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裙底、骗拍裸照、午夜“商务”，20岁女学生揭cosplay圈潜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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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全景故事】栏目独家约稿，未经授权，禁止转载。作者：冬至未至

　　“肯定会走光啊，十几个镜头无死角地拍，有人甚至趴在地上拍你。那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怎么摆POSE好看，而是确认自己有没有忘记穿安全裤。”

　　小陌穿着决战平安京里妖刀姬的COS装，一边大口喝着饮料一边随口说着。漫展很热闹，人头攒动。她盘腿坐在地毯上，由于裙子很短，大腿完全裸露在外。对此她毫不在意，扇着一把小折扇和我侃侃而谈。

　　Cosplay这个21世纪以后才被中国人所认识的词汇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20年。近些年，在动漫文化盛行的年轻人中已经渐渐形成了自己独有的“二次元”圈子。

　　2018年，我在山东泰安的一个中型漫展上第一次认识了小陌。当时我们公司作为承办方，为了展会效果，邀请了几位接商演的COSPLAY女生，其中就有年仅19岁的小陌。

　　“这个圈子处处是陷阱，别看我入圈时间不长，但是我的经历可多着呢，偷拍之类的都司空见惯了……”

　　高中毕业的小陌出生于一个三线城市的普通工薪家庭，从小被父母所灌输的思想都是相对传统、保守的。小陌回忆当自己第一次穿上网购的COS装，在家中客厅美美地照镜子时，父母满脸震惊。母亲一边往上揪着小陌过低的衣领一边严厉训斥，而父亲则干脆板着脸抽起了闷烟。他们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用如此保守的教育方式却教育出了这么一个“叛逆”的孩子。面对父母的严厉斥责，一向听话顺从的小陌却格外坚持。最终就因为这件衣“暴露”的衣服让母女间冷战了好几周。自此，小陌的这个特别爱好，成了她与父母间沟通的灰色地带，在小陌家中，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避开这个敏感话题。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为了参加本地的一个小漫展，小陌从网上选购了一身COS装，只是在挑选时刻意买了件相对保守的衣服，身为乖乖女的她，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露得太多。

　　漫展中，众多“二次元”爱好者齐聚一堂，满眼都是熟悉的动漫人物。流光溢彩的舞台，琳琅满目的动漫周边更是让小陌目不暇接。对于喜欢动漫文化的小陌来说，仿佛置身于天堂。

　　“小姐姐真漂亮，我能给你拍张照吗？”一位拿着单反相机的男孩儿站到小陌面前礼貌的问道。自己热爱的东西第一次被人认可，小陌虽然内心激动，但也不免有些紧张。

　　那个男孩儿看似很专业的拍了很多张，小陌也按照他的要求摆着各种pose。拍摄完，小陌激动地冲了过去，想从相机屏幕上看看自己的照片，但是那个男生却遮遮掩掩，借故相机该充电了便匆匆走掉。

　　正当小陌满心狐疑时，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走过来提醒她，刚刚在小陌摆POSE时，身后也有个男生在偷偷拍摄，只不过拍摄角度挺耐人寻味的。小陌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所谓的拍照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想拍的东西都在后面男生的相机里。

　　虽然小陌刚刚18岁，但对于“偷窥、偷拍”这种词并不陌生，因为在她接触的大部分漫画，特别是日漫作品中，这种行为通常作为作品里的吸睛元素无处不在。但当这种行为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倍感恶心。

　　漫展中，展台上从事COSPLAY的人被称作COSER，他们通常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总被各种摄录器材包围。“很多人都觉得被围着拍照是件很光鲜亮丽的事，以前我也这样觉得，但等自己真正站上去也怂了，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而是担心走光。”

　　2018年春节前夕，在一次商演活动中，小陌向我讲述了她在漫展上的一段难忘经历。那是个小型漫展，小陌被主办方安排在赞助产品的陈列前做静展，她被要求穿某个知名手游中一个性感女性角色的COS装。“那个角色我平时是根本不会出的，因为服装太露了，领子特别低，裙子也短的吓人。即使站在原地都可能走光。但主办方指定要穿，我也是没办法。”

　　活动开始后，不少人在小陌身边拿着相机拍照。一开始还算正常，但逐渐的，拍照的人越来越多，离得也越来越近。有些人更是过分的直接把镜头对着敏感部位拍特写，离得也就半米多。主办方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却视而不见。

　　“最让人气愤的是，后来甚至有人直接趴到地上往上仰拍，身边人居然还纷纷效仿。我当时怕的要死，根本防不住。最后我干脆挤开人群冲到了主办方身边，但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只是开玩笑般地说，“让他们拍呗，你只要穿着安全裤，还怕他们拍嘛。”

　　说到这儿，小陌无奈的笑了笑，她自嘲自己当年单纯。现在才明白那不正是主办方们喜闻乐见的宣传方式吗？

　　关于偷拍，小陌还讲了她从一个COS圈前辈口中知道的真实案例。

　　小陌所处的这座三线小城在第一次举办漫展时，开馆前三个小时，场馆外就排起了百米长龙，可能连主办方也没料到票卖到需要临时加印。对于当时的大部分人来说，漫展还是个陌生、新颖的词汇。但对于这座小城的动漫爱好者来说，他们多年的动漫热情终于有了宣泄之处。主办方由于安全考虑在开馆当天就限制了入馆人数并临时加配了大量安保人员。可面对如此火爆的场面，对于第一次举办漫展，毫无经验的当地主办方来说，很多细节的疏忽也是在所难免。其中，更衣室设计简陋，隐私性保护做的太差就是一个典型反面例子。

　　漫展更衣室的门口，只是用一块巨大的背景板进行遮挡，两侧露着巨大空隙供人进出，而背景板前方便是来来往往人山人海的游客。换装更衣的COSER个个心惊胆战，因为走光与否她们说了不算，要全靠门口游客们的自觉性。

　　漫展第一天下午，一位身穿女性动漫人物COS装，身材瘦小的人走进了女更衣室。三伏天，人挤人的更衣室中格外闷热。大家忙着换装、梳妆根本没人留意到刚进来的这个人怪异的举动。他并不急于换装，而是明目张胆地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放置在一个打开的储物柜内，正在换衣毫无防备的女孩子们立刻暴露在了手机镜头下。

　　最终，一个机警的女生故意装作拿错手机才发现了端倪。当她发现时，手机中的视频已经录制了十几分钟，入镜者有上百名女生，而在此过程中竟没有一人发觉异常。大家把这个“女性”偷拍者控制住，但无论如何质问，她总是闭口不言。直到民警赶来询问，那人才不得不回答问询，而当他一开口大家才震惊地发现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等警方摘下了她的假发、佩饰等伪装，出现在大家眼前的竟然是个猥琐的男性形象。

　　2019年，上大一的小陌暑假回到家乡，在COS圈内好友的引荐下正式加入了一个本地动漫社团。而小陌之所以选择加入动漫社，除了能认识更多热爱动漫的朋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听说做动漫社能帮忙接COSPLAY的商演挣钱。

　　本着暑假兼职多挣点外快的想法，小陌加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询问了动漫社的社长——陈哥。而有些意外的是，那位陈哥不要自己的模卡资料，反而要求面谈，并把小陌约到了一家餐厅。

　　“你CN叫什么？”餐厅里陈哥突然发问。

　　“啊？”小陌傻愣着，完全不知道陈哥在说什么。

　　“呦呵，真的是个萌新啊？CN就是COSER NAME的缩写，就是你cosplay时用的艺名。”陈哥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笑着给小陌解释。

　　除此之外，陈哥还给小陌说了很多入圈“规矩”。这个圈子讲究尊重前辈，有活儿先紧着资历老的，新人只能捡剩下的活儿。如果有漫展嘉宾这种钱多出风头的活动，新人就别惦记了，根本没戏，即使社团投票也都是内定的。

　　“那一场演出我能挣多少钱？”

　　“一天按一百五到三百不等吧，具体还得看活动内容。”

　　对于穷学生小陌来说，一天几百块的收入也算是挺可观的，小陌开心地给陈哥敬了杯酒。陈哥见小陌挺上道，也很开心。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规矩是我定的，这个社团谁有资历也是我说了算。”

　　那个年龄的小陌根本不懂陈哥的话里有话，只是不停地道谢。

　　“吃完饭陪我去看个电影。”陈哥用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对小陌说。

　　小陌顿时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借故推脱了。陈哥也没再多说，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匆匆走了。

　　多年后，小陌谈起那场见面，觉得很是尴尬，在外人看来很像是情侣共进晚餐。临别时，陈哥的一句话还是让天真的小陌心有余悸。

　　“除了商演，你还想不想接点挣钱多的活儿？”

　　刚入动漫社不到2天的小陌就默默退出了社团。之后小陌通过圈内朋友介绍七绕八绕地加进了一个COSPLAY商演群，本想着能接点商演挣钱，谁知发生的事情让自己更加后怕。

　　一个深夜，小陌看到群里有个平时没说过话的人忽然发了条信息：“今晚有接商务的吗？要两个，要求身高170以上的，服装私聊。”商务？这个词是第一次出现在群里，对于小陌很是陌生。

　　“是商演吗？”小陌犹豫很久还是私聊了那个人，但是等了很久那个人也没有回复小陌。好奇心驱使小陌继续问了句：“服装什么要求？”

　　“空姐制服。”这次那人秒回。

　　“是要COS《空中罗曼史》？”天真的小陌心想这么偏门小众的漫画怎么会有商家点名要演。

　　那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了句，“服装客户有，你去不去？价格1200。”

　　看到这个数字小陌震惊了，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演出，或许这正是陈哥口中那个挣钱多的活儿。小陌害怕地直接把那人删除了好友。

　　后来在圈子里待久了才发现，这种所谓的“商务”并不稀罕。听圈里老人说，群里有些女生专门接这种生意，但具体是谁她也说不准。小陌又悄悄退了群，她不明白，自己想正经的做个COSER挣点钱怎么这么难。

　　2020年，上大二的小陌谈了恋爱，之前经常素颜的她，现在也爱用化妆品和好看的衣服把自己装扮的更精致。因此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花销，COS装、时装、化妆品。更雪上加霜的是，她用信用卡给男友买了一部iphone的新款手机作为生日礼物。对于一个穷大学生来说，爸妈给的生活费已无法支撑她现在的开销。于是，小陌不得不再次通过兼职COSPLAY挣些外快。

　　在圈里朋友的推荐下，小陌认识了一个叫路总的大哥。据说路总是个摄影师，经常会找模特私拍一些COSPLAY主题的照片，而且出手很大方。因为是朋友推荐，小陌想都没想就主动加了路总的微信。几天以后，路总给小陌发信息说是想拍摄一组照片，问小陌有没有时间，报酬优厚，具体费用视拍摄量而定。正愁没钱挣的小陌很激动，她立刻答应了下来。随后对方跟小陌说由于他的工作室最近在装修，所以拍摄地点约在了一个酒店，希望小陌别在意，自己是很专业的团队。

　　小陌带着两身COS装，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一家高档酒店。在按门铃前小陌反复自我安抚着紧张的情绪。进门后小陌发现房间很大，是个豪华套间。但有一点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屋里全是男的，有六七个人之多。而且小陌发现他们的年龄偏大，甚至有些人感觉应该在50岁上下了，和自己以往接触的二次元圈摄影师差别很大。

　　虽然那位路总表现得很热情，但几个大男人死死地盯着小陌看，让小陌很不自在，那种目光像是在打量猎物。路总让小陌赶紧换装，当小陌换好衣服走出来时发现大家都已经架好了机器在等她。随着此起彼伏的相机快门声响起，小陌也渐渐放下了防备，努力配合着摆出各种POSE。

　　但很快路总就让大家停下来，面露不悦地说这种人物造型太普通，拍出来没啥新意。小陌怯生生地问是不是自己动作做得不到位。路总沉思一下，突然开口：“这样吧，我给你加1000块，拍点有创意的。”

　　小陌并没有被多出的1000块给冲昏头脑，以她在圈内这两年的经验，钱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路总见小陌无动于衷，又接着说：“价格可以再商量，再加点也行。既然请你来了，就麻烦配合一下艺术创作。”

　　“你想让我怎么做？”

　　“拍一些性感的，在床上拍，衣服穿少一点。”

　　“对不起，之前咱可能没沟通好，我不怕那种照片。”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小陌还是坚定地拒绝，并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路总向前一步抓住了小陌的胳膊，“你既然答应来了，价格不合适可以再谈谈嘛，你如果走了，这儿这么多人不白白让你耽误时间了吗？”

　　小陌机灵地从身旁桌上一把抓过了自己的手机，“你先松开我再谈。”小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表面上依旧强撑着镇定。

　　“你不拍性感的也必须得陪着，不到时间不能走，不然我掏钱让你来干嘛的？这群人来干嘛的？陪你玩呢？”刚才还道貌岸然的路总瞬间变脸成无赖，而其中一个男人也迅速走到了门边，挡住了去路。

　　没有一丝犹豫，小陌用另一只手果断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对方看到电话已经拨出时，终于退缩了。当小陌身着夸张的COS服，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下奔跑在繁华街道时，她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慰，反而是嚎啕的哭声和决堤的泪水。

　　2020年12月初，在一次电竞活动上，我和小陌再次相见。

　　寒风中，她穿着薄薄的COS装，站在气温接近零下的赛场外，认真配合着观众的拍照，但脸上依旧洋溢着多年前初见她时的笑容。

　　午饭时，我们工作人员去了赛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小陌在COS装外只披了件外套，她大快朵颐，完全不在意周围人对自己奇怪着装的异样目光。

　　小陌说她的大学生活即将结束，也有了新的规划，争取到了一个暑期难得的实习机会。大家听后纷纷祝福。

　　“其实很不舍，在二次元圈子里，大多数人都挺可爱、有趣，大家聚在一起玩在一起，其实是件挺幸福的事。”面对大家的祝愿，她微笑着却难掩眼神中不易察觉的伤感。

　　活动结束时已近深夜，临别时小陌对我说：

　　“动漫都是给童心未泯的人看的，我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在圈子里也算是大龄了。或许空闲时还是会看一看，毕竟陪伴了我那么多年，只是COSPLAY以后应该就不再玩了。”

　　每个人生阶段都会面临选择，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小陌在这个年纪选择了跨出那个他们所熟悉的童真世界，踏入到了成年人的现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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