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总序

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张敢。欢迎和我一起走进文艺复兴时代。

今天我们来讲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特别是盛期文艺复兴，第三位杰出、伟大的艺术家拉斐尔。

拉斐尔生于1483年，出生在意大利非常重要的城市乌尔比诺，死于1520年，他只活了37岁。但是在37年的生涯里，当然不能说他从一开始就在创作作品，但是他很小就的确显示出了天分。

失去双亲，寄人篱下

拉斐尔的父亲也是一位画家，根据乔尔乔·瓦萨里的记载，他并不是特别成功，也不是特别有天分，但是这个人举止优雅，特别注意对孩子的教育。这里有一点我觉得对大家都有示范的作用，在过去很多孩子被生出来以后是交给奶妈来喂养的。

在文艺复兴时期，比如米开朗基罗的奶妈就是一个石匠的妻子，所以他说我从小对石头天生有一种亲近感。但是拉斐尔的父亲认为，孩子应该由自己的母亲带大，母亲可以交给他非常优雅、得体的举止，让孩子可以受到很好的教育。所以他从小在母亲的呵护、陪伴下长大，但非常不幸的是，他在8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到11岁的时候父亲也去世了。拉斐尔从小就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这种遭遇尽管没有具体的文献去表述，他当时的心理状态如何，但是我们可以想象，一个11岁就失去双亲的孩子，寄人篱下的生活，他一定会非常注意自己的举止，注意跟别人那种融洽的关系，这样才能够讨人喜欢、才能生存下去。 

性格影响创作

这样的性格其实对他的艺术创作也有影响。早年，拉斐尔是在他父亲的指导之下，先学了一些绘画，他爸爸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教不了他了，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于是就把他推荐给当时在佩鲁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画家，就是佩鲁吉诺。我们前面讲过佩鲁吉诺，他是在佩鲁贾活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画家，他曾经参与过西斯廷礼拜堂壁画的制作。

很多艺术史家指出，当时西斯廷礼拜堂第一期的壁画创作应该是由佩鲁吉诺主持的，当时像波提切利都是在他的主持之下来进行艺术创作的。所以拉斐尔早期的风格，实际上是深受佩鲁吉诺影响的。

▲拉斐尔父亲早期的作品

这里我给大家提供了一张照片，是拉斐尔父亲的绘画。我们可以看得出来，绘画带有明显文艺复兴早期的风格，在人体的比例、结构上确实没有达到极高的水平，确实没有他自己儿子有才华、有生气。

▲《天使》（Baronci祭坛画残片），1500-1501年，木板油画，31x27cm

接下来我们可以看到一张拉斐尔在17岁左右画的一个《天使》的残片，只剩下了一部分。但在这样一件作品里，我们可以看得到，他对人物那种非常优美的形象的表现，对色彩的运用，那种色调的柔和，包括用笔，对那些非常优美飘逸的发丝的处理，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非常有才华的。的确是，我们把他作为文艺复兴三杰之一，不断地在美术史上去研究，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确实是展现出了才华。

另外，在早期的作品里，佩鲁吉诺的影响还是非常重的，人物的造型，人物的构图等等，还是受佩鲁吉诺的影响比较大。

▲拉斐尔，《圣塞巴斯蒂安》，1500-1501年，木板油画，43x34cm

这里还有他画的一张《圣塞巴斯蒂安》，圣塞巴斯蒂安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基督教历史上的殉道者，他是一个罗马的士兵，因为坚持基督教的信仰，后来被处于乱箭穿身，要把他射死，但是他奇迹般地活下来了，最后是被砍死的。但是他被乱箭穿身而活下来的事件，让大家认为他有免除疾病的这样的能力。所以后来很多人去表现圣塞巴斯蒂安，就前面我们讲到的有很多艺术家都表现过圣塞巴斯蒂安的形象。 

拉斐尔表现圣塞巴斯蒂安，没有按照过去。以往他是被画成一个接近裸体的形象，身上射满了箭。在这里，拉斐尔画的是一个非常优雅的年轻人，手里拿了一支箭，这个箭代表了他殉道时所遭受的刑法。所以拉斐尔在处理这些题材的时候，把他表现很优雅，他不去表现那种非常残暴、血腥的场面，有意识地规避。这可能跟个人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

▲拉斐尔，《祭坛画》，1502-1503年，木板油画，281x165cm，现收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

再有，保留下来了一件祭坛画。画面中间画的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底下有几个圣徒，其中有一个圣哲罗姆，还有三个女圣徒，我们称为《苦像》，也就是《耶稣基督受难像》。这件作品中人物的造型、动态，带有很强的装饰意味，人物的造型也是带有一定的城市化的特点，让大家认为完全这完全是佩鲁吉诺的风格。所以很多人当时就把它归到佩鲁吉诺的名下。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年轻的拉斐尔画的，这个时候他也就十八九岁，不到20岁的样子。

▲拉斐尔，《圣母加冕》，1502-1503年，帆布油画，267x163cm，现收藏于梵蒂冈博物馆

早期还有一件作品，收藏在梵蒂冈博物馆，表现的《圣母加冕》。在创作中，拉斐尔很巧妙地把画面分成两层，一层代表天国，一层代表人间。上面代表天国的部分，表现的是圣母坐在宝座上，由耶稣基督给他加冕，周围是天使簇拥着，这是非常祥和的一个天国场面。

底下是耶稣基督的门徒们，因为圣母的去世表示非常悲哀，其中有一个人就是多马，多马永远是怀疑一切的。他首先是怀疑耶稣基督的复活，所以他有两件非常著名的作品，一个是后来到17世纪一个巴洛克画家卡拉瓦乔，画过一张《多马的怀疑》，那是一张非常精彩的作品，表现的是多马把手指头伸到耶稣基督的伤口里，去看这到底是不是我的老师。

多马的怀疑

还有达·芬奇的老师韦罗基奥做过一件雕塑，也是表现多马的怀疑，画的是多马要把手探到耶稣的身体里，那么一个瞬间。现在他又再次怀疑圣母升天这件事情，他不相信。这时候突然有一条缎带飘落下来，落在他手上，画面中间的就是多马，他手里捧着缎带，他相信圣母的确是升天了。画的这样一个场景。

在构图上，还是早期的一种延续。所以乔尔乔·瓦萨里对拉斐尔的介绍里提到，早期他是一个非常刻苦、勤奋，而且很好地吸收了他老师技法的一个好学生。但是这也成为他后来非常重要的障碍，就是他怎么样跨越、超越老师。所以我觉得这个画得也非常有意思。

▲拉斐尔，《首胎告知》，1502-1503年，帆布油画，27x150cm，现收藏于梵蒂冈博物馆

在这祭坛底下，还有一个祭坛台，上面有三个小幅画面，一个表现《受胎告知》，这个题材当时几乎所有艺术家都表现过。

▲拉斐尔，《博士来拜》，1502-1503年，帆布油画，27x150cm，现收藏于梵蒂冈博物馆

▲拉斐尔，《呈现庙堂》，1502-1503年，帆布油画，27x50cm，现收藏于梵蒂冈博物馆

接下来就是《博士来拜》，《呈现庙堂》几个小画面。从这些小画面里可以看得出来，拉斐尔在控制这些场面、构图方面，包括对透视法的运用方面，他的确掌握得很纯熟。大家可以想象，这么一个年轻人，18、19岁，画幅不大，场面不小。在这些作品里面，看出他驾驭构图的能力是非常强的。

▲拉斐尔，《一个男子的肖像》，约1502年，木板油画，45x31cm，现收藏于罗马博尔盖塞博物馆

（注：这件作品显示出拉斐尔早期曾受北欧艺术家的影响。这件作品曾被归于霍尔拜因和皮鲁吉诺的名下，后经乔万尼·莫雷里的鉴定，才确定为拉斐尔所作）

在1502年，他画过《一个男子的肖像》，对画面里头发非常细腻的处理、对人物面孔的表现，让人觉得拉斐尔应该受过北方艺术家的影响。北方艺术家指的是今天的荷兰、比利时、卢森堡这一带，当时叫尼德兰。尼德兰翻译过来就是低地国家的意思，因为那些地方，大部分大家都知道它的历史，是填海造地，所以很多地面是低于海平面的。今天的很多地名，比如阿姆斯特丹、鹿特丹的“丹”，实际上就是“dam”，大坝的意思，大坝拦着这些水，在海平面之下的那些叫低地国家。而低地国家艺术家的创作，包括像扬·凡·艾克Jan Van Eyck、汉斯·梅姆林Hans Memling等人，非常精细的表现风格，对意大利艺术家是有影响的。 

油画的诞生过程

过去一讲到文艺复兴，大家首先把目光投向意大利，因为意大利是最早开始文艺复兴的运动。大家认为艺术也应该是理所当然，从文艺复兴发源地辐射到其他地方，它是个高地，水往低处流，辐射到其他国家。其实今天越来越多的美术史家注意到，北方文艺复兴艺术家的作品，对意大利的影响也非常大，比如油画，最早是从北方文艺复兴艺术家开始的，然后扬·凡·艾克兄弟改进油画，通过那不勒斯北上，一点点传到整个意大利全境，影响到了意大利的画家。 

所以在这幅小画里，大家认为拉斐尔应该受过北方文艺复兴的影响。因为这张画曾经一度被归到一位德国画家霍尔拜因的名下。因为当时的北方也包含德国，因为在阿尔卑斯山以北，所以被称为北方。

所以可以看得出来，拉斐尔的绘画显示了他是一个特别善于博采众长的艺术家，一方面受着老师的影响，另外一方面他也在不断的创作。

▲拉斐尔，《圣母子》，约1503年，木板油画，55x40cm

在这个时期，他已经开始画一些圣母像，这些圣母像已经开始显露出他喜欢的那种优雅与和谐。他认为人间的女子没有完美的，这个姑娘可能脸蛋好看，那个姑娘鼻子漂亮，还有的女孩可能嘴长得特别优美，有的人眼睛好看，他把这些美的元素综合到一个画面上去，所以他画的圣母，是他理想中的圣母，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的写生。

这再次提醒我们，西方的艺术并不一定是写实的，对照客观对象，就把它复制下来，不是的。仍然是一种观念，一种理想在支撑着这些艺术家的创作。

▲拉斐尔，《圣母的婚礼》，1504年，木板油画，170x117cm，现收藏于米兰布雷拉美术馆

在这个时期，拉斐尔完成过一件非常精美的作品，这时他大概21岁，这件作品现在收藏在米兰的布雷拉美术馆，叫《圣母的婚礼》。其实很多人都表现过这个题材，圣母到了该嫁人的年龄，有很多求婚者，每个人拿了一个木棍，然后祈祷，看谁的木棍能开出花来，谁就能够取到圣母。这时候约瑟的木棍开花了，所以他来。

有一个大主教、大祭司来主持这样一个场面，约瑟给圣母带上订婚的戒指，边上也还有一个形象，右下角有一个人，因为他失败了，所以非常懊悔，自己正在把棍子撅断。我们当时在讲乔托的时候就有这样一个场景，增加了画面的丰富性、生动感，同时有生活的气息。 圣母背后的女伴们，都画得非常优雅，非常优美。

▲佩鲁吉诺，《圣母的婚礼》，1500-1504年，木板油画，234x185cm

这件作品大家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拉斐尔模仿了老师的构图，他的老师佩鲁吉诺在大约1500年期间，也画过一张《圣母的婚礼》，只不过图像上是左右反的。在拉斐尔的图中，圣母玛利亚在画面的左方，约瑟在右方；在佩鲁吉诺的作品里，左右颠倒了一下。但是在构图方面，几乎是相近的。背后有一个集中式的建筑，而这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理想，大家认为这种集中式的建筑更加优美。

但是从画面的构图、对建筑的表现上，显然拉斐尔的作品更加优雅。当然我们并不是有意识地去贬损佩鲁吉诺，佩鲁吉诺也非常优秀，只不过的确是在他的学生那里，更加精进了老师的技艺。这个确实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在乔尔乔·瓦萨里的《大艺术家传》里，一提到拉斐尔的时候，经常说，这件作品是无法超越的，那件作品是无法超越的，的确是，很多作品确实超越了前人，后人也很难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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