将翻开中国历史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