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伯克：从农村姑娘到外交部长的蜕变，她真的 “反华” 吗？

导读:

这是两篇旧文（首发于2021年新政府组阁前）。

首发时间都在今年四月（有稍作修改）。贝尔伯克当时刚刚被绿党提名此次联邦大选总理候选人以及五天后接受《法兰克福汇报》的一次专访。

我们今天都知道，她未能如愿以偿，但大概率会成为新一任德国外长。因此，我把标题改写成了 “从农村姑娘到德国外长的成长之路”。

但在那篇备受关注的采访后，贝尔伯克在中文媒体中的形象突然出现 “大逆转”。

时隔七个月后重温以下两篇报道，或许对绿党以及贝尔伯克本人以及她的对华政策有更好的认识。

实际上，从中国的角度而言，由绿党接管外交部并不是最坏的选项。因为，除绿党外，德国政府中还有 “更狠的角色”。只是很多人没注意到或不愿意承认而已。

还有一个细节务必再跟大家说明一下。在组阁期间，自民党党魁林德纳有更好的机会出任外长，但他主动放弃，看中了财政部（管钱比外交重要），于是外长一职落入了绿党，即贝尔伯克之手。

第一篇

昨天，德国绿党自建党40多年后首次提名总理候选人。

幸运儿是其党魁之一的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

贝尔伯克

她是谁？

她出生于1980年，下萨克森州，汉诺威附近某小镇。从小在一个村里（Pattensen）长大。她是一位体育健儿。年幼时在女子足球队踢过足球，偶尔也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

年轻时还是一位职业竞技选手，曾三次在德国蹦床锦标赛获得过铜牌。据她本人称，他有过一次有可能获得冠军的机会，可惜比赛前受伤了。

一看就像是练过的

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过梦想。贝尔伯克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中学毕业后，从2000年到2004就读于汉堡大学政治系与法律系。在上大学期间，她作为记者给《汉诺威汇报》工作过三年。

次年，获得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国际法硕士学位。

她的丈夫叫Daniel Holefleisch（出生于1973年），是一位政治顾问。他们二人有两个10岁和6岁的女儿。生活（选区）在勃兰登堡州首府波兹坦（跟总理朔尔茨同住一座城市）。她本人是新教教徒，但不是信徒。

贝尔伯克与丈夫Daniel Holefleisch

步入政坛

默克尔在2005年成为德国首位女性总理。同年，贝尔伯克加入绿党。

大学毕业后，（2005年到2008年）成为德国欧盟议会议员Elisabeth Schroedter的办公室主任。Schroedter恰好来自波兹坦。因此，波兹坦成了贝尔伯克的政治根据地。

Elisabeth Schroedter

2008年到2009年，贝尔伯克被选为绿党国会党团外交与安全政策报告人（Referentin）。

2009年，贝尔伯克注册柏林自由大学。其博士论文主题是《国际法中的自然灾害和人道主义援助》（Naturkatastrophen und humanitäre Hilfe im Völkerrecht）。

同年，她成为绿党勃兰登堡州主席。

2013年，在博士论文还没有完成前，顺利当选国会议员。

首次进入国会后，她成为绿党国会党团环保政策发言人、经济与能源委员会成员、欧盟议题委员会成员等。当时还没有对华政策的影子。

此外，贝尔伯克也是德波国会议员团体成员以及柏林台北友谊会副主席（Freundeskreises Berlin–Taipeh ）。这或许也是让她成为最不受中方欢迎的德国政客的因素之一。

2019年11月16号，贝尔伯克又以97,1%（绿党历史最高记录）的票数获得第一次连任。

绿党公布，将提名贝尔伯克为2021年总理候选人。绿党将在6月11号至13号党代表大会上正式表决。

贝尔伯克与哈贝克， 4月19号新闻发布会

政治立场

贝尔伯克的政治立场主要体现在三个领域。难民政策、欧盟与外交以及环保政策。

难民政策

支持一个以人道主义的难民政策，同时也支持实施遣返犯罪难民。

欧盟与外交

倾欧派，支持强化共同欧盟防御政策，支持增加军事开支（但反对死板地坚守2%的目标），对新一轮欧美自由贸易协定持开放态度。上一轮TTIP协议被绿党拒绝。反对北溪二号。

环保政策

到2030年之前退出煤炭使用

2030年之后只允许无排放汽车

支持高速公路限速每小时130公里

支持农业补贴跟共同利益，而非单纯地跟农业种植面积挂钩。

考虑实施 “环保税” 

为什么是贝尔伯克，而不是哈贝克?

文中提到，哈贝克和贝尔伯克都比较受欢迎。但为什么绿党选了贝尔伯克，而不是年长11岁，并拥有执政经验的哈贝克？

哈贝克和贝尔伯克

其中有很多因素。

从一开始，贝尔伯克就获得了更多来自党内底层的广泛支持。她的人缘很好。这跟她的性格与行事风格有关。

据她本人称，讨厌那些吹嘘拍马的人，更希望对方说出真诚的建设性批评。

对比哈贝克，她更接地气，更真实，更平易近人。

哈贝克身上有点书生气。媒体调侃他是 “德国政坛的哲学家”。

贝尔伯克很少犯哈贝克犯过的低级错误。她更年轻，更有活力，充满能量，必要时说话大声。

她在工作上跟哈贝克有一个显著差异: 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充分，对细节问题研究的很透彻。

关于这点，有人常把她跟默克尔相提并论。

当然，自贝尔伯克选为总理候选人后，也犯了很多低级错误，比如新书有抄袭嫌疑（现在已经主动被她下架）、美化简历以及财务问题不透明，没交税。这些也都造成了绿党为何在此次大选失利的原因之一。

当她在2018年刚被选为党魁时，对大多数德国人而言，她还是一名 “无名之辈”。

另外一个具有绿党特色的因素是，当两位候选人拥有同等资历的情况下，实施 “女士优先” 原则。很多人或许会觉得这种规定比较奇葩。但这就是绿党当下的 “家规”。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她是被众人推上去的，那么她的对华政策是否也遵循了相同规律？我不太相信她是因为对华政策而被推上去的，回顾文中前面用红色标注的关键词，对华政策从来都不是她涉足的主要领域。在她被提名总理候选人之前也很少提到过中国。

德国外交的战略方针出自总理府，即所谓的Richtliniekompetenz。外长是总理外交政策的执行者。然而，这位贝尔伯克常常跟总理府 “隔空喊话”，为外交部争取更多的自主权，但不怎么成效。

在过去几年，德国外交越来越向总理府靠拢。今后的德国外交将取决于总理如何定义与履行自己的Richtliniekompetenz，以及赋予外长多大的操作空间。

贝尔伯克在很多普通华人心目中的形象之所以这么差，也跟俄罗斯的虚假信息密不可分。然而，很多关于贝尔伯克的虚假信息又被中文媒体不假思索地引用与转发。俄罗斯的目的就是有意诽谤贝尔伯克，因为贝尔伯克的挺乌克立场很坚定。

正因为贝尔伯克自己成为虚假信息的受害者，于是她下达指令，敦促德国驻海外大使馆遇到关于德国的虚假信息时及时并积极地做出反应，这就直接导致德国驻华大使馆在微博上驳斥沈逸的虚假言论。

德国驻华大使馆发微博反驳复旦大学沈逸教授

凡事都有因果。

不能因为出于主观层面对贝尔伯克的讨厌就认定她是错误的选择，德国的悲哀。

也不能出于对贝尔伯克的主观偏爱就认定她必然会创造历史性成就。（第一篇完）

第二篇

自从她被选为绿党总理候选人后不久，在接受《法兰克福汇报》（4月24号）采访中首次以 “强硬与对话” （Härte und Dialog）的措辞来描述今后中德关系时，贝尔伯克瞬间成为中文媒体 “高度关注” 的德国政坛人物，也立即成为了 “最不受中方欢迎” 的德国政客之一。

她到底说了什么？

注: 由于当年因这篇报道 “被自信” 过一次。所以今天就不重发了。

自那时后起至今，贝尔伯克便被打上 “强硬派” 标签。

顾及到贝尔伯克将大概率成为下届德国新政府外长，有些中文媒体就发话，希望德国今后 “不要自不量力”

关于绿党的中国政策，离不开两个人。

一位是绿党国会外交与安全政策发言人Omid Nouripour以及前绿党党魁，欧盟议会成员兼欧盟绿党党魁布迪克费尔（Reinhard Bütikofer）。他们两都属于外交政客（Fachpolitiker）。后者被中方列入制裁名单。

绿党主要外交政方针大概率出自他们之手，其中就包括对华政策。贝尔伯克并没有起主导作用，最起码最没有迹象显示。

绿党在今年大选中关于外交政策的竞选宣言也出自Nouripour与迪克费尔之手。

换言之，绿党外交政策的设计师并非贝尔伯克本人。这就是说，即便不由贝尔伯克接管外交部，绿党的对华政策大概率是一样的。

2019年一月份，德国工业联盟协会（BDI）首次公布一项战略文件，同时要求德国政府、欧盟委员会与欧盟加强与中国的竞争力，并提出55个建议。

同年三月份，欧盟委员会也公布了一份声明。

自那时后起，便有了 “伙伴、竞争对手与体制对手”三位一体战略方针的说法。

贝尔伯克的很多关于对华政策实际上只是引用了以上措辞，并非德国绿党首创。

即便绿党想在外交层面有新的作为，也会受到多方面因素的限制。

文中以提到，德国政府的外交实际上在总理府（Richtliniekompetenz），并不是她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这也是为何初版中国战略文件中的措辞被不断温和化的原因。这也是为何德国暂且不会建立所谓的国家安全委员会。

朔尔茨迄今为止的态度是尽可能保持不变（同时也反对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即使要成立，也必须归总理府管辖，而非外交部）。自民党反而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与其说联盟执政协议关于外交政策的措辞出于绿党之手，还不如说出自绿党和自民党共同之手。

如果大家仔细看完自民党和绿党2021年年的竞选宣言，不难发现，自民党才是真正的 “狠角色”。

假如由自民党接管外交部，恐怕此次红绿灯联盟执政协议在对华政策上会表现的更 “强硬”。

前不久，自民党国会党团组织了一次中国台湾之行，由自民党国防委员会主席Marie-Agnes Strack-Zimmermann领队（她是联邦政府最坚定的挺乌派人士之一），自民党国会副主席Johanes Vogel陪同。但中国网名根本就没有表现出 “愤怒”。为什么？我猜想，要么他们根本就没听说，或者只愿意相信只有绿党才干得出这种事。

再则，近25年来首位访问中国台湾的内阁成员教育部长也隶属于自民党，而非绿党。按理说，大家更应该 “敌视” 自民党才对，但没有，躺着中枪的反而又是绿党。

现在的情况是，德国今后的外交政策肯定与往届有所不同，但也不会立刻出现180度大转弯。假设没有突发事件，在最快的情况下，大约到2023年左右才会逐渐崭露头角。至于以什么形式展现出来，我们拭目以待。（第二篇完）

以上文章发表于2021年，在新政府成立之前。

正如我在文章最后写到，当新一届政府成立时，没有人想到两个月后会发生俄乌战争。这就是我所说的 “突发事件”。

由于突如其来的俄乌战争，我之前的判断也要做出调整。

也正是因为俄乌战争，它让很多事物的发展方向与重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俄乌战争，德国跟本就没动机与动力推动 “时代转折”。

假如没有俄乌战争，贝尔伯克也不会在纽约联合国发表关于中国的 “不当言论”，也就不会有 “反华” 标签。

没有俄乌战争，新一届政府内阁成员跟本就不会这么频繁地出国访问。

德国外长贝尔伯克这次首次访华，但也不仅仅只是访华，而是继续访问（首次）韩国和（第三次）日本。

在去年夏天纽约联合国一次会议上，贝尔伯克曾发表过 “不当言论”。自那时候起，她在中文舆论界被打上 “反华” 标签，成为最不受欢迎的的德国政客，没有之一。

今天，这位 “反华部长” 开启了两天的中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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