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栀子花 栀子不涣

我和男朋友提分手的时候，刚刚参加完他的同学聚会。

宴会上，他出国三年的白月光回来了，他的目光几乎没从她身上移开。

我坚决分手，一如我当年死命追求他一样，决绝而执拗。

他猛吸了一根烟，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我脸上寻求答案：「于栀栀，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故意苦情给我看呢？」

我扭头，抹了一把脸。

我特么活得好好的，可他半年后会死于癌症。

1

我男朋友陆涣是死在我怀里的。

从他确诊胰腺癌的那天算起，只用了三个月，那样一个英姿挺拔的人，枯败到只剩下八十多斤。

他走的时候，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紧紧握住我的手，嘴里喃喃地喊着涂瑶的名字。

「瑶瑶……」

「瑶瑶……」

一声一声，砸在我的心尖上，无异于钝刀割肉。

涂瑶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白月光，老天爷向来爱棒打鸳鸯，他们没能走到一起。

后来陆涣阴差阳错地答应了我的告白，说实话，其实我心里知道他忘不了涂瑶。

我也以为我不在乎。

可面对生死之际，他最深情地呼唤，我还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因为此刻我才知道，他不仅是忘不了，而是刻在骨血里地深爱着那个女人。

我费尽心思地把他争到身边，到最后一样输得彻彻底底。

我知道，这一刻，陆涣是把我当涂瑶了。

就在他断气的一瞬间，他猛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可我知道，他走之前是清醒的。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遗憾到充血的眼神。

也永远忘不掉，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下辈子，我要和她在一起。」

我揉碎了满腔的苦，含着血腥气，我重重地答应了他。

「好！」

之后，我为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看他安然下葬。

回去的当晚，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到我和神明做了一个交易。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彻底远离陆涣，最好是别认识他。

这样他过得幸福，我活得也有意义。

神明很仁慈，说可以。

「那他还会死吗？」

「过程可以选择，结果无法改变。」

然后我一觉醒来，发现正躺在我的卧房大床上，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碎花窗帘打入，洒在地板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影子。

厨房里飘来清炒栀子花的味道。

那是我的最爱，也是我和陆涣在一起后，他给我做过的唯一一道菜。

我竟然，真地回到了半年前，距离陆涣确诊胰腺癌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梦，竟然成真了。

2

我和陆涣第一次见面，他十岁，我七岁。

他是我爸爸合作伙伴的儿子，他爸妈死于出差途中的车祸。

那一天，雨特别大，我爸爸把脸色苍白的陆涣领回了家，告诉我，从此以后这就是我哥哥。

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陌生孩子地到来抢了独生女的爱。

第一眼，我就特别喜欢陆涣，他长得实在是漂亮，但我印象里不怎么笑，可是稍稍的嘴角上扬，都让我开心好多天。

我连最钟爱的洋娃娃都不要了，像个跟屁虫一样，总是跟在他的身后。

陆涣也对我很好，他那种温柔带着亲和力，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我爸妈忙于生意，他的出现弥补了我童年的孤单。

直到我慢慢长大，单纯的依赖开始显现出不同的氛围。

哪怕天天见面，我也还是想看到他。

这是一种被所有人认同的喜欢，我们俩一起长大，被所有人奉承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甚至陆涣都被称作，是我爸妈培养的女婿。

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甚至享受他们的阿谀奉承。

在我的规划里，高中毕业之后，陆涣就会跟我表白，然后我们考到一所大学，相恋四年，毕业后直接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只是，发生了一件意外，我和陆涣没有读成同一所大学。

而涂瑶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据说我和她长得很像。

据说，涂瑶是邻家姐姐的性格，知性温婉又明亮，没有那么光芒四射却像月光一样能温暖人心。

陆涣一定是被温柔感染了，因为从那以后，他的笑就变多了。

以至于当年校园论坛里，都是这对 cp 的祝福帖子，甚至有人还写了同人小说，连载的火热。

我躲在被子里追过这些小说，每每看着那些描写陆涣和涂瑶的火热的文字，眼睛哭的能肿成核桃。

嫉妒真的使我面目全非。

我向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我被父母惯坏了，被陆涣宠坏了。

我大闹了陆涣为涂瑶准备的生日会，像小说故事里可怜又可憎的恶毒女配一样，逼问着陆涣做选择。

不知道是不是陆涣的刻意安排，我从来没见过涂瑶，我只能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听到关于他们的故事。

在学校表白墙上，我看着陆涣用一块抹布一下一下擦掉了我发疯一样写下的对他的表白。

然后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

他说：「栀栀，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别闹了好吗？」

他带我回了家。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天之后他又牵起了涂瑶的手，把他对她的表白，用力地刻在了墙面上。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轰塌了，没有了一丝光。

一家人，对我来说真是一把透心凉的刀子。

三个字，彻底关上了我和他之间的大门。

可是现在想想，哪一个女配都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吧。

否则，我连和陆涣成为一家人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所以，我哭过闹过，生生死死过了一个学期。

终于平静了，但是我没有给他们祝福。

我做不到。

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克制，是让自己尽量远离陆涣。

哪怕他和涂瑶在一起后，依旧和之前一样，甚至比之前对我还要好。

这在我看来，是一种补偿，我不太需要的补偿。

我开始躲着他，拒绝跟他吃饭，拒绝和他一起回家，拒绝有他在的聚餐和活动。

直到过年的时候，一大家人在我家聚餐，他寻了一个空隙，拉着我的胳膊进了房间，送了我新年礼物。

我甚至都没关注礼物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收了，说了声新年快乐就要走。

他却挡住了我，语气里似难过又似不忍。

「于栀栀，你怎么才能高兴起来，现在是新年，你可以和我提一个要求」

我盯着他，眼眶发酸：「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嗯。」

我故意：「你就不怕，我让你和涂瑶分手？」

他就是一怔，精致的下颌线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我刚想挖苦他不要再说这种废话，没想到他昂着头，突然说了一句：「行！」

我是彻底地愣在原地的。

我看到他眼角的红意已经泛滥到瞳孔里。

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我『啪』的一声把礼物摔在地上，精美的包装都被我砸破了。

「陆涣，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都娇蛮任性胡闹无下限呢？」

那是我对陆涣发得最大的一次火，可我知道，我生气的只是自己。

我当然希望他们不在一起，做梦都想，可我又知道，这是不对的。

对陆涣，对涂瑶乃至对我自己，都是不对的。

陆涣脸色开始难看，是不加修饰得难过。

我哭了，也没想忍着，我蹲下身重新捡起礼物，裹在怀里，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我爸妈似乎听到了什么，开始敲门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抹了一把脸，告诉陆涣。

「我可没妥协，如果哪一天你恢复单身，我还是要做你女朋友！」

我一语成谶，大三那年陆涣真的恢复了单身。

据说分手，是涂瑶提出来的，她作为交换生需要出国。

那段时间我正参加一个冬令营正在深山里，得到这个消息后我拼命往回赶。

到学校已经凌晨了，本来是下雪的天气却突然夹杂着浑浊的雨。

我是在表白墙前找到的陆涣。

他披着大衣坐在墙角，身边东倒西歪着很多易拉罐酒瓶。

雨雪打湿了他的大衣，把他的脸冻成了一个雕塑。

我永远忘不了，陆涣抬头看我的样子。

眼底的猩红和脸部冷冻的僵红连成一片，空洞的眼神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才恍然有了一点光。

我心疼坏了，扑倒他的怀里，吻上了他的唇。

刺骨的冷，可我的心差点狂跳出来。

他紧紧地抱住我，勒得我生疼。

「栀栀，做我女朋友吧？」

「陆涣，我们回家。」

3

我就这样和陆涣在一起了，快乐的时间好像过得很快，我经常醒来大脑一片混沌，本能地抓着陆涣，让他说爱我。

我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从客厅回到了卧室。

我只记得陆涣的怀抱是温暖的。

对于涂瑶，我们很默契的谁也不提。

除了祝福和赞叹，当然也有很多挖苦讽刺的声音。

但是能堂堂正正和陆涣在一起相比，那些都不算什么。

我和他过得很好，直至毕业，接手爸妈的工作，工作生活顺风顺水，甚至我们已经开始商量结婚的日期。

早餐已经被端上了桌，陆涣唤了我一声。

我才从回忆中醒过来，发现眼泪已经打湿了床单。

我连忙起床奔进厕所，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稳定了一下情绪，梳洗过后走到餐厅。

餐桌上除了一盘白绿的栀子花，还有一笼糯米烧麦。

「愣着做什么，赶紧吃。」陆涣抬起头，微笑着递给我一杯牛奶。

再看到他，我其实有点挪不动步子。

这个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死时被病痛折磨凄惨的男人，又生龙活虎地坐在我面前了。

我夹了一口栀子花，低头忍着。

「怎么了？」

「没事，我一直不喜欢吃糯米烧麦！」

我讨厌黏黏的东西，可陆涣喜欢。

其实他最开始也不喜欢，但是涂瑶爱吃。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把盘子里的烧麦导入袋子，封口扔进了垃圾篓。

「楼下新开的，我随手买了点，味道一般。」

其实陆涣一直都很会照顾我的情绪，甚至直接容忍我的敏感。

之前我可以把这些归结于喜欢，可现在，我明明白白认识到这是一种距离感。

「陆涣，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我想立刻和他分手，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我和他相处就像是蒙着一层纱，让我呼吸困难。

他却穿上了西装，微微捂住腹部。

「怎么了？」

「老毛病，可能胃病犯了。」

他偶尔腹痛，也一直觉得是胃病不当回事，现在看来这是胰腺癌的症状。

他随手吃了两粒药，得到缓解后问我：「你刚想说什么？」

我临时改了主意。

胰腺癌是癌症之王，难治很大原因是早期不易发现。

陆涣确诊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所以如果现在立刻去医院，会不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呢？

我突然像抓到稻草一样，那一早软磨硬泡让陆涣推了会议，立刻去医院做检查。

4

意外就是在去医院的途中发生的。

陆涣的车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样，撞到了绿化带奇怪地翻了车。

我只受了一点轻伤，而陆涣被压在驾驶室，流了很多血。

但幸好他没有伤及要害，送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我一直跟在他身边忙前忙后，从早上醒来到经历车祸，这一天的信息量和惊吓让我过度疲惫。

可我实在心惊。

因为直到陆涣得病去世，我们在一起三年，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车祸。

这种血淋淋的意外让我惊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

晚上我守在他床边，看他又睡着了，我凌乱的神经才突然有了困意。

我又做梦了。

神明的表情慈悲而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残忍。

他说，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改变不了最后陆涣的死亡。

而我做的任何挽救他的事，都会加速他死亡的时间。

车祸，就是我强行带他去医院的惩罚。

我很想跟神明打一架，这个时候跟我谈什么规则道理。

我跪倒在地，虔诚祷告：「你要不要消除陆涣的记忆，让他忘了我，或者消除我的记忆，让我忘了他？反正虐我们两个，他是不是就能活？总有方法的！苦情戏里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神明还是慈悲地看着我，然后叹息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然后我就被病床上的陆涣摇醒了。

显然睡了一觉，他精神好很多，抬手给我擦了擦眼角：「怎么了？做噩梦吗？」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思绪慢慢回来。

分手吧，我对自己说，和陆涣分手，放开这些挣扎不休的执念。

我慢慢开口：「我梦到涂瑶了。」

他的手明显一抖，轻轻垂了下去。

我直起身子：「我梦到她要回国了。」

「栀栀，你已经很久没有提过她了。」

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慌张。

这个时候的我甚至是庆幸的，陆涣竟然为了我而感到慌张。

可我又恶劣地想着，如果他知道自己命不久远了，会为我的察觉而慌张还是为了能见到涂瑶而开心？

陆涣慢慢握住了我的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栀栀，我们回家吧。」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问出口。

5

回家的愿望被医生打断了。

陆涣住了几天院，这几天我陪在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混混沌沌的。

一觉起来不是睡了太长时间，就是觉得非常疲惫，还有莫名其妙的头疼，以至于我的脸色比陆涣这个病人还难看。

正好在医院，陆涣让我也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最近压力太大，需要一些解压的药，还可以帮助睡眠。

我确实需要，这种情绪让我变得易怒焦虑，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总觉得我看陆涣一眼就少一眼。

回家的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陆涣在我身后紧紧地抱着我。

我没有一丝睡意，只是觉得睡梦中，似乎有眼泪流进了我的衣领里。

陆涣是个非常克制的人，他所有的逆反和冲动，早已经随着青春淹没在了时间里。

他是不是梦到了涂瑶，他在哭什么？爱而不得？难过到即使睡着都在悲伤？

他把我当责任背了这么多年，我总不能在最后的时间都霸占着他。

既然结果无法改变，我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在伤害陆涣。

我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我想让我们两个都自由。

我说我梦到涂瑶回来是假的，但是涂瑶回来是真的。

我还记得，就在几天后，陆涣的同学聚会上，那也是我知道涂瑶回来的时候。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陆涣就和我说同学聚会的事情，我说我有事，就不去了。

陆涣松了口气的样子，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当然会去，这是个分手的好时候，我太优柔寡断了，我得逼自己一把。

6

陆涣在离开前，还给我定了我喜欢的甜品，叮嘱我记得吃药。

我坐在桌子前，一点一点认真吃完。

其实我提前打听好了聚会的地点，吃完后我就出门了。

我走在商务会所的走廊里，想象着等会儿会看到的场景。

紧张从我的心脏开始，蔓延到了我的四肢，我的脚步开始变得僵硬。

我还没有走到包间，突然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我摇摇头，却只觉得头疼得要命，旁边有服务生路过，问我需不需要医生。

「扶我去休息一下就好。」

就这样，我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我吃了药，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收拾整齐，连忙去往包间。

门口有两个人在聊天。

「涂瑶真地回来了，你说她和陆涣当年……」

「还不是于栀栀从中作梗。」

「陆涣该多痛苦啊，于栀栀简直和涂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每天面对同一张脸……」

「唉，可不是嘛，故人重逢，陆涣的眼睛都没从涂瑶身上离开过。」

我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那两人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离开了，而我却恍若未觉。

重生前的这段我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并没有真正见到涂瑶。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有一张和涂瑶一样的脸。

所以涂瑶出国之后，陆涣和我在一起了，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替代品。

什么责任，什么爱护，都是陆涣对涂瑶的，他从始至终也只爱着涂瑶。

我想放手让大家都自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啊。

从头到尾，我都不是那个能做选择的人。

我拼命让自己冷静，我这次来不就是要分手的吗？

可是我心里的难过却山呼海啸一样地涌来，我用尽全力克制住才能维持着不失态。

「栀栀！」后面传来一声惊慌的呼喊声，我听得出来是陆涣的声音。

但是我好像被定在了原地，我颤抖着，怎么都动不了。

我被抱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家里休息的吗？」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陆涣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睛里是化不开地担忧。

陆涣好像是从哪里急匆匆跑回来的，正剧烈地呼吸着。

从涂瑶那里吗？

下一秒，我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了陆涣：「陆涣，我知道涂瑶回来了。」

陆涣的肩膀猛地一颤，他紧紧地盯着我，眼中的情绪翻滚着，像无边的巨浪一样。

每次我提到涂瑶，他都是这么激动，我微微摇了摇头。

「你放不下她对吗？」

「陆涣，我给你自由。」

我用尽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一如我当年死命追求他一样，决绝而执拗。

「我们分手吧。」

7

陆涣猛吸了一根烟，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我脸上寻求答案：「于栀栀，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故意苦情给我看呢？」

我扭头，抹了一把脸。

确实，在陆涣看来，我千方百计和他在一起，我确实没有理由和他分手。

如果不是我死过一回，我也不会知道，他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

其实说出分手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说出分手那句话后，就像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家里。

家里空无一人，床头有一张匆匆写过的纸条，是陆涣的字迹：等我回来。

我看着这个房子，里面装满了我和陆涣的回忆。

让我快乐而又痛苦的牢笼。

我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就离开了，我在海边有一座小房子，我想住进去散散心。

我知道陆涣能找得到我，我也知道我这么突然的分手他一定耿耿于怀。

接下来他会来找我，问清楚原因，或者是解释，或者是来挽回。

当然，这个过程持续不了多久，再然后他就会确诊胰腺癌，他会忘了我，和涂瑶过完剩下的时间，不让自己再有遗憾。

这就是我能为陆涣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我走在沙滩上，看着周围的热闹，有牵着手散步的情侣，有热热闹闹玩闹的一家三口。

只有一个人的我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苦笑一声，就算是回到了半年前，又能怎么样？

我甚至怀疑神明是在惩罚我，要我再过一次这样绝望的半年。

我沿着海边慢慢走，潮涨潮落，大海是那么深邃那么迷人，它可以包容一切。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嘶吼：「栀栀！回来！」

然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往大海里走去了。

陆涣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这可真是个误会——

我刚转身，就被陆涣紧紧地拉着往回走，我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和紧张的情绪。

我叹了口气，果然事情像我的剧本一样发展了。

「陆涣，我没有想不开。」

「于栀栀，你想分手可以，但是答应我，一定要吃药，一定要去看医生好吗？」

陆涣眼睛里都充血了，是疲惫，也是无奈，他递给我一袋药。

他十分坚持，我不接过来就一直举着。

「我真的没有想不开，你不用做到这样，陆涣，涂瑶已经回来了，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你们。」

我怕他不信，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认真的，我祝福你们。」

陆涣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定格在一个堪称痛苦的表情上。

「栀栀，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涂瑶？」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是……愧疚了？

他试图牵起我的手：「栀栀，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真的不好。

他临终前的那一声声的瑶瑶，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

「陆涣，我不需要你的责任感了，而且你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决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