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浦·罗杰：法国反美主义的悖论

12月9日下午，“浙大东方论坛”第198讲在紫金港校区举行，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教授菲利浦·罗杰教授为浙大师生带来了一场题为《法国反美主义的悖论》的精彩讲座。浙江大学历史系教授、法国史研究专家吕一民老师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了这次讲座。

菲利浦·罗杰先生是法国国家科学研究院（CNRS）终身教授，巴黎索邦大学教授，弗吉尼亚大学教授，法国著名学术期刊《批评》（Critique）杂志主编。其主要研究领域为18世纪以来的法国文学以及文学、历史、社会与文化的关系。曾获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铜奖，法国教育部颁发的学术奖章。其著作《美利坚敌人，法国反美主义的来龙去脉》、《罗兰·巴尔特传：一个传奇》已被翻译成中文出版。

罗杰教授围绕法国“反美主义”的定义、发展阶段以及发展主线对法国反美主义进行了历史性的梳理与分析。首先，罗杰教授指出，法语中“反美主义”一词属于新词，于1968年第一次正式出现于法语词典罗贝尔词典中，但是早在1948年该词就已经出现在法语中，并且在20世纪50年代在法国社会被普遍使用。他认为，“反美主义”一词并不意味着“反对”或者“敌视”美国，它具有更加丰富的涵义。“反美主义”一词并不是法国符号学家罗兰·巴特所说的“二度话语”，即一种隐性的、倚赖其它话语的话语，而是一种显性的、清晰的话语。同时，“反美主义”也并不是一般意义上我们认为的与心理相关的一种“激情”，与所谓的“意识形态”也相去甚远，因为法国无论是右派、极右派还是左派、极左派多少都持有“反美主义”的态度。在此基础上，罗杰教授提出了自己观点，他认为法国的“反美主义”是一种“话语的形式”，他提出以历史学和符号学的视角、以法国知识分子（作家、散文家、哲学家等）的文本为参照对该话语进行分析。

法国从未与美国发生过战争，甚至在某些历史时刻还进行过合作，尤其是在一战与二战期间，法国与美国是盟友关系。但是短暂的合作关系最终都以破裂告终。罗杰教授认为，法国反美主义可分为三个阶段，且每个阶段都是以法国知识分子为主力。第一阶段，18世纪末至19世纪中叶，表现为对美国的“蔑视”；第二阶段，19世纪下半叶至一战结束，表现为对美国的“恐惧”。法国诗人波德莱尔早在1861年就在一篇文章中预见性地指出，“美国化”将带来技术的专制、精神的灭亡、人与人关系的破裂。第三阶段，一战以后至今，表现为对美国的“怨恨”，这一时期也是美国在世界各地“文化殖民”的开始，大众文化的流行促使法国与美国在艺术、电影、语言等方面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法国人对美国式的机械、技术、现代化始终抱有怀疑与敌视的态度。各项调查显示，相较于欧洲其他国家人民，法国人在诸多方面都更加不认同美国人，比如民主、道德观、法律制度、工作关系、生活方式等等。

罗杰教授认为，法国的反美主义与具体的政治事件并无直接关系，而是一种古来有之的“传统”。经过分析，他提出，法国之所以会产生反美主义，主要是因为两点，第一：直到20世纪30年代为止，法国的反美主义基本建立在知识分子“叙述”的基础上，而不是源自真真切切的个人的交流。与德国、意大利等其它欧洲国家不同，鲜有法国人移民至美国，因此也就鲜有关于美国真实、可靠的信息。其次，法国的反美主义是一种文化话语，是各个政治阵营达成的一种共识。最后，罗杰教授总结认为，法国的反美主义主要由三条主线交缠在一起，首先，它们之间一直存在着竞争关系。其次，进入20世纪以后，尤其是二战以后，法国与美国在各个领域的实力发生了逆转，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法国一直呈现下降的趋势，而美国处于上升趋势。最后，法国的知识分子在反美主义的传播中一直发挥着最重要的作用。

讲座过程中，罗杰教授列举了大量的史实、文字与图片资料，包括许多的社会调查研究，充分显示了其博学与严谨。讲座结束后，吕一民教授就罗杰教授的讲座作了精彩的点评。吕教授认同罗杰教授的大部分观点，他认为法国与美国的关系更多的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而不是情感基础上的关系。同时他还就法国反美主义的发展阶段、宗教信仰在其中的作用、法国年轻人的反美主义等问题与罗杰教授进行了深入而热烈的讨论。现场气氛活跃，两位教授的对话赢得了听众的阵阵掌声。来自各个专业的师生们向两位教授提出了各种问题，比如美国化与全球化、法语与英语的关系、美国对法国及法国文化的态度等等。最后，讲座在听众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此次讲座也是菲利浦·罗杰教授浙江大学之行“文学、历史与社会”系列讲座之一。其幽默的语言、广博的知识、深入而严谨的研究让浙大师生受益匪浅。罗杰先生表示，无论是浙江大学还是杭州都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今后希望有更多的机会来到这里，与浙大师生进行交流与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