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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案头到场上,品至情之绝唱

2023-12-18 17:09|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一、文本——至情至性,摇曳生姿

纵观全文,《牡丹亭》的总纲是一个“情”字。汤显祖在《牡丹亭还魂记题辞》中已多次点明:“天下女子有情,有如杜丽娘者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中之情,何必非真?”第一出《标目》开篇的【蝶恋花】又再强调“世间只有情难诉”,《牡丹亭》为言情而作,这是毋庸置疑的。情,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主题中普遍而永恒,其中歌颂自由爱情的作品不可胜数,有着“爱情春秋”之誉的《西厢记》便是珠玉在前。《牡丹亭》后起于明朝却能脱颖居上,它的审美价值超越了其他戏剧作品,这正缘自奇幻精巧的构思与其背后深广的精神意蕴,以及在典雅细腻的曲词润饰下焕发出的,异样的生命力。

(一)天性觉醒下的梦境构筑

《牡丹亭》讲述了南安太守之女杜丽娘感梦伤春而逝,又因情起死回生,终与梦中人柳梦梅结成眷属的故事,其中最为人熟知的,自然莫过于《游园惊梦》。实际上,汤显祖传奇原著中的“游园”情节是包含在《惊梦》里面的,只是现在的戏曲表演把它独立开来,有时单演《游园》罢了。无可否认,第十出《惊梦》在全剧当中的作用尤其关键,它是杜柳生死之恋的正式启幕,以牵动后面的一切剧情安排,更在幽艳的虚幻中昭示出全剧的主题——不仅仅是爱情。

杜丽娘游园触发伤春之感,乃至梦见书生(后来的柳梦梅)共成好事,其实并非偶然。《惊梦》之前,汤显祖已做了充分的铺垫,处处为丽娘的感梦创造合乎情理的前提。如《训女》《延师》写杜府名门贵族的家教之严,《闺塾》《肃苑》借春香之口道出“锦屏人”的苦闷;如“《昔氏贤文》,把人禁杀”,说丽娘“嫩脸娇羞,老成尊重”“为诗章,讲动情肠......可以人而不如鸟乎!”“他平白地为春伤,因春去的忙,后花园要把春愁漾。”主人的心思春香最晓得,还有《闺塾》的末尾,刚刚才责罚过春香的杜丽娘见陈最良一走,转身便问花园何处,拟定游园,又要慎选良辰吉日,既好奇却又庄重。

可见,在游园前杜丽娘的天性是长期被严重压抑着的,除了贴身侍婢春香之外,她都不敢在任何人前流露真性情的一面。然而,她心底里的那一点幽微的青春火苗,业已渐渐燃起——在“关关雎鸠”“诗词乐府”和《题红记》《崔徽传》的浮想联翩中,在春困成眠的慵懒缱绻中。游园当日,丽娘边梳妆边唱“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十六年在深闺养尊处优的杜丽娘未曾见过“天然”,这里却说是“一生儿爱好”,貌似矛盾,细想却有道理。对她而言,丽娘向往的“天然”可以说是一个新鲜的未知的世界,一个不被礼教束缚的自由空间,她能在“天然”里享受青春的美好和爱情的甜蜜。这种爱好天然的秉性是她与生俱来的,是不可抑制的,只是此时还潜藏在她的灵魂深处,一旦被花园内的春色“惊醒”,便有了“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这样激切的悲叹。此时,杜丽娘心中的怀春之火顿成燎原势,柳生随即入梦也就顺理成章了。

梦里的杜丽娘不知那位折柳的书生姓甚名谁,只有站在全知视角的花神道破了天机:“杜小姐游春感伤,致使柳秀才入梦。”可以说,这个梦是由丽娘的情思生发的,梦里一切与外界无关,柳生其实也只是丽娘臆想出来的理想情人,甚至就是杜丽娘的另一个化身。至于这柳梦梅还真有其人,与丽娘是宿命里的夫妻,知者唯有鬼神。且看梦中柳秀才的举动:他不但主动直接地呼出“小姐,咱爱煞你哩!”还强抱丽娘欢会,要求“忍耐温存一晌眠”。起初难以相信,现实中人前“老成尊重”的杜丽娘,暗地里竟然会有如此大胆的幻想!

但结合前文的种种铺垫,就能明白,这其实是杜丽娘生命本能与情爱欲念的破茧成蝶,也是汤显祖对宋明理学教义的宣战。在虚幻里,杜丽娘第一次走进向往已久的“天然”境地,活成了最真实的自己,那是正当如花美眷邂逅一位多情少俊,尽享鱼水和谐,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的拘禁。她前面有句台词是这么说的,“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门第是世俗强加于婚姻的一副枷锁,在杜丽娘看来,青春去了便不是良缘,错过最美时节的婚姻就算登对也不得圆满。于是她借这个梦,创造了她所希冀的圆满,哪怕要为此付出极高昂的代价。这种对于青春年华的珍惜,对于自由、幸福、理想的追求与奋不顾身的投入,已经超越了爱情,它更像是一曲青春少女天性解放的颂歌,张扬着生命的本色。

在杜丽娘做这个梦之前或者同时(时间差我们不得而知),身在岭南的柳梦梅也做了一个梦。《言怀》中提及,柳梦梅因梦见梅树下立着个美人,说与他有姻缘之分,他便将名字改为了梦梅,字春卿。这个梦里的内容与杜丽娘的梦境截然不同,直到《幽媾》杜柳终于相会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曾在对方的梦里出现过,也就是说他们的灵魂在彼此的梦里是没有过发生交集的。那么,杜柳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了梦里人的真身并跨越阴阳与之结合,这也实在太离奇了。难怪《牡丹亭》在汤翁“临川四梦”中最令人神往,就看这串联梦幻与现实的奇巧构思,便足以拍案叫绝!

(二)主线的离合与关目的照应

《牡丹亭》的情节脉络井然不紊,离合悲欢明暗交织,呈现出摇曳多姿而严整绵密的局面。全剧的整体线索由分到合,其中,杜太守家一线则为“合——分——合”。第二十八出《幽媾》之前的关目,是分述杜柳二人的生旦线。除了《标目》开篇及《惊梦》中杜柳的片刻交合外,生、旦两线是分别独立延展的,且以杜丽娘为主(共12出),只用《言怀》《怅眺》《诀谒》《谒遇》《旅寄》《拾画》《玩真》7出,穿插叙述柳梦梅真身的相关情节。《幽媾》写人鬼相逢,生旦双线合一,直到第三十九出《如杭》柳梦梅赶赴科场,才又分离。与此同时,杜太守家于第二十出《悼殇》后迁往扬州,随即卷入御敌保卫战,杜宝夫妇在战乱中失散,并分别与柳生(第五十出《闹宴》)、丽娘(第四十八出《遇母》)相遇,此谓离中有合。最后,第五十五出《圆驾》中杜宝、柳生一线终与杜夫人、丽娘一线汇合,以大团圆结局收束全剧。杜丽娘的还魂是一条分界线,现在的戏曲版本一般只演到“回生”为止,但实际上,原著下卷的大部分情节同样不容忽略。因为,“还魂”一举不仅标志着丽娘从幽冥走向阳间,标志着杜柳从爱情迈进婚姻,更是让小儿女的相思情长真正接受世俗伦理的复杂考验,把浪漫转变为现实。《题辞》有言“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使情与理取得平衡,“发乎情,止乎礼义”,大抵是汤显祖对《牡丹亭》道德取向的定位吧。

不难发现,《牡丹亭》的关目精巧至极,某些场景似曾相识,甚至存在着明显的对应关系。下面列举了个别典型的场次,试着来分析它们之间的勾连。

1. 《惊梦》《寻梦》与《拾画》

上卷中杜丽娘有两出重场戏,分别是第十出《惊梦》和第十二出《寻梦》。这两出戏都写了游园,与第二十三出《拾画》中柳梦梅赏览梅花观后院光景的情境颇为相似,同样情景交融,寄寓男女主人公的春思与闲愁。且看《惊梦》里杜丽娘眼中的景致:“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濛濛的水雾中画船静泊,一派柔润微茫,宛若春情缱绻。恰恰,柳梦梅在《拾画》里的游园便照应了此中的烟、水与画船:“断烟中见水阁摧残,画船抛躲,冷秋千尚挂下裙拖。”不过柳生所见,这里“亭榭荒芜”唯剩“寒花点缀”,水阁已经废弃,画船也搁置了,触目所及皆凄冷清寂。人去园荒,留给游园者的只有叹惋与惆怅罢了。而秋千上的“裙拖”原来也有“出处”,就是在《寻梦》中丽娘所追忆的“捱过雕阑,转过秋千,啃着裙花展。”仿佛梦里的一切全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雁过留痕,原封不动,一一印在了有情人的心上。

无独有偶,《寻梦》里杜丽娘独自流连庭院回味梦里幽情,看见一湾流水,发出了“为甚呵玉真重塑武陵源?”的慨叹。《拾画》当中,令柳梦梅好生疑惑的“便是这湾流水呵!”他惋惜“门儿锁,放着这武陵源一座。”暗应了杜丽娘的那句“恰三春好处无人见”又是唏嘘。这里意象的再现,联想的雷同,体现出杜柳处处心有灵犀,而诚如范仲淹所言“览物之情,得无异乎?”,丽娘和柳生的情感还是不同的。一个伤春,一个惜春,故彼此慰藉,成就良缘。

2. 《写真》与《玩真》

第十四出《写真》照应的是第二十六出《玩真》,若将作画人与赏画人的情思意态作一番比较,也会从中见得异同之趣。丽娘描容时有“谢半点江山,三分门户,一种人才,小小行乐......”暗合了《标目》中的“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可想到这春容无人可寄,伤心落泪道“做真真无人唤叫。堪愁夭,精神出现留与后人标。”虽然画的是一幅“行乐图”,却因情无所依而不胜悲愁。而当柳梦梅郑重细看这一幅春容时,他不但看出“此乃人间女子行乐图也”,更说道“秀入江山人唱和”,再次点出“江山”之背景,美人、美景交融成秀,因此忍不住不断叫唤画中人。“早晚玩之,拜之,叫之,赞之。”如痴如狂,以至于“向真真啼血你知么?叫的你喷嚏似天花唾。”情到深处,便由欣喜若狂变作痛苦锥心。柳梦梅的叫画亦如杜丽娘的梦中“行乐”那般,乐极生悲,如出一辙。所以说柳梦梅不愧为杜丽娘的知音,正是这样一种“情之所至”的通灵之力,使得杜丽娘的死而复生成为可能。

在这两出戏里面交映成趣的,还有两首七绝酬唱。第一首是杜丽娘描容后偶成,“暗藏春色,题于帧首之上”。原文为:“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傍得蟾宫客,不是梅边是柳边。”第二首是柳梦梅玩真时作的,“蓦地相逢,不免步韵一首”。原文为:“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宫人近远,恰些春在柳梅边。”除了第三句,其余各句最后一字皆相同,在内容上“神仙”“蟾宫客”“柳”“梅”也有复现,而最难得的是,这两首诗都准确传神地把诗人的衷怀表达了出来。杜诗隐隐透露,真容乃自手生描,意态飘逸灵动“自在”如内心所望,更盼着将来嫁得姓梅或姓柳的状元夫,字里行间承载着美好的憧憬。柳诗则先将图画赞美了一番,接着又赞画中人,对丽娘的才与貌都给予了最高的评价,转而说到因“柳梅”应了自己的姓名,即暗示着他离作客蟾宫不远矣,还将与这春一般的美人结成连理,能不叫人踌躇满志、春风得意吗?所谓“诗言志”,杜柳这两首七绝不约而同地抒写了对幸福生活的信念和追求,为下文《幽媾》《冥誓》《回生》等关目埋下伏笔,进一步强化了《牡丹亭》的思想主题。

诸如上述的映衬对照在剧中比比皆是,显而易见的还有:梦中柳生手持的柳枝与画中丽娘手捻的青梅,构成一对意象;花神引开柳生惊破丽娘的春梦,后又引丽娘的魂魄回后花园寻找柳生;《悼殇》中的“冷雨幽窗灯不红”和“月落重生灯再红”,分别预示了杜丽娘的死亡和重生......剧作家的匠心巧运,使这部传奇更增妙趣。这种针线细密的手法在后世的许多戏曲作品中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未完待续······

-- 本文系广州青年剧评团特约稿件 --

撰文 / 刘思琪

摄影 / 刘思琪

编辑 / 玉婷

*图片来自刘思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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