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叛乱”的瓦格纳什么来头？调停人为何是卢卡申科？

这两天，发生在俄罗斯的一幕，可以用“波诡云谲”四个字来形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据新华社报道，俄罗斯的一支私人武装部队“瓦格纳”突然兵谏，包围了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并且向莫斯科进军，声称要替普京“清君侧”，双方一度发生了小规模的交火。

随后，俄罗斯政府采取行动，也把瓦格纳的总部给包围了，同时宣布要对瓦格纳的创始人普里戈任展开刑事立案调查，瓦格纳的行动被视为叛国行为。

一时间整个俄罗斯境内风起云涌，气氛紧张。而乌克兰则宣布对俄罗斯展开反攻，同时，西方大多数国家都抱着坐壁上观的心态，在一边围观看热闹。

然而，短短24小时之后，俄罗斯官方宣布，事件已经得到圆满解决，瓦格纳武装人员回到了营地，针对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的刑事立案调查也被取消，所谓的叛国行为也不会追究。

把大伙看得是一头雾水啊。

当地时间2023年6月24日，俄罗斯顿河畔罗斯托夫，瓦格纳集团成员站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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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十二时辰

咱先把这个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新华社捋出来一条时间线：

北京时间6月24号凌晨两点51分

瓦格纳领导人声称俄罗斯军队袭击了他们所在的地营，并且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随后，俄罗斯国防部否认这一指控。

一个小时之后，北京时间6月24号凌晨3点54分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对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提起刑事立案。以煽动武装叛乱罪名起诉普里戈任。

北京时间6月24号上午11点14分

俄罗斯莫斯科市市长宣布，目前莫斯科正在进行反恐行动。随后，俄罗斯执法人员进入瓦格纳集团总部大楼。

北京时间6月24号中午12点59分

普里戈任声称瓦格纳已经控制了部分地区的军用设施。

北京时间6月24号14点

俄罗斯国家反恐委员会宣布：莫斯科市和莫斯科州进入反恐行动状态。

北京时间6月24号15点

俄罗斯总统普京发表全国电视讲话：煽动叛乱者将受到惩罚。矛头直指普里戈任。

北京时间6月24号15点41分

俄罗斯多地宣布取消群体性活动，部分道路封闭戒严。

北京时间6月24号下午17点44分

瓦格纳集团声称，他们的武装行动是为了把俄罗斯从腐败集团当中拯救出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叛国行为。

一个小时之后，北京时间6月24号18点55分

瓦格纳宣布，俄罗斯内战开始。

北京时间6月24号晚上21点59分

瓦格纳宣布已经占领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同时，瓦格纳的武装人员正在向莫斯科进发，距离莫斯科只有500公里之遥。

北京时间6月24号午夜23点18分

莫斯科市长宣布，6月26号全市放假一天，同时，7月1号之前，不得举行大规模户外活动。

俄罗斯军队则在莫斯科郊区开始构筑防御阵地，机枪、坦克纷纷驶向郊外。

紧张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到达了顶点。

俄罗斯《报纸报》网站24日关于“俄南部军区位于顿河畔罗斯托夫总部大楼附近传出爆炸声”报道中所配视频中的画面

就在大伙认为俄罗斯内讧一触即发之际，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北京时间6月25号凌晨1点11分，瓦格纳创始人普里戈任声称，瓦格纳武装停止向莫斯科进军，所有武装人员返回驻地。

北京时间6月25号凌晨3点19分，俄罗斯多地宣布解除交通管制。

与此同时，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宣布，瓦格纳武装人员将暂时进入白俄罗斯境内，待事态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定夺。

随后，俄罗斯官方也宣布取消针对瓦格纳集团以及普里戈任的一切指控。

紧张事态，得以暂时平息。

当地时间2023年6月24日，随着普里戈任宣布瓦格纳集团车队停止行进，调转方向返回营地，俄罗斯多州当天陆续解除交通管制

顺着新华社梳理出来的这条时间线，大伙能够清晰地看出来，整起事件，也就一天多的时间，20多个小时，来得快，去得也快。

2

瓦格纳是谁？

自从俄乌冲突爆发之后，“瓦格纳”这个名字就频频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它的风头，甚至盖过了俄罗斯政府军。

在罗斯托夫街头的瓦格纳士兵

“瓦格纳”有自个儿的官网，在它的官网上是这么介绍的，瓦格纳是俄罗斯最大的私营军事集团，相当于私人的安保公司。

有媒体梳理，“瓦格纳”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是在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期间。

而瓦格纳的创始人普里戈任在接受采访时也是这么承认的，自己于2014年5月建立了“瓦格纳”。

对瓦格纳的实力，众说纷纭。人数从两万人到十万人不等。这个规模，就不算小了。除此之外，瓦格纳还拥有自己的坦克、轻型火炮和少部分的直升机。跟正规军肯定没法比，但是跟民间武装比起来，瓦格纳具有碾压性的优势。

根据瓦格纳官网的介绍，瓦格纳的成员绝大多数是俄罗斯军队的退役老兵，只要年龄不超过50岁，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都要。待遇从优，不执行任务的时候，每个月的工资不会低于3000美元；如果上前线的话，每天300到500美元的日薪。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保险，一旦阵亡，会有十万美元以上的抚恤金。这个待遇，远远高于俄罗斯正规军。

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兵、高薪， 注定瓦格纳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作战部队，抛开装备不说，论单兵作战能力，瓦格纳的实力远在俄罗斯正规军之上。

也正因如此，俄罗斯近年来的对外军事行动当中，几乎都是瓦格纳在打头阵。特别是在这回的俄乌冲突当中，前期，俄罗斯政府军行动不利，把瓦格纳换上去之后，形势立马不一样了，虽说到不了摧枯拉朽的地步，反正攻城拔寨不在话下。

就拿乌东地区的巴赫穆特来说吧，号称是“俄乌战场上的绞肉机”，双方展开了拉锯战。乌克兰那边，是乌克兰的几支精锐部队；俄罗斯这头，就是格瓦纳。双方在巴赫穆特展开了为期几个月的血腥巷战，最终，瓦格纳在付出了上万人的伤亡之后，终于拿下了巴赫穆特。

就在这个时候，功高气盛的瓦格纳，开始跟俄罗斯正规军出现矛盾了。

3

普里戈任又是谁？

当地时间2023年6月24日，俄罗斯罗斯托夫州，“瓦格纳”雇佣兵公司负责人普里戈任发布讲话

根据人民海外版的报道，普里戈任，1961年，出生于列宁格勒的一个工人社区。幼年丧父，母亲在一家医院工作，继父酗酒后经常家暴，这种特殊的家庭环境，让普里戈任从小就特别的“叛逆”。

1979年，18岁的普里戈任因为盗窃被抓。法官念他年轻，判了他两年缓刑。可是缓刑期间，普里戈任一点也没有收敛，继续入室盗窃，甚至发展到了拦路抢劫，最后终于作出大祸，以抢劫罪被判12年有期徒刑。

1990年，29岁的普里戈任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被提前3年释放。

那一年，苏联还没有解体，苏联第一家麦当劳在莫斯科开业，一时间火爆异常，天天门口排大队，吃顿麦当劳，得门口拿号，三个小时不见得吃得上。

普里戈任很快嗅到了商机，他在麦当劳的门口，摆摊卖热狗。得排三个小时，还早着呢，先买我两个热狗垫吧垫吧。

普里戈任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赚到的，他凭着在麦当劳门口卖热狗，一个月能挣1000美元。这在当年的苏联，绝对是一笔大钱。

后来，普里戈任又开了圣彼得堡第一家连锁超市和第一家赌场，迅速积累起了个人财富。

1995年，30出头的普里戈任和几个朋友在圣彼得堡涅瓦河畔合伙开了一家高档餐厅，名字就叫“老味道”，服务一流、菜品一流、价格也是一流的，很快成为政商名流云集的高档场所。借着这家高档餐厅，普里戈任也认识了不少俄罗斯的寡头和达官显贵。

1997年，普里戈任的餐厅接待了时任圣彼得堡市市长的阿纳托利。负责代表市长跟餐厅接洽的，不是旁人，就是日后的俄罗斯总统，普京。当时普京是圣彼得堡市长阿纳托利的助手。他负责联系餐厅，一来二去，普京跟普里戈任就熟络了起来。

有了普京这层关系，普里戈任的餐饮买卖越做越大，最后发展为承办克里姆林宫宴会的餐饮界大亨，被称为“普京的大厨”。2006年，普京接待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的国宴，就由普里戈任的餐厅负责具体操办。

有外界曾经传言，说普里戈任就是一个做饭的厨子，因为做饭好吃，受到了普京的青睐，那都是以讹传讹，普里戈任不会做饭，也从来没有做过饭，他是开饭馆的，每次普京光临他的餐厅，他都会跑前跑后亲自服务。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普里戈任又成立了多家公司，为政府机构、学校、军队提供餐饮服务。生意慢慢扩大到建筑、能源、互联网等领域。

到这，普里戈任和瓦格纳还没有联系，他的身份，顶多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直到一个神秘人物出现了。

4

瓦格纳的“二当家”乌特金

这个人叫乌特金。

乌特金曾经是苏联特种部队的一名军官，苏联解体之后，他继续留在俄罗斯军队当中服役，成为了一名职业军人，官至中校。

曾经参加过车臣战争，属于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然而乌特金退役之后，一直在社会上找不到称心的工作。像他这样的人，只会打仗，除了打仗几乎没有一技之长，30大几毛40的年纪，哪个单位也不会招这么大岁数的人。

像乌特金这样的退役军人，在俄罗斯还有很多，于是乌特金就把这些人召集到一块，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这家安保公司就是瓦格纳集团的前身，因为乌特金崇拜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所以把公司的名字，命名为瓦格纳，瓦格纳就是这么来的。

乌特金的安保公司，战斗力强悍，曾经有过以一打十的记录，很快就包揽了俄罗斯很多阔人的保镖业务。

乌特金也给普里戈任提供过保镖服务，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

普里戈任认为，瓦格纳未来很有发展前途，于是就跟乌特金提出了合作的意向，我出钱、出人脉，你负责训练、抓业务，两人一拍即合。普里戈任担任瓦格纳的一把手，乌特金担任瓦格纳的二把手。

就这么着，普里戈任和瓦格纳，联系到了一起。

5

瓦格纳初试锋芒

瓦格纳总部

瓦格纳集团是怎么做大做强的，怎么就能代替俄罗斯正规军，成为冲突前线的主力了呢？

2008年的格鲁吉亚冲突，是一个转折点。当时瓦格纳还没有成立，瓦格纳成立于六年之后的2014年。

那场俄格冲突，只进行了短短的几天，以俄罗斯大胜而告终。然而，俄罗斯发现，在格鲁吉亚战场，俄罗斯正规军需要面对的，不光是格鲁格亚军队，还有大量的、来自欧美国家的武装人员。这些武装人员，有雇佣兵，有自愿前来参战的，还有一些极端组织的武装分子，他们参战没有目的，纯粹为了杀人练手，把战场当成练兵场。

这些民间武装人员，让俄罗斯政府很头痛，动用正规军跟这些人作战，无异于大炮打蚊子，有一种“有劲儿使不出来的感觉”。

于是，俄罗斯萌生了以私人武装对私人武装的念头。你不动用正规军，我也不动用正规军，私人武装，不需要调动国家资源，只要给钱就行，省钱、方便。

于是，俄罗斯境内的私人武装组织，冒出来一大堆，鼎盛时期，整个俄罗斯有超过一万个私人武装组织。

普里戈任就是凭借着跟上层的关系，掌握到这个动向了，所以，他才会重金收购了瓦格纳集团。

凭借着普里戈任的上层关系，再加上瓦格纳的实力确实能打，瓦格纳才会在俄罗斯众多的私人武装组织当中脱颖而出。

成立初期的瓦格纳，主要就是执行安保任务，给俄罗斯私营企业、或者非政府机构提供安保服务。给一些出入高风险地区的贵宾提供贴身保镖服务，或者给一些机构招募人员培训保安人员。瓦格纳不能像正规军那样执行带有攻击性的军事任务，虽然拥有武器，但都是轻武器，而且还有很多的限制条款。

瓦格纳的作战车队

2014年，伴随着克里米亚危机的爆发，终于让瓦格纳公司有了用武之地。当时的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民众开始闹合并，要脱离乌克兰并入俄罗斯，俄罗斯官方不方便出面处理。于是，普里戈任自告奋勇，我们上。“二当家”乌特金亲自率领瓦格纳前往乌东地区，支援当地的民兵行动。当时，很多媒体报道说，乌东地区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小绿人”，这些人身着没有标志的俄罗斯绿色军装，所以被称为“小绿人”，战斗力极其强悍，往往打得乌克兰政府军丢盔卸甲。

甚至有西方媒体一度怀疑，“小绿人”就是俄罗斯的正规军，把肩章、帽徽一摘就上战场了。

实际上，这些“小绿人”，就是瓦格纳的武装人员。

经此一仗，瓦格纳一战成名。

6

功高气盛引发危机

2022年，俄罗斯宣布在乌克兰地区采取特别军事行动，一开始动用的都是俄罗斯政府军，然而，俄罗斯政府军的战场表现，实在拉胯，这个时候，瓦格纳再次自告奋勇，换我们上吧，钱给足了就行。

瓦格纳由此杀上了俄乌冲突的前线，而这时候，俄罗斯官方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承认，瓦格纳的存在，既然你们西方国家，可以动用雇佣兵支援乌克兰，我怎么就不能派遣私人安保公司呢。

瓦格纳借着这个机会也大举扩充实力，人员一度达到了十万人的规模。人员的构成，也从最初的退役老兵，变成了有前科的犯罪人员，也可以征招了。

不过，战斗力强悍的瓦格纳还是轻视了乌克兰战场的残酷性，他要面对的，不光是乌克兰政府军，而是整个西方国家。

瓦格纳这种私人武装公司，适合打闪电战，速战速决，一旦打成消耗战了，他就没有优势了。

瓦格纳也撑不住了，频频要求俄罗斯国防部，你得给我们提供火力掩护、空中支援，还得给我们提供弹药。

可俄罗斯国防部说了，我跟你不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咱们是生意关系，我花钱雇你干活，没有义务给你提供掩护，想让我给你提供弹药，那也行，你得掏钱买。

你不能说一边拿着我们的钱，我还得给你提供军火，合着你光出人出力。

这么一来，双方的矛盾就暴露出来了，也变成了此次事件的导火索。

随着俄乌冲突陷入胶着，瓦格纳和俄罗斯军方的矛盾越来越激化，普里戈任甚至公开指责俄罗斯军方高层，包括国防部长绍伊古、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在内，都成为了普里戈任的攻击对像。指责他们不给瓦格纳提供足够的军火，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让瓦格纳跟乌克兰打巷战、打消耗战。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俄罗斯国防部有100句话等着他呢，你不是正规军，你也不接受我的指挥，你就是雇佣兵的身份，听说过雇佣兵反过来指挥雇主的吗，你不能本末倒置啊。

然而，普里戈任凭借着跟俄罗斯总统普京有一层私交，再加上瓦格纳确实在俄乌冲突中没少立功，有点居功自傲的架式，越来越口无遮拦，越来越肆无忌惮，终于搞出来一个大动静。

这时候，任凭你跟总统的私交再好，总统也不能护着你了，你想造国防部的反，疯了你了，一边是私人安保公司，一边是俄罗斯国防部，于情于理，总统都不可能站在你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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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停人为什么是卢卡申科？

那么，为什么事件发生之后，出面调停的是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呢？

据微信公众号长安街知事报道：瓦格纳组织创始人普里戈任已经接受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的建议，瓦格纳所有武装人员全部撤至白俄罗斯境内休整，等待进一步的通知。

早在20年前，上世纪末的时候，瓦格纳还没有成立，普里戈任刚刚发迹的时候，他跟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就认识了，卢卡申科曾经多次光顾过普里戈任的饭馆，两人也算是老朋友了。

后来，普里戈任创建了瓦格纳，卢卡申科担任了白俄罗斯总统，两人还有过业务上的往来。

2020年，白俄罗斯境内曾经发生过一起未遂政变，当时担任卢卡申科爷俩保镖的，就是瓦格纳集团，也算是救过卢卡申科父子一命，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正是出于这层原因，普里戈任才会接受卢卡申科的调停。

实际上，普里戈任发起的行动，也是一时冲动，等到他冷静下来了，就能想明白，以瓦格纳集团的实力，几万人的规模，想造反，门儿也没有啊，现在有人给你来个台阶，顺坡下驴，还能保住性命，不然的话，等待普里戈任的，就是死路一条。

文字统筹 | 邢耕

编辑 | 马瑞

综合 | 中国新闻周刊 每日经济新闻 环球人物 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