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者》

《遗忘者》，法医秦明系列第二卷众生卷的第二季。2020年6月24日发售，因为个人原因，前几天才将《遗忘者》读完，读完之后百感交集，环绕四周，只觉得自己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般，现实与书中的内容格格不入，但书中的内容却是取自现实事件，想到这，多余的话语仿佛累赘，而我现在所写的，不过是一个读者的读后所思：遗忘者，被遗忘的究竟是谁？（以下含有剧透，酌情观看。）

法医秦明系列第一本实体书《尸语者》于2012年10月1日发售，由此法医秦明系列保持着一年一本稳定更新的频率，直到如今。

说来惭愧，我并不是法医秦明的最开始的读者，而是在《守夜者》第一本发售之后入坑的，因为是一次性读完万象卷和《守夜者：罪案终结者的觉醒》，所以有充足的时间相互比较这七本书的内容。

就我而言，法医秦明系列第一本《尸语者》并不能算是佳品，故事性欠佳，二十个案件看得很过瘾却没有一条明显的故事线。而到第二本《无声的证词》，除了十五个案件，作者还在中间加入了一个没有破获的陈年旧案作为收尾，将线索安放在十五个案件其中几个故事以加强连贯性，这也成为了法医秦明系列的经典叙述风格：由引子引出一个贯彻始终的主要案件，将破案线索分散到正文中每个案件的开头与结尾，最后在尾声串联起来将其破获。《第十一根手指》、《清道夫》、《偷窥者》都是如此，《幸存者》比较特殊，因为它的开头衔接《清道夫》的结尾，并不是独立的开头。而我最喜欢的是《幸存者》，不仅是罪犯的双线两地同时作案，还有两地案件并案的过程，技术人员与刑侦人员的相互配合最后揪出犯罪嫌疑人，让我十分喜爱《幸存者》这部作品。

这也是法医秦明吸引人的地方，第一本或许不会很出彩，但是后面的内容不会辜负你，一本比一本精彩。尤其是《守夜者》系列，第一本《罪案终结者的觉醒》并不算好看，甚至有点玄学，到第二本《黑暗潜能》开始解释设定并展开故事留下悬念，在到第三本《生死盲点》敌对组织幕后黑手的真面目逐渐清晰，一个又一个展开让人有想读下去的动力。这背后固然有编辑的协调与帮助，但也有秦明愿意改变作品的想法。正如他在《遗忘者》发售当天在B站发的动态中所写：如果说《天谴者》聊的是冷漠自私、无视社会道德准则的人，那么《遗忘者》讨论的便是被性别歧视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平凡女性。

歧视似乎一直伴随着人类的历史延续至今，现在的种种歧视都是曾经歧视的延续，性别歧视就更是如此。从以前的男尊女卑到如今的男女平等，女性一直用自己力量证明自己并不比男性差，但是消除歧视并不是一瞬间的事，哪怕到现在性别歧视也一直存在，现在的青少年已经渐渐抛弃了旧的观念，但是歧视却依旧存在，除去出现的“新种歧视”，更多是当年老一辈将自己的观念强加给下一代将歧视传播出去。就像《遗忘者》中间接促进龙东县灭门惨案的凶手向三妹，她父辈将本该湮灭在历史中的“女德”灌输给她，将她变成了对女德坚信不疑的信徒，而她又将这个愚不可及的思想付诸于行动，她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众生卷是秦明的一个改变，万象卷系列中秦明不会注重案件的分类，更多的是讲一个故事，大多数案件引发的诱因都五花八门，而众生卷秦明也是讲一个故事，但是秦明开始统一案件的诱因，看似诱因并不统一，却是同一类问题所衍生出去的问题，例如《天谴者》中对社会道德的无视，而到《遗忘者》中是对女性的“遗忘”——一种歧视。在“不存在的客人”中漠视小姐生命的储军，“裙摆之下”没有尽自己义务的父母以及龙东县灭门惨案中父母对儿子的溺爱和对姐姐的无视等等，秦明用案件来引出一系列问题让我们思考，并让我们引以为戒。

《遗忘者》这本书我是十分推荐的，他里面不仅有对问题的思考，还有精妙的设计，尤其是对结局的设定，让我大开眼界。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从6月看到发售的宣传，8月浅看了一下引子与对内容描述的文字，在9月才真正的读完了《遗忘者》，之中的反转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了当年读《暗河》时的感受。在6月23日时秦明在B站发了一条动态让我们猜猜《遗忘者》讲述了一个什么故事。

看图很简单，一门灭门惨案，可能于韩亮有关（诺基亚），而到6月24日新书发售时我们能看到整本书的样貌：

根据腰封以及背面的内容，我们不难提取出一个贯穿全文案件的要素：红衣，遗忘以及17年的怨念并转变成杀意，从而构建出一个故事脉络：17年前一个并没有破获的有关红衣的案件，在17年间某个有关案件的人被遗忘，从而将苦难转变成杀意并在17年后模仿作案报复社会。

而我在粗略过了一遍除正文以外的地方后，想到的是：17年前因为某个灭门惨案，将三个受到苦难的女性联合起来17年后报复仇敌的故事，《遗忘者》在序言前特意给了三个女性描写：摄影师、高中生和家庭主妇。按照以前的经验，很大的可能凶手就是她们三个，如果能将她们被遗忘之后又来复仇的内容写出来，那也是一本不错的小说。但是《遗忘者》并不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遗忘者》的文笔与法医秦明系列没有什么大区别，但是经过秦明的设计，让整本书精彩了起来。《遗忘者》的引子是很标准的开头，一个引子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引出灭门惨案，第二部分是韩亮的梦，第三部分反映出韩亮对下水道的味道有应激反应。而就是这个引子，将读者引进了秦明设计的陷阱，第二部分韩亮的梦已经将韩亮为何那么珍重那台老的诺基亚——那是他母亲送给他唯一的生日礼物，而在他生日的那天也是他母亲出车祸的那一天。起因不过是韩亮父亲怀疑他母亲买的诺基亚是要给她以前的老相好而吵架，最后是韩亮母亲摔门而去，在赶去卫生院的遭遇车祸。在韩亮被迫接受现实时，他又闻到了那股下水道的味道（在韩亮进家门前，他看到蹲在他家门口的他以前的小学同班同学，而她身上的味道像是下水道的味道。）。

这就是《遗忘者》的引子，既引出了案件，又引出了韩亮的身世，也埋下了伏笔——那个蹲在他家门口的小学同学，为什么在车祸现场韩亮会闻到那股下水道的味道。以下是引子第二部分的结尾：

马路上，躺着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连衣裙。连衣裙早已被雨水浸湿，皱皱地贴在地面上。那个人的头旁，有一大摊血迹，血滴在雨点的击打下，不安地跳动着。

那不是母亲，又能是谁？

男孩跌倒在离母亲十米远的路边，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了出来。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尽是家门口空气里那股奇怪的味道。

哇的一声，男生吐了出来。

相信很多读者读到这一段都以为那个女孩跑过来见到了韩亮，见证了韩亮母亲的逝世，那一瞬间那个女孩或许从韩亮身上体会到了那个同病相怜的味道，想过来安慰韩亮，给予他温暖，而前面女孩不在韩亮家门口很可能是去追韩亮的母亲防止她出意外，一段冰冷又不是温暖的故事。唯一的疑问就是为什么韩亮对下水道味道有应激反应，而韩亮长大后为什么还没有放下母亲的死，而韩亮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那个小学同学。读的时候抱着这个疑问读到最后，真相反而出乎意料。

故事的起因是一门灭门惨案两个老人，一个男人一个怀孕的女人，根据现场痕迹推断出为“自产自销”。而后面发现那个怀孕死去的女人并不是那一家四口中的姐姐，那个男人的姐姐失踪了，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证明这件案子是“自产自销”，唯一的疑问是找到那个失踪的姐姐。

之后依次是被以浸猪笼方式杀死的上官金凤（患有一期梅毒）和嘴中填埋满沙土以封口姿态埋进路基中的汤莲花，最后是被发现死在教堂化粪池之中一家四口的姐姐汤喆,个案之外的受害人齐了，最后就是串联案件的时候了，线索是：41码的鞋子、前两个死者被同一种尼龙绳捆绑、汤莲花和汤氏一家都是栗园镇出来的（韩亮初中的家也在那）、前两个死者都是以有关“女德”的处刑方式杀死，而汤莲花也是“女德班”的负责人。

经过陈诗羽和韩亮到栗园镇的调查，我们得以还原出17年前的一切：汤喆的弟弟，也是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汤辽辽qj了向三妹并将她推进了粪池中，向三妹的父亲是个男尊女卑的人，他认为向三妹已经不洁那么别回家要么死，而她去找许医生（韩亮的母亲），许医生带她去汤家评理，因为证据不足并没有立案，反而被“长舌妇”汤莲花听到，向三妹被qj之事被全村所知，而他们不谴责汤辽辽反而谴责向三妹。而之后韩亮的母亲车祸而亡此事不了了之，向三妹也嫁给了罗全起，罗全起和向父一丘之貉，经常虐待向三妹，而罗全起恰好与上官金凤有染患有梅毒，所以罗全起准备去报复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并以他所知的违反“女德”后果的方式杀死了上官金凤和汤莲花，而汤喆则被以牙还牙溺死在了粪池中。

案件的脉络清晰了起来，一切都成了定局，罗全起和向三妹前往了火车站，最后秦明带队去罗家取证，陈诗羽带队去多车站抓捕。而成为破局关键的是汤喆手中的一枚纽扣，在罗家向三妹的衣柜中，恰好有一件缺失了一枚纽扣的衣服，同时家中没有任何一双女性的鞋子。至此，一切都似乎明晰了，常年劳动的向三妹有不逊于男性的体格，在被丈夫传染梅毒后想起了自己被“女德”压迫的痛苦，以她最痛恨的违反“女德”的处刑方式杀死了曾经压迫自己的人，从而引发的一系列杀人案件。

这就是最后了，尾声中的审问已经能猜到大概内容了，前期破案透露出的人物心理已经基本被摸清了，一如《幸存者》一般。但到最后，秦明打破了书中关于案件起因的猜想，也把残酷的真相甩到了读者头上：向三妹不是以反抗“女德”报复压迫自己的人，而是将苦难的原因归咎于不遵守“女德”的自己，将使自己失德的始作俑者杀死报复。我们一直以为被压迫的一方到了极限会做出更极端的行为，却忽略了被压迫的一方也会顺从压迫的一方而压迫比自己更弱小的一方。向三妹坚信自己没有怀孕和感染梅毒都是自己早年被qj失德而遭受的报应，她认为失德的人总是会受到报应，没有受到报应的迟早有一天会受到报应的，而她则是那些人的报应。

尾声中的向三妹已经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女德”拥护者了，她甚至认为丈夫与上官金凤有染生孩子是正确的，不休了失德的自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将患有梅毒视为自己的报应。她甚至不去怪qj自己的汤辽辽，而是去怪许医生，是因为许医生去汤家理论让自己陷入不贞不洁之地，而汤莲花的长舌让自己的罪孽更加深重。而在向三妹有一天被毒打之后向许医生求助，她听到了家中传来的争吵，争吵的内容正是韩亮生日的那一天他母亲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是否是送给韩亮母亲前男友。在思想已经渐渐扭曲的向三妹耳中，那就是许医生出轨的证据，在她的眼中，那个道貌岸然实则男盗女娼的女人还有脸去为自己理论，是想让自己的不洁和罪孽与她一样深重。而后，那件事就这么发生了，韩亮的母亲在赶去卫生院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只不过在向三妹眼中，她应该“帮”一把许医生，因为不洁的女人总是会遭到报应的，她不过是“帮”了许医生一把，一切就这样“很巧”的发生了，之后她就知道，女人不守德就会遭到报应。读到这里，如果把自己带入韩亮，估计自己已经发疯了，那个照顾自己母亲，为了爱与自己父亲住到乡下的人，那个敬重的医生，却因为一个荒唐至极的误会而失去了生命，而始作俑者是那个母亲所帮助的人。

我读到这的时候人已经傻掉了，秦明做到了在24号中动态中保证的那样：即使你看了前面好几本法医秦明系列小说，你也未必能一下子猜到《遗忘者》书中的真相。我不仅没有猜到真相，还被震撼了一把，但随后，我也陷入了沉思：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向三妹的父亲将男尊女卑的思想强行强加给向三妹吗？还是qj向三妹的汤辽辽？还是全村人的谴责和唾弃？仅仅就是这样吗？不，这只是表面，而起因是男女歧视，如果没有男女歧视，向三妹的父亲就不会用那个狗屁不通的“女德”去管教向三妹；如果没有男女歧视，汤辽辽就不会不把向三妹当一个真正的人看，更不会qj她还把她推入粪坑；如果没有男女歧视，村里的人就不会对向三妹指指点点，更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向三妹让她在屈辱中度过童年。

但真正的起因是对女性奉献的遗忘，男女歧视不过是遗忘所带来的问题的具体化。如果不是遗忘了彼此最初的誓言，韩亮的母亲怎么会与韩亮的父亲争吵；如果不是遗忘了洪萌冉是自己的侄女，她的舅舅怎么会对她见死不救还猥亵她导致她的死亡；如果不是遗忘了对母女的责任，管钟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女儿杀死；如果不是因为遗忘，这世间会少多少因此破败的家庭；如果不是因为遗忘她们曾经遭受的苦难，她们又怎么会在绝望中反击，走上最极端的路。

走上极端的道路是她们的选择，但我们也不该忘记走上极端的还是少部分人，在背后，还有更多遭受苦难却无人所知的人。难道我们要等到她们走上极端后甩下一句：这是她们的选择。之后不管不顾吗？已经走上极端的人我们不该遗忘她们的苦难，她们也不能遗忘她们走上极端对他人造成的痛苦；我们不该原谅她们犯下的错误，更不该原谅促使她们犯下错误的一方。

我们能做的事太少了，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匀出时间去帮助他人，但请我们别轻易的遗忘她们，她们曾经被遗忘，现在我们不能再遗忘她们了。她们已经很难凭自己见到光了，如果我们遗忘了她们，她们将在黑暗中度过窒息的一生，而遗忘她们的我们将间接成为埋葬她们的一员，别让我们成为埋葬她们的一员。

以下是一些对原著疑问的补充：

1、Q：既然向三妹是被父亲虐待去向许医生求助，那么说明汤辽辽qj她是几天前的事了，为什么向三妹身上还有臭味？

A:向三妹是男尊女卑的家庭，虐待行为不会少见，不洗澡应该是常见的。而且她父亲知道她被qj后跟她说那么不回家那么死，那么结合韩亮母亲去世那天的情况，向三妹应该在家外被雨淋了。而且韩亮的回忆是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在梦醒后可以得出是类似下水道的味道。

2、Q：为什么韩亮的母亲只是去理论而不是报警？

A：这个我只能猜测。“裙摆之下”中凶手的DNA并没有从公安的DNA库中找到匹配的人，但凶手只在20年前被警方打击，那时候基因库没有建立起来所以没有他的DNA，而事故的开始是17年前只相差3年，当时基因库肯定没有建立，DNA技术也不普及，栗园镇只是乡下，技术不可能做到用DNA甄别凶手。而且几天后韩亮的母亲就去世了，向三妹失去了唯一一个给她公正的人，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3、Q：既然与罗全起没有关，向三妹是怎么控制她丈夫和她逃离城市？

A：根据文中内容可知，罗全起对案件并不知情，坐火车前往其他城市是要去治疗梅毒，在公安眼中嫌疑人离开城市明显是潜逃。因为视角的不一样所以造成了这样的看法。

最后感谢阅读到这的人能将这篇并不算读后感的碎碎念看完，希望能原谅我这拙劣的语言编排能力，在读完《遗忘者》后我有太多想说的了，在混乱的思绪中这篇专栏才得以诞生。希望读到这的你也能喜欢上法医秦明系列，最后的最后依旧是感谢能读到这的你，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