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音乐剧《魔法坏女巫》：一个后现代主义视角的“大女主”故事

《魔法坏女巫》女主Elphaba演唱《反抗引力》的场景。来源：聚橙网

告诉他们

我正在反抗引力！

我正在高飞

反抗引力！

很快我将所向披靡，

奥兹国的所有巫师都无法企及，

谁也不能阻止我！

这是4月11日晚，百老汇音乐剧《魔法坏女巫》（Wicked）在上汽·上海文化广场进行的中国首演中的高潮一幕。女主角“西方坏女巫”Elphaba在第一幕结束时唱响了剧中名曲《反抗引力》（Defying Gravity），象征着自己挣脱枷锁，拥抱真我。伴随着激扬的音乐，Elphaba手持魔法扫帚腾空而起，歌声飙到了High F，令现场气氛急速升温。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她获得了全场最为热烈的喝彩声。

Elphaba的扮演者英国演员杰奎琳·休斯（Jacqueline Hughes）在首演中的表现上佳。她的嗓音浑厚饱满，中气十足，在舞台上极具感染力美展现了Elphaba这个角色在剧中的转变。休斯的几首独唱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在《大巫师与我》（The Wizard and I）中，才能初获认可的她踌躇满志，对未来充满幻想；在《我不是那样的女孩》（I Am Not That Girl）中，她浅唱低吟，道尽暗恋少女的婉转心事；《好梦难长》（No Good Deed）则是继《反抗引力》之后，又一首象征着Elphaba自我认知转变的激荡歌曲，休斯在首演次日接受媒体群访时表示，这也是她本人在剧中最喜欢的一首歌。

扮演另一女主“至善女巫”Glinda的英国演员卡莉·安德森（Carly Anderson）的表现也毫不逊色。这个甜妞角色看似毫无挑战，但其实也在细微处考验着演员的功力。在前半段，安德森更多的是剧中的“搞笑担当”，把一个备受宠爱、虚荣心十足却善良热情的“傻白甜”刻画得栩栩如生。而随着剧情推进，这个角色也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之后增加了厚重感。

从现场反应来看，上海的观众对于理解这个由《绿野仙踪》改编而成的故事并无困难，对于剧中的众多笑点亦颇能心领神会。在Elphaba和Glinda的校园初遇场景中，两人看不惯彼此却阴错阳差地成为室友。继Glinda用了一连串形容词夸张地形容Elphaba的古怪后，Elphaba只是冷冷地用了一个词回击吐槽：“Blonde（金发妞）。”此处迎来了现场观众的哄堂大笑。

在12日的媒体介绍会上，驻团导演Leigh Constantine表示：“《魔法坏女巫》的故事基于《绿野仙踪》，很多人也许看过电影或读过小说，但你不需要了解原著就能理解《魔法坏女巫》。”

自2003年在美国百老汇上演以来，《魔法坏女巫》已连续演出5000余场，成为百老汇九大最长寿音乐剧之一且一直备受观众追捧。凭借这部音乐剧，作曲家史蒂芬·施华茨（Stephen Schwartz）成为继安德鲁·劳埃德·韦伯（Andrew Lloyd Webber）、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dgers）和杰里·赫尔曼（Jerry Herman）之后第四位有三部作品在百老汇演出超过1500场的作曲家。

施华茨在美国音乐剧和电影配乐领域活跃了40余年，其音乐剧作品包括《福音》（1971年）、《丕平正传》（1972年）和《魔法坏女巫》（2003年），电影配乐作品则有迪士尼动画电影《风中奇缘》（1995年）、《钟楼怪人》（1996年）、梦工厂动画电影《埃及王子》（1998年）和迪士尼真人电影《魔法奇缘》（2007年）。

伦敦戏剧评论家Mark Shenton在《《魔法坏女巫》：一场席卷全球的“魔法风暴”》一文中介绍了这部音乐剧的来龙去脉。1996年12月，施华茨在夏威夷与朋友度假时偶然得知了格莱格利·马奎尔（Gregory Maguire）于1995年出版的小说《坏女巫：西方坏女巫的一生》（Wicked: The Life and Times of the Wicked Witch of the West），立即被这个以西方坏女巫视角出发的反转原著《绿野仙踪》的故事所吸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施华茨会被这个故事吸引并不意外。在他以往的创作经历中，不乏从全新角度解构经典文学文本的例子，比如他在《福音》中重新解读《圣经·新约》中基督的故事，在《埃及王子》中则在从摩西和拉美西斯的兄弟情谊出发重新演绎了《出埃及记》这个经典圣经故事。

对于《魔法坏女巫》的创作意图，施华茨是这样解释的：

“我一直都对那些被认作异类、与所谓的’正常’生活脱节的群体的故事很感兴趣。我的很多作品都探讨了这些主题，但《魔法坏女巫》对我来说可以说是这个主题完美的体现。这个故事的灵感让我产生了共鸣，让我知道我并非孤身一人。这个社会上的每一个艺术家都可以说是Elphaba。所有的少数族裔、黑人、犹太人、同性恋者、女权主义者或从小就对自我和周遭世界认知有障碍的群体，都可以说是Elphaba。因为我们身边真的有太多这样的人了，所以真的有很多人可以从Elphaba身上找到自己。”

休斯在媒体见面会上表示，这是一个在剧中与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角色，始终意志坚定地坚持着自我：“她坦然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肤色，且对自己是谁充满了自豪。她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激情。她有目标，而且有达到目标的意愿。”

剧中的另外一位女主Glinda则与Elphaba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照。实际上细心的观众或许会觉得这个角色有些似曾相识。首先购买了《坏女巫》小说版权的人是电影制作人马克·普莱特（Marc Platt），后者曾想将小说改编成电影，但被施华茨说服，与其合作开始了音乐剧的开发。

与此同时，普莱特也在着手制作电影《律政俏佳人》（2001年），其中的女主角Elle Woods同样是个爱美、咋咋呼呼却又不服输的金发甜妞。看过《律政俏佳人》的观众在看到Glinda与Elphaba寝室夜谈那一幕中Glinda手舞足蹈的幽默表现应该能发现Elle Woods的影子。

普拉特认为，这部剧吸引他的地方正是双女主的设置，“这部剧颠覆了我们对正义与邪恶的认知。坏女巫实际上是个善良的姑娘，而好女巫却是个虚伪的存在。她们就这样相互改变着对方”。Glinda扮演者安德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随着剧情推进，观众会发现这个看似完美的角色实际上也有缺陷，而她在追求完美的过程中亦失去了许多东西。

当下“大女主剧”持续热映，《魔法坏女巫》可以说是伴随着这一热潮登陆了中国的音乐剧舞台。但有意思的是，《魔法坏女巫》的女主们不仅仅只是自带主角光环的“傻白甜”——当后现代主义视角带着一丝讽刺解构了正义与邪恶、政治正确与政治操纵等对立概念后，两位女主角的形象在与绝对意义相比更复杂的相对意义中愈发鲜明动人。一些观众吐槽说《魔法坏女巫》的男主角存在感很低，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正是因为两位女主角的角色丰满；她们无需依靠男性，而是自发自主地定义了存在感，至始至终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在两位女主的故事之外，《魔法坏女巫》也是个充满政治隐喻的故事。剧中的大巫师在奥兹王国遭遇干旱食物短缺后通过法律限制动物居民的权利，并逐渐将其打压为二等公民。施华茨表示，小说原著中的大巫师是个类似希特勒的角色，而在音乐剧版本中，这个角色更向美国当代政治家靠拢：

“奥兹大巫师在书中是个重要的极权主义代表，有神秘政治权力撑腰，依靠自身权力恐吓他人。在剧中，大巫师更善于控制别人，表面上是让奥兹变得更好，实质是通过剥削动物界，来掌握更大的权力。奥兹大巫师为了体现自己的‘仁德’，为了更多的掌权，把动物子民变成了替罪羊（此处为一个巧妙的双关）。因为‘团结群众、树立民心的最佳方式，就是给他们树立一个敌人’。”

在恐怖主义活动四起、地方保护主义有所抬头、全球化话语开始遭受质疑的当下，这部音乐剧隐含的政治寓言或许更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故事内涵的多面性因此让《魔法坏女巫》成为一部具有普世价值、老少咸宜的音乐剧。“《魔法坏女巫》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有共鸣的故事，”Constantine说，“这是一个关于友谊、爱、失去、疏离和欺凌的故事，所有人都能理解它的含义，无论年龄和文化背景。”

剧中Morrible夫人的扮演者金·伊斯梅（Kim Ismay）则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我认为《魔法坏女巫》是一部普世性的剧，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音乐有多么动听，场景有多么炫目，也是因为它探讨的那些主题，比如友谊、信任和选择。我认为这会感染到每一名观众。在我看来不仅仅是青少年，每个人都能从中学到些什么。这部剧有这种非常强大的力量。”

《魔法坏女巫》将在上海连演40场，至5月14日。据主办方聚橙网音乐剧事业部总裁Lucy Lee介绍，《魔法坏女巫》在上海的前13场演出门票已售罄，而在6个月前开票当日，《魔法坏女巫》的票房就超过了100万，上一部取得如此票房佳绩的音乐剧则是《剧院魅影》。上海巡演结束后，《魔法坏女巫》将分别于5月20日和6月18日登陆北京和广州。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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