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末代共产主义总统去世

    5月25日，波兰最后一任共产党领袖沃依切赫·雅鲁泽尔斯基将军在华沙去世，享年90岁。他曾在1981年派坦克镇压团结工会的民主萌芽，并见证了那个培育自己的制度灭亡。华沙军医院声明，雅鲁泽尔斯基死于5月初中风的并发症。

    上世纪80年代，雅鲁泽尔斯基领导的政府在波兰非常不受欢迎。虽然作为职业军人和党内官员，他几十年来尽职尽责地努力在波兰确立苏联指导的共产主义，但就连共产主义的鼓动者斯大林也认为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好比“给奶牛加马鞍”。

    1981年12月13日，这位脸色阴郁、戴墨镜、身形板正的将军发起了几项行动，这让他在史上赢得恶棍的名声。那天夜里，大部分波兰人在睡梦中，雅鲁泽尔斯基宣布戒严，并下令军队镇压团结工会运动。

    “我们的国家处在深渊边缘。”当天上午6点，当军人四散出动时，他在面向全国的讲话中宣称，“罢工抗议成了家常便饭，就连学生都被卷了进来。恐怖、威胁、暴民审判和直接胁迫的事例越来越多，犯罪、抢劫和入室盗窃正如浪潮般在全国扩散。”他抱怨，自己的政府对团结工会表现出了过多的善意、宽容和耐心。

    当时，这位末代总统没说自己面临着苏联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压力。对方要求他遏制团结工会，和该组织给共产主义制度带来的威胁。苏方司令库利科夫将军当时就在华沙。

    戒严期间，救国军事委员会独揽大权，团结工会的活动被暂停，领导人被捕。公共集会被禁止，出版物受到审查，数千人被拘留，学校被迫停课。波兰实行了严厉的宵禁，边境被封锁。

    3天后，波兰军队朝占领着该国西南部乌杰克煤矿矿井的罢工者开火，杀害了9名工人。西欧数千人走上街头，斥责、抗议雅鲁泽尔斯基。时任美国总统里根也对波兰实行了国际经济制裁。

    接下来的7年里，团结工会在形式上依然是非法组织。罢工平息了，但团结工会的秘密组织创造了一种地下文化，用非法的报纸、杂志、书籍和教育课程挑战波兰共产党的垄断。

    1983年底，数千名被关押人员获释，许多极其专制的措施有所缓和。

    然而，当雅鲁泽尔斯基似乎一心要安抚至少部分团结工会的同情者时，他遭到了共产主义强硬派的抨击。

    1984年末，秘密警察组织成员杀害了广受欢迎的神父、团结工会的支持者耶日·波皮耶卢什科。雅鲁泽尔斯基将这一罪行解读为党内强硬派针对自由化政策的挑衅。他奋起迎战，让涉事警察在公开法庭受审，并判处4名警察长期监禁，这是任何共产主义国家都没发生过的事情。

    当时，3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在26个月内相继去世，苏联自己也正在经历持续的领导人真空。1985年，戈尔巴乔夫主政莫斯科、推行改革时，雅鲁泽尔斯基迅速与他结盟。

    戈尔巴乔夫发现，和其他七八十岁的党内领导人相比，自己和62岁的雅鲁泽尔斯基更意气相投。从老照片可以看出，两人在华约的会议上热烈讨论，其他人则闷闷不乐地旁观。

    9个月后，团结工会获得派候选人参加议会选举的权利，这是这个共产主义国家中首次真正自由和民主的选举。1989年6月举行的这一轮选举中，共产党候选人几乎都失败了。

    非共产主义的多数派组建了政府。1989年8月，共产党召开最后一届国会会议。虽然仍当选为总统，但雅鲁泽尔斯基克制自己不要动用手中的大权，听命于来自团结工会的总理塔德乌什·马佐维耶茨基。

    波兰总统的任期是6年，但只担任了一年，雅鲁泽尔斯基就辞职，为新一届全民总统选举开辟了道路。团结工会领导人莱赫·瓦文萨在选举中获胜。

    正是这名曾镇压团结工会的将军，允许波兰以相对和平的方式摆脱了共产主义。他锯断了脚下那根支撑了他多年的树枝。

    1923年7月6日，雅鲁泽尔斯基出生在波兰东部卢布林附近的一座大农庄，父亲是管理人员。这个保守的罗马天主教家庭属于古老且普遍贫困的贵族阶层，对波兰的独立斗争持支持态度。

    二战中，雅鲁泽尔斯基多次受伤，也多次因英勇而被授予勋章。战争结束后，他留在军中，与反共游击队作战。

    他加入了共产党，军衔不断晋升，33岁就成了波兰陆军中最年轻的将军。1960年，他被任命为陆军政委，这是一个需要得到克里姆林宫批准的职位。1961年，雅鲁泽尔斯基入选波兰议会，1968年被任命为国防部长。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和共产主义时期有关的法庭案件一直困扰着雅鲁泽尔斯基。2007年4月，他被控在1981年实行戒严违反宪法，若罪名成立最高可被判10年监禁。此外，他也因1970年44名港口工人被枪杀面临指控。

    不过，华沙一家民调公司1992年曾发布报告，称56%的受访者认为他的戒严决定合理，部分前团结工会的异见人士甚至开始赞扬他。

    自己的声誉有朝一日会改善，这个念头给雅鲁泽尔斯基带去了慰藉。

    1994年，在参加一个以东欧民主化为主题的研讨会时，他表示：“我确信对一个人最好的评价出现在他死后。我已经70多岁了，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当我长眠地下时，他们对我的评价会更好。”

    □《纽约时报》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